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西安一座城,半部中国史 |
正文 | 我曾去过很多城市,却从来没像西安这样一言难尽。青岛的红瓦绿树,厦门的鲜花海岸,北京的王者风范,天津的苍茫暮色,阳朔的山水画卷,西宁的朗朗乾坤,太原的暮霭沉沉,它们总是那么一目了然,让你无法错认。从西安回来半个多月了,还是没有实感,“真的去过了?那个真的是西安吗?”总是忍不住这样问自己。 西安一座城,半部中国史。讲史前,绕不过蓝田人;讲古代史,绕不过秦始皇;讲现代史,绕不过西安事变。去前,有朋友一再叮嘱,“好好做攻略啊,到时候给我,我也想去,我对西安是有情结的!”十个中国人中,五个以上都会有西安情结吧。“我就想去一个无名的小山坡站着,然后想像着自己脚下踩着哪一朝皇帝的头颅!”行前,老公这样说。十三朝古都,脚下必然是城压着城,城叠着城,随便挖个井就发现了秦始皇兵马俑,走个路指不定踩在哪具颏骨上呢。 可是,很奇怪的,到了西安,一直到看到它的城墙,雄伟大气,一副睥睨四邻,君临天下的气度,我一点也没有想像中的心潮澎湃,顶着十三朝古都的名头,城墙是标配吧。直到回来那天,专车司机送我们去机场,出永宁门时冷冷地说,“这个城墙完全阻碍了我们西安的发展,对我们老百姓一点好处也没有,早就应该拆了……”看着渐行渐远的城门,我愕然,原来,那么美,那么令人艳羡的古城墙居然是那么令它脚下的人们厌恶的所在。直到回来后有一天看到一本老外20年代拍的北京城城墙的书,我才从愕然中惊醒过来,如果,真的有一天西安的城墙也拆了,那是怎样心痛的一种感觉,看到书上北京的城墙我懂了。 “西安城里没什么好玩的,你们应该住在华清池附近,泡个温泉,看个兵马俑就够了。”有朋友在西安闲逛过半个月,这样提醒我。可是,我们去时正值春节,华清池里涌进上万人只为看几个坑,兵马俑里更是活人比泥人还多。除了感慨“过节出门游拼的是体力,还有身高”之外,我已说不出一句话来。行前,老公凌晨在陕博的官网上抢了门票,顶着寒风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算进了这闻名遐迩的博物馆。博物馆里暖气很足,人很多,草草地看了一遍,在我缺氧晕倒前冲到了馆外。坐在馆外的回廊里,想起陈丹燕写过的一段话,说她在国外的博物馆偶遇到一对中国老夫妻,坐在休息椅上,从背包里拿出三明治小心地吃,轻声地谈论刚才看到的一些藏品。她说她又特意回去从两人前路过,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来跟她谈话,但是这对老夫妻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收拾东西走了。我忘了陈丹燕当时用的是什么词语来形容那对夫妻,类似于“清洁自律”之类的吧。那天在陕博,老公先我们两个小时进去的,约好了在里面的餐厅一起吃饭。下午一点多,餐厅里人不多,我们轻声聊起各自的见闻。睿爸说,“我刚才看人脸鱼纹盆,有对父子在我边上,儿子大概才上幼儿园,儿子问爸爸,‘这个盆要多少钱啊?’爸爸说,‘你看它是不是跟我们北京的那个什么很像?它肯定很值钱,估计三四千吧!”“哈哈哈哈,我刚才在三号展厅时,有个男孩子冲过来指着一个藏品对他爸爸说,‘爸爸,我们家里要是有个这个东西可就发财啦!’哈哈哈,我当场笑翻,那爸爸看我笑得那么欢快,很不好意思地也朝我笑。”陕博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事先恶补过历史,或是身边跟着讲解员,我们惟一能感兴趣的大概也就是它值多少钱了吧。想起参观兵马俑时听说兵马俑曾经被盗,一对兄弟偷了三个兵马俑头卖给外国人,结果被判了死刑,消息传开后,当地人连连咋舌惊呼,“这可厉害了,三个假人头换了两个真人头啊!”泥巴做的东西为什么贵重至此,估计解释起来可是费劲了。那天吃过饭,我又一人跑到一号展厅去看了睿爸说的那个“人脸鱼纹盆”,我才知道那是放在装了夭折孩子尸体的瓮上的,盆底有孔,可以让孩子的灵魂自由出入,多么美好的愿望,多么温柔的爱意。 今天有朋友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微信,一组陕博藏品的照片,配了一句话,“都是我想要的”,是的呢,这也是我当时在陕博时一模一样的想法。我们一位共同的朋友,也曾去过西安,在下面评论,“去法门寺吧,那里也有你们想要的”,我快笑哭了,“一个陕博已经忙不过来了!”不光是陕博,整个西安就是这样的感觉——忙不过来。为了去回民街,放弃了上钟楼;因为要去小雁塔,西安交大出来后,没有回头去体味兴庆宫;因为要去吃正宗的西安人餐馆,放弃了眼前的大唐不夜城;因为要去兵马俑,放弃了法门寺和乾陵;为了尽可能在兵马俑看仔细一点,放弃了秦始皇陵……每天每天,我们都在不停地选择与放弃,就是这样的选择与放弃才让我对西安一言难尽吧,我总觉得我看到的只是西安的冰山一角,它可能根本不是我现在看到的样子。临走那天早上,我坐在酒店露台上喝茶。露台正对东大街,没有想像中的车水马龙,东大街有着贵族没落的破败,车子在马路上随意地想停就停,想开就开。我举杯向西安告别,“我还会来的,细细地走,慢慢地看,然后,弄清我的‘一言难尽’到底是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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