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父亲的传奇 |
| 正文 | 在我的记忆当中，父亲总有说不完的话。要么说母亲这没做对、那没做好，要么教训我们几兄妹书不好好读、活不好好干，但说得最多的，还数他的“传奇”故事。 父亲属于“命不好”的那种类型，出生于解放之前，经历了“大跃进”、“大饥荒”、“大集体”、“文化大革命”等，加之爷爷的早亡，奶奶改嫁，儿时的苦楚可想而知。用父亲的话讲，自己没有进过一天学堂，儿时没有吃过一顿饱饭，12岁时便成为“主劳动力”扛起家中的大梁，听得最多的是爷爷的吼骂，尝得最多的是鞭子的味道。初听这些时，我总是一脸的不屑，满心的不理解。 一年春节，我带着妻儿回老家过年，到吃年夜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在桌旁，边看春晚，边吃、边聊，团团圆圆的气氛透着温馨，让人陶醉。“我年轻的时候”，父亲在紧要关头又开始了他的传奇故事，一种不悦涌上我的心头，吃到嘴里的菜似乎也变了味道，“挑番茄到下关卖，村里一起去的人最多能挑80斤，我每次都挑100多斤，别人去了两次就挑不动了，而我一挑就是半年多……”，我似乎感觉年味突然就消失了，春节一下就过去了，浑身不自在起来。 “别人一天苦5分工分，我一天能苦10分以上，人家拔棉花杆一天才拔3分地，我可以拔到1亩多。”父亲越说越激动，脸上泛着红光。“别说你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有什么意思？”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再看看父亲，大张着嘴，像是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已到嘴边的话也被强行咽了回去，突然的“刹车”，憋得双眼瞪得老大，整个脸通红，一种莫名的快感掠过我的心头。那一夜，父亲再没说过一句话，当我们还在尽情享受春晚的时候，他就早早去睡了。 “你爸最近身体不太好，整天也不说什么话，有空回来看看他。”母亲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快半年没回去了，心里觉得很是不该。 当我们回到家，看到父亲，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亲那本就瘦削的脸庞显得更瘪了，眼中也没了以往的神采，整个人都蔫了一大截。“过完年就这样，不知怎么一回事。”听着母亲这样说，我恍然大悟，我那一句不经意的话，一次随意的打断，却让父亲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自己追求嘴上的一时舒服，却让老人经历了如此的痛苦。 又到吃饭时间，饭桌上一篇沉寂，只听得到筷子与碗的撞击。“儿子，请你爷爷给你讲故事好吗？”我回头看看刚满8岁的儿子，问道。“有什么好讲的，爷爷的故事不好听。”童言无忌，一如那年夜里不懂事的我。“爷爷的传奇故事可多了，有挑番茄、抬木头、割茅草、苦工分……，很多很多，可精彩了。” “好啊好啊，爷爷你就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儿子顿时来了兴趣，缠着父亲不放。“你爸不想听，嫌我啰嗦。”父亲一脸没好气的样子，“你就讲吧，我也好久没听你讲了。”许是我的真诚，抑或是父亲确实需要释放，“我年轻的时候……”，又开始了他的传奇，眼睛里的光亮又回来了，脸颊也渐渐恢复了红润之色。那顿饭，我们吃了很久，儿子听得很认真，我也随着父亲的话语重回了他的传奇。 从那次之后，每逢父亲再回首传奇，我都耐心的听他不断重复，因为我知道，能倾听老人的唠叨，也是一种无声的孝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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