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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父亲
正文

父亲今年迈入85岁的门槛了。1932年出生的父亲,兄弟六人,排行老二。

少时过继给他的满嗲嗲为养子,也就是我的堂曾祖父。这曾祖母则是尼姑出身,她爱上了做衣服的曾祖父,随后还了俗。我的这位曾祖母终生吃斋,别人都叫她斋婆。她学得一门好医术,常给人看病,有很好的人缘,很可惜终生未育。有人说父亲得了曾祖母的医术真传,还有隔山叫的本事,但我没见过,父亲也没承认,不知道真伪。只是我小时肚子疼时,大哥拿起碎瓷片挑破我舌头乌黑的两根血管,我则蹲在地上,用牙齿将舌头一遍遍地刮出血来,然后吐在地上,满地血迹后,病竟奇迹般地好了。大人说这是放蚂蟥痧,不放血人就会被痧憋死。这种疗法倒时常用在我小时多病的身上。我想这个治病方法应该是曾祖母传下来的,父亲再传给大哥。父亲还懂得治乳腺炎,但他的办法用在自己女儿身上却不灵了,记得满妹生崽时,乳房肿得很大,父亲用他的处方不见好,后来还是请了另一个土医生,敷了黑糊糊几幅药才治好。我在读高中以前,没上过一次医院,只打过预防针,每次生病了,父亲总是能够找到土办法治愈的。印象比较深的是一次放暑假,我上山打柴,左手得了漆疮,皮肤溃烂,面积扩散到整个手臂,涂了多种软膏都不见效。父亲不知那里弄来个偏方,将糯米嚼成粉末,伴生菜籽油涂抹到溃烂处。这一着还真见效,连疤痕都没留下。少时父亲也带我觅过一些草药,如淡竹叶,矮地茶等。连鸭子得病了,父亲还带我找过几味草药,但是不管用,只有眼睁睁看到自己养大的鸭子死去而落泪。

父亲19岁娶我母亲,那时母亲16岁,在后来的岁月里虽然两人有些争执,年老了老妈也常在儿女身边说父亲的不是,但是他们也相依为命65年了。他们生了我们七个子女,全部抚养成人,成了家,立了业,大哥二哥都已添了孙。

父亲年轻时,开始在金洞林场当会计,后来到祁阳铁厂当车间主任,1960年困难时期,祖父去世,留下三个未成年的弟弟要照顾,他便离职回家当了农民。那时他虽已经生了大姐大哥,但还是将最小的六弟带在自己的身边一起生活。大伯则带了年级大的四叔,三叔五叔跟着祖母觅生活。我们就住在斋婆曾祖母留下的又黑又暗的旧屋里。早晨醒来,就盯着屋檐边漏光处形成的斑驳光亮,幻化出鸡鸭蛇影,鬼怪魃魈。

我对曾祖父与曾祖母没有印象,我还没出生,他们就过世了。但有一次中午吃过饭,我刚上床躺下,便看见一个老人从门外走来,四方大脸,穿白衣黑裤,旧时布纽扣,留大平头、长胡须,径直向我床边走来,掀开了我的蚊帐,慈爱地看着我。我一下子惊坐而起,将梦境讲给母亲听,母亲告诉我,这就是你老嗲嗲呢。父亲将他养老,他还很眷顾其后呀。

父亲回农村后,从我有记忆时便是生产队长,后来又到大队专业队当了队长。他在当生产队时,有次家里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时间就在生产队割新禾米时,队里杀了头猪。外公那天也来了,头天二舅在山里抓现金回家时路过我们家时给我家留下了一担柴禾。当天傍晚分猪肉的时候,父亲很晚才回来,回来时双手空空,没有带菜回家。而家里呢也等着菜下锅呢。父亲的解释到也简单,无奈地说,我们是超支户,肉是没有份了。家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首先来自母亲的数落。可以想像,一个生产队长队长,忙里忙外,安排别人家过节而自己一点肉腥子都没有,连家里来了一个客人等着用餐,却空空荡荡没菜下锅,那嗞味是一般人难以体会的。而外公呢,也是一言不发,挑起二舅留下的柴禾担子乘着夜色走了。当时黑灯瞎火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母亲则是哭得很伤心。我们小孩子绻缩在一堆不敢作声。外公走后没过多久,母亲又与父亲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摔门而出,沿村外的大路边哭边走。后来不知是谁将母亲拉了回来。我们小孩子则是饿着肚子睡着了。这件事估计给父亲的打击和影响也瞒深的。后来没过多久,父亲又生了一次大病,感染了传染性痢疾,在家住了躺了半个月的床,对这个病他自己可没办法了,全是公社卫生院的唐医生来治的,否则就命难保了。病好没过多久,大队要组织生产专业队,看中了父亲的组织能力,就调他去了大队生产专业队当队长去了。

就在他去生产专业队当队长时,大哥不知怎又惹出了事。这时大哥已经是民兵了,有可能他也想当这个生产队长,但是资历不够,人又硬直,讲话不大中听。父亲去专业队后,生产队选了一个新队长。新队长上任后,大哥不服他管,冲撞了他几句。新队长向父亲告状了。我印象中父亲先找大哥谈,大哥回敬了父亲两句。父亲顺手操起扁担往他身上打去,给大人给拦着了。大哥后来硬是躺在床上生了两天气。但后来大哥还是接受了现实,没再与新队长闹矛盾。父亲到专业队后经常挖山造林,我呢,也总是从家里烧了开水给他送去。专业队的条件比生产队好,也经常打牙祭。我那时也有八九岁了,每逢打牙祭时,父亲就带上我。专业队的人还是好,他们是从各生产队调去的。我去了,他们都乐嘻嘻的,围着我逗乐子。就是有一个长子,人瘦瘦的,又老又黄,他没有儿子,有个弱智女儿,有次我经过他看管的柑橘园时,他竟对我凶巴巴的。我看了他一眼,他竟对我讲,你不要偷柑橘。我当时倔脾气就上来了,当着他的面摘一个就跑了,他追也追不上。他没来我家抄家,但向我父亲告了状,我父亲知道后批评了我。但这次父亲还好没对我动粗。不过,这长子五十岁的婆娘后来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当时在老家也算是新闻。

父亲在专业队也只呆了二三年。后来生产大队要人杀猪,他就辞了队长的职位,去学杀猪了。这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去干这行档,也是八十岁学学吹鼓手。有一次,父亲的中指给猪咬了,发生感染流脓了,他后来讨得了一个处方,用田螺倒敷在伤处,结果伤好了,但留下了永久的伤疤,中指上端成了一个小槌。本来父亲也可以不去杀猪的,因为新来的公社书记有次吃过父亲炒过的菜后,要他去公社食堂去当大师傅的,但父亲觉得这做饭的差事侍候别人,感觉矮人一等,还是杀猪体面些。当然现在看来,选择是错了。在公社煮饭的,后来都转正拿国家退休工资了,而杀猪呢,也一直是个农民。但是父亲杀猪呢,在农村承包到户后便走上了市场化的道路。我们乡只有几千人,销费量也小。一天只能卖一到两头猪。所以,一个乡只有一个到两个班子在做生意。父亲他们杀猪,除在乡政府有销售点外,在大的村也都有点。他们合伙杀一头猪,进行分割销售。父亲从不蒙人巧人,从生意很实诚,但父亲也是爱动脑筋 的人,他的猪肉销路最好,乡里乡外的人都来找他入伙。他待人和气,为人诚实,许多做生意的伙伴也成了他一生最好有朋友,就是年老了没杀猪之后,他们还是经常往来,相互走访的。我有两件事记得很清楚。第一件事就是有个伙伴后来撤伙了,还欠父亲几百元钱,那时我读高中,还欠着学校的学费,学校张榜公布了我们的名字,并限期回家拿钱。我知道父亲有这么笔欠款,要求与大哥一起去讨,但被父亲阻止,父亲低声地说一句话,“人家有人家的难处”。后来听说这人家里有人得癌症死了,这钱也就黄了,父亲后来也一直没提这笔钱。还有邻村的一个老伙伴,七十多岁了,俩老口没有儿女,杀猪是杀不动了,也没人拉他入伙了,但在自家门口可以摆个案板,卖上十多二十斤肉,父亲要么安排二哥,要么自己每天多走三里路给他送上他那一份子,让老人家有个生活的来源。

父亲生这么多子女,自然操心不少,吃不少苦。前几天父亲摔了一跤,跌得不轻,二哥在外打工辞工回家照顾他,我们兄弟谈起父亲。他说,父亲当生产队时中午还要带捆柴回家。父亲能吃苦,也爱交朋友,活动能力很强,当生产队时,下乡蹲点的干部经常在我家搭餐,他们交的伙食费,我父亲一概拒收的。我记得有一次县供销社一个姓伍的干部让我叫他干爹,我愣时没开口,让他好尴尬。父亲做生意有很多呆帐死帐,他也从不放在心上,收不回就收不回,生活就这么回事。“人死帐灭”,父亲相信这句话,如同宗教信仰。父亲之所以长寿,就是性格豁达,不计较。其实,他有很多生活上的坏习惯,如抽烟,现在每天要两包,老娘看不过,他说,我不抽你的,抽崽的。还有喝酒,七十多时查出酒精肝,戒了一个月,就没管了。现在每餐一碗,三四两米酒吧,早中晚天天如此。如果没有这些坏习惯,身体估计会更好。作为儿子,戒不了他的烟,也戒不了他的酒,只能顺其自然。愿他身体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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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4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