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远去的村庄 |
正文 | 我们大屯北山没规划时,是一个独立的小村子,统共三十来户,以丁姓为最多,占了小村的三分之二,叔兄弟六个,就占了丁姓的大半儿,再有一户姓焦的,是姥姥的一大家子,都是没出五伏的,姓张的只有一家,兄弟几个分散居住着,村子最北头是小姨的婆婆和大伯哥家。 小姨的婆家姓郑,一家子老实巴交的,门口栽了几棵木瓜树和一棵桑树,小姨的婆婆会养蚕,这棵大桑树喂养的蚕宝宝,为她换回一些针头线脑的钱,桑葚红时,我们一帮馋孩子会爬到树上去摘,小姨的婆婆会紧张地站在树下喊:“慢着点儿,慢着点儿,别把桑树枝儿折断喽!”秋天的时候,木瓜也黄了,小姨的婆婆会每天站在门口看着,不让我们偷摘,单等熟透了,摘了,切成片儿晒干,药材站有人来收,也可换些钱。 小姨家东边就是姥姥家了,姥姥家院子里有棵梨树,叫做“老嫲嫲”梨,个头不大,成熟时绵、软、甜,怪不得叫做“老嫲嫲”梨,没有牙也能咬得动哦,姥姥不舍得吃,我们表姊妹几个去了,姥姥就会给我们每人分一个,我们小口小口地咬着,连梨核儿都嚼着吃了。 我们又眼馋熟透的,黄黄的,散发着甜甜香味的大木瓜,姥爷会从院墙东边的木瓜树上摘下个头最大、最香的木瓜给我们,整个冬天,一掀开家里装衣服的木箱,满屋都是甜香味儿 …… 我们家是在小村的中间,先不说院子里的梨树、枣树、大槐树给我们带来过多少希望和乐趣。单说我家门前,也就是大娘家西院墙外,是一条较宽的路,我五岁那年来到这里,最早接触,记忆最深的就是这条路,这条路是我们打沙包、跳方格、跳绳的场地,是我们捉迷藏的起点和终点,每天放了学,一帮孩子书包一撂就跑到街上,女孩子打沙包,跳绳,男孩子捉迷藏,打翻牌,直到天黑才跑回家 。 大娘家前排是三娘家,三娘家是我们这个小村子第一家买电视机的,好人缘的三娘家,最早买了电视的三娘家,不亚于当时电影院的热闹劲儿!那时最火的电视剧《霍元甲 》、《几度夕阳红》、《青青河边草》等,都是在三娘家看的。不知道那些年的闹腾,三娘家是怎样过来的! 每天刚吃过晚饭,大半个村子的大人小孩儿齐涌到三娘家,三娘刚吃了饭,碗还没收拾完呢 ,就赶紧给大伙儿把电视打开,在演新闻,看不懂的孩子就在院子里打闹嬉戏,电视剧开演了,才被大人拢在怀里消停会儿,跑累了的孩子不一会儿就在大人的怀里睡着了,三娘就会让人家把孩子放到床上, 三娘家的大床上不一会儿就睡满了孩子,三娘家的凳子是最多的,可是再多也不够这么多人坐啊,没有凳子,小青年大姑娘就站着看,屋里坐满了就站在院子里,手里还不忘磕着时兴的五香瓜子,正看得入迷呢,谁家的孩子醒了,要尿尿,屋里挤得满满的出不去,三娘就招呼玉枝姐把尿盆递进来!尿盆是被一大帮人一个传一个递进屋里的,我这样的描述一点都不夸张,每天去三娘家看电视的人之多,真可称之为爆满! 直看到电视屏幕上:再见!雪花一片,才意犹未尽地各自回家,三娘家才算打烊了,第二天早上还要清理头天晚上磕地满地的瓜子皮儿。直到后来村里陆续有人家添了电视,三娘家这种门庭若市的日子才有了缓解。 我家屋后的大嫲嫲家,是我们邻村的,之所以住在这里,是为了看守他们村的一片林子,记忆当中,这位大嫲嫲可是很凶的,就是从她家的荆棘从中折一根儿甜杆儿吃,她也会呵斥我们:“快走吧,快走吧!别把园帐子扒坏了!”我们也没少惹她!要想从她家园里偷点儿好吃的真不容易:紧靠屋东头的园子围墙,南面是用碎石垒起来的,老话说,“干碴子墙,吓死狼”!这种干垒的墙,用手一扒就掉,用脚一蹬就倒!北面和东面栽了一圈儿密密麻麻的楸楸树,这种楸楸树满身长长的,硬硬的棘子,眼看着院子里爬到香椿树上的山药豆儿长大了,西红柿的脸儿红了,架上的黄瓜也鼓起了肚儿,直流口水,就是进不去!只能从园门进了,虽然危险,可也抵挡不住我们想吃的欲望,瞅着大爷爷上山了,大嫲嫲在屋里做饭,我们就跑进去撸一把山药豆儿,摘几个西红柿,再捎上几根黄瓜,赶紧溜之大吉! 今天,高出我半头的儿子陪着我,沿着娘屋后的水库一路往北,这条土路,留下了我多少足迹,我一手牵着牛,一手拿本书,走累了,会找一块儿草苗干净厚实的地方坐一会儿,牛在旁边啃草,我在阳光下看书,间或抬头遥望城里的方向,隐约有几处稍高点儿的建筑物,好远好远…… 继续往北,一条不太深的沟,沿着沟边左拐,就到了我以前居住的村子旧址,我未停留,急匆匆奔向老屋的方向,一片冬小麦,一片果树,一片绿茶……哪里还有我老屋的印迹!几经徘徊,在一处茶园旁,这里,就是这里!她一次次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再转向屋后的方向,那时的阳光洒在野蔷薇上,野蔷薇上挂着蛛网,清晨的露珠打湿了蛛网,大蜘蛛在网上一荡一荡……叔在东边的菜园浇水,娘已做好了早饭,我两手合成喇叭筒状朝着菜园方向喊着:“叔,吃饭喽”…… 再往北走,我望向西边姥姥家住的地方,恍惚间,小路上两个孩子走着,那是四岁的我和七岁的二哥,爹没去世时,我们住在爹的村庄—小曲河南岭村,离姥姥家有一段距离。初春季节,我和二哥穿沟越岭来到姥姥家,姥姥赶紧每人煮上个鸡蛋,两双小手紧紧地攥了半天,才扒开吃了,还未打下馋虫,眼巴巴看着姥姥,可是这两个鸡蛋,也是姥姥硬攒下的,哪里还有!没办法,姥姥用小铁锤在一张圆圆的、硬硬的、盖帘大的、榨干油的花生饼上,敲下巴掌大一块儿,给我和二哥掰开,两个小人儿一边啃着饼,一边满足的和姥姥道别……如今,慈祥的姥姥姥爷已于多年前先后去世了,村庄不在了,人亦远去了,徒留悲伤! 我是个农村孩子,没到过大的地方,长大后才进了城,我心中的那座城,就是我居住了十几年的村庄,她很小,很普通,却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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