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我的第一个十年 |
| 正文 | 我是云南昭通人，今年二十三岁。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和父母从云南老家来到了江苏常州，并在这里一直生活到现在。 我离开老家已经十几年了，我时常在一个人的时候细细地回想这十几年的时光。来时的记忆那么清楚，这十几年又是我一天一天过过来的，我就可以借此领悟“十几年”真正的长度，不是四千多天，也不是十几万个小时，而是无数快乐和难过相互交融的画面，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准确表达的深沉。 我时常在心底发出这样的感慨：“我离家都已经十年了啊！”十年前的事，都可以称为历史了。离家越久，想家的心情就越频繁。那不是望眼欲穿的刻骨相思，却更像是埋在心底，时不时发作一下的隐痛。我想我和故乡就像是被一种极细小又极坚韧丝线牵连着，纠结牵扯，斩也斩不断。 而这些，当我在离家之时，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那时我还只有十岁，我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它一眼，就离开了他。那时的我怎么懂得这一别就是十几年呢，我只是把它当做平时去上学或者去赶集的一次离开。我的心里竟没有丝毫的留恋。 我的家乡在大山里面，四面都是大山环绕。极目远眺，看到的永远都是山，而不是地平线。有时候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山，我也会想：大山外面的世界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后来走出了大山我才知道，原来除了大山还有一望无际的平原。因为大山阻隔，地势崎岖不平，那里的交通十分不便，房屋的修建也是高低错落。我记得我七岁不到上的小学，那时候我和姐姐就得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吃了妈妈为我们炒好的饭之后，和四近同龄的伙伴一起去上学。我们出发的时候，月亮还挂在天上，直到走了十几分钟甚至半个小时之后，天才麻麻亮。大山里没有车，我们必须走漫长的山路去上学，而那条山路，需要走将近两个小时。来回两趟，每天如此，风雨不断。那段崎岖的上学路对于只有几岁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一段漫长的征程。而如果我们要上街赶集，那就更远了。几乎要走三个小时的山路。为了买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像红糖，面条，大米之类，我们常常是上午八九点出发，到了下午四五点才回到家。有时候妈妈也会把自己养的鸡下的蛋拿到街上卖了，再买其他的东西。可是那时赶集几乎是每个小孩都喜欢做的事，可并不是每个小孩都能去赶集的，独自更不可能。和父母一起去赶集甚至成为我们向同龄孩子炫耀的资本。我们喜欢认识外面的世界，喜欢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喜欢各种各样好玩的和好吃的。 在我的记忆里，在老家生活的十年几乎都是在无忧无虑的快乐中度过的，虽然条件并不好。后来我很少体会到那样的快乐，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物质匮乏，条件艰苦，我们却反而生活得更快乐。 我记得我们那里家家户户都养了猪，大多数都是两三头，有的人家人比较少的只养一头。我们多数都是养来自己吃，有时候会拿出一头、半头或者两条猪腿去卖，所得的钱就买一些日常的必需品，比如煤油灯里的煤油，尤其是在通电以前，煤油灯是每家每户必备的，否则一到夜里就得摸黑。我们那里通电并没有几年。我记得我家每年杀猪大概是在过年前不久，我父亲会提前一天或几天和周围的人讲好，请他们到时候来帮忙。杀猪这一天，家里会来十几个人，多数都是亲戚，表叔、姑爹、叔公之类的。杀猪的时候，大人们把绳子系在猪腿上从圈里往外拉，猪受到了惊吓，会大声地嗷叫，那叫声全村都听得见，听见的人也即刻就会明白：有人家今天杀猪了。十几个人奋力把一头猪往案桌上拉的那个场面，既使我害怕有让我好奇。我通常是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我不敢站太近。大人们会用一只盆子盛放猪血，等它凝固之后晚上做成猪血汤，大家都爱喝猪血汤。晚上，新鲜的猪肉会被端上饭桌招待客人。大人们会把猪肉分割成长条用盐腌制之后悬挂起来，再在下面烧火，以烟熏。被保存下来的猪肉提供了一家人未来一年的肉食。 小时候的乐事真是说也说不完。我们和熟人结伴而行上山去割猪草，饿了就在山上捡拾柴火烤土豆吃，不知道为什么，在外面烤出来的土豆总比家里的要香。也曾听别人说在山路上遇到晒干的牛粪，捡起来用作柴火，烤出来的土豆特别香，但是我们没那样试过。我们会偷偷地去摘谁家的蚕豆吃，也会在找不到猪草的时候把谁家正长得旺盛的荞麦割一把塞在背篓里，怕大人发现之后挨骂，我们还会在上面盖上一层猪草。玉米成熟的时节，也是我们的欢乐时刻。一颗颗玉米长得粗壮高大，人走进其中就不见了踪影。远远望去，一片片玉米林就像是一片片绿色的海洋。我们被玉米的清香诱惑忍不住了，趁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去地里掰几颗，带回家用清水煮了，小心翼翼地啃个一干二净，然后把玉米棒子远远地扔了，毁尸灭迹，防止大人发现。为了把证据销毁得更彻底，我们还会把掰掉玉米的玉米杆从根部折断，断处以泥土掩盖，玉米杆则被当成甘蔗一样被我们啃掉，其味清香甘甜，丝毫不必甘蔗差。离开家乡以后，我时常都可以吃到甘蔗，却唯独想念家乡的玉米杆。 如今阔别家乡已经十余年了，父母都曾几次回家看望，唯独我始终没有这个机会。四年前回昭通找学校，明知故乡就在眼前却因为马上就要开学时间紧迫无法回去，可说是过家门而不入。听回去过的亲戚说，我家的房子已经破败了。一座三十几年的土房子，又独自在风雨中立了十几年，不知道它能再支撑几年。我只愿早点毕业，回去看看它。我不想因为面目全非而感伤，毕竟那里是我的来处，收藏了我第一个快乐的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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