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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潮白人生系列之二五零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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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托柱社会实践长篇纪实《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潮白人生》之二

做了一天的搬运工

徐托柱

天还没亮,四点多,我就起床了。昨晚把最后一块馒头吃完了。只好熬了碗粥喝。

我走出小区南门,就是连接通州副中心的迎宾大道。一波波人流从小区涌了出来。他们大多数和我家孩子年龄上下差不多,每天打车要到京城上班。我想到南方修建地铁的小蜜蜂,愿把心里的一份祝愿,带给匆忙的人群,也飘落到小蜜蜂工作的场景。

孔经理打电话,要我沿着迎宾大道往西行500米,走到早安北京中轴路那个红绿灯就可看到劳务处。我飞快的走着,肚里咣当着刚吃过的粥响。

不远处,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一辆辆电动车停了一堆。一位中年妇女在登记名字。然后念着名字,分拨着活儿。最后,剩下了几位也许就是去大厂的了。

孔经理很和蔼地说,你是新来的吧?请登记一下姓名,电话,现在住址。我说一下规矩,咱们挣钱天天挣。安全也得天天有。累了就歇歇,该喝点水就喝。有些活儿,能干就干,干不了就不干,不可勉强。因为出了问题,都麻烦。上班时间,早上五点半准时到场,十一点下班,下午一点上班,五点半下班。有事请假,这个就不说了。工资一天一结,就在这个地方来领。

孔经理说,你们几个人先把电车放在五零工地,然后上车去大厂。

五零工地?我几乎蒙了。孔经理,看到我还站在原地。她说,有电车吗?咱们以后去工地干活,都得骑车。我说有,一辆自行车。她说也行。不过要是远路,你去不了就没活儿。我没有言语。

她说,你跟他们走吧,从这儿往西走不了多远,那停着辆白色车上去就行了。

一辆面包车,本来四个人的座,却窝憋了五个人。我看了一圈,几乎都是上了年纪胡子拉碴的人。他们白话着话,我使劲听着,有些听不懂。只感觉耳朵旺旺的。我在这辆车上认识了老舟,老臣,还有老全。虽然不久我们先后离开了工地,曾在潮白河畔发生的故事,那份生命的美好,却永远不会让我们分离。我会感恩他们。写到这儿正值2020年春节,我在这里表达我对他们的问候祝福。

汽车向东而驶。窗外的树木忽闪忽闪地掠过,透过树枝缝隙,一处处黑魆魆拔地而起的楼群闪烁着灯光。如果不是坐在我身边的老舟,踩着我的脚,我还会东张西望。

老舟说,兄弟,对不起。

老臣说,那些个废话!

老全说,粥,没多喝吧?

车驶出十几分钟了,车内的温度高了。一股股汗味和臭鞋气息,充满了车厢。我能看清老舟满嘴的黄牙,耳朵上还架着根香烟。

老舟紧靠着我,我耸一下肩,他仿佛没有知觉,却靠得更紧了。我几乎闻到了从他敞开的脖领子一股股的气,正钻向我的鼻孔。多少天后,我也会发出这种洗不掉的味道吗?

没有人问我从哪里来。没有人问我叫什么名字。同行的人,他们已经熟悉,嘻嘻哈哈打趣了一道。我好像天外来客,如梦突然误入了这帮人群。

我的潮白人生新的角色就这样开始了。

车到了,没等下车,装修的油漆味已扑面而来。工地是一座正在翻新的四层大楼。司机是领班,他把我们带进院内。来接我们的人说,现在七点,12点歇,要想早点回家,咱下午就1点上班。把地板搬到四楼、三楼。

一捆捆地板跺的整整齐齐,堆放在一楼。这时我看清我们来的人,都好像比我大很多岁。他们吃得消,我就没有说的。干,我扛起一捆地板就往楼上走。

老舟、老臣还有老全他们抽着烟,好像说着什么。我上楼了。从一楼到四楼,每层都有装修的工人。他们有的打磨墙壁,有的喷洒油漆,有的修缮卫生间。楼内响着搅拌机、喷洒器的轰鸣,一阵阵雾状粉尘落在他们的衣服、脸、鼻子,眉毛都变白了。我们扛着地板就穿梭这四层楼之间。

铺地板的是南方人,要求一个门口放五捆,放好后,再把每间房子的洋灰地打扫干净。我们每人扛了两趟就喘不过气来了。

第三趟,我喘着气刚要扛。老舟说,悠着点,这不是包工活,干不完,明天再接着。

明天还接着?这是我生平经历的、原来只会从电影里才能看到弥漫相似毒气的镜头。我从手机照了一下自己,衣服已经被白漆占满了点点,我的鼻梁遗落了一层白面面,我的牙齿别说了,本来就大,说不定呼吸到肺了多少毒气呢?而我没有一点防护措施。其他人还笑不悠拉家常。或许他们已经麻木了。

既然来了,就安之。快快把活儿做完,明天给多少钱,也不来了。我心里这样想。

老臣不说话,叭咋叭咋抽着烟。老全说,这活没法做,要知道这样,我才不来呢?我出去跑出租,每天也得捞二几百块钱。她找不到人才叫我。

他们都是老员工了,我是新来的。我不能让人家看不起。我扛起一捆就走。早晚的事,忙着把活做完就行了。

我穿过白色浓雾的楼道,紧闭着嘴唇。我刚放下,还没有来及喘口气。一个戴红安全帽的出现我面前,他带着眼镜,从他带着大口罩的边际,露出一角横肉油光的脸。

你,他带着手套手指向我。你下去时,把这两桶提下去。我一看,桶里装满了洋灰垃圾。我一提桶很沉。

我说,一桶都很艰难,还要两桶?我大口出着气。

我要两桶就两桶,你怎么挑肥拣瘦。他大声地怒斥。

这时,老舟扛着地板上来了。等他放下地板,我说,大哥,我们一起抬下去吧。老舟说,好。我那会儿感动的几乎流下眼泪。我的肚里早空了,我每上一个台阶,都得使出全身的力气。我是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前挪的。既然扛起了,我也没有见谁再放下过。我清晰的记得,每一层我要踏上十八步。我的膝盖酸得几乎酸麻了。我看看同行的伙伴们,他们谁不是这样坚持着,扛着,挪动着......

才刚刚扛了五趟,就累得不成样子。那份重压的苦痛几乎直接渗到我的肉里。

来大厂那份兴奋那份热情都光了。

老舟说,咱们每人一桶算了。我说等一下,我扛地板时,我看到三楼拐弯处,有一根棍棒。我飞快地跑下去。拿上来。我和老舟把那两只桶抬着下去。

老舟说,做不完的活,挣不完的钱。你才来,你不知道,悠着点啊。刚一扛,觉得没事。走上两趟就不行了。你别挑先,跟着大伙一起走。

我说,那不让人家说嘛?老舟说,说什么,放着大厂的劳务不用,偏找我们,你想这活儿谁愿干?

啊,说得对。我说,每天都这样吗?老舟说,不都这样。以后记着,大厂的活儿,咱休假也不来了。

我想,我来时也没有问孔经理来大厂县城做什么。

老舟说,我住在窄坡。我种着大棚呢。没事我就出来挣几天钱。管它呢,慢慢干。

一个石头人碰到了一个石头人,真好。

我们把桶里的垃圾倒了。这时来了一个年轻人,喊我俩。倒完装两桶沙子上去。

老舟说,好嘞。他好像忘掉了眼前刚刚发生的一切。他的胸怀真宽。

这样,我扛地板,再没有走在前面。也许我太紧张了,太着急了,多年形成的不好的火性子,不能再这样表现了。我需要学会沉着,稳健。

悠着点,似乎我从新扛起地板,虽然毒气重重,我已坦然了。咬着牙,坚持,我们每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我想我们这些社会底层的人,除了卖力气,还能做什么呢?我看到岁数比较大的老臣一声不吭,不也在一步一步扛着地板闷着头上楼梯吗?

他们来自什么地方?为什么到了比我还老的年纪还这样不辞劳苦?他们的家庭背景又怎样?我从他们一张张皱纹填满苦愁的脸上,想探寻被生活所迫不寻常的篇章。

整个一个上午,我们这样上楼扛着地板,下楼还得捎下一桶桶垃圾。汗水几乎都流干了,当然,除了上厕所,都有监工监视着。十一点五十分,带班的过来,说下班了,吃了饭,十二点五十上班。

老舟说,十分钟也算在内啊。老全说,太黑了。

我有几次扛着地板,眼前一阵阵发黑。我硬挺了一上午。我的一碗粥,早随着小便跑了。

手麻脚疼肩膀肿,我感觉肩膀的皮磨破了。因为地板一上肩,针扎似的疼,衣服和肉皮粘在一起了。这种滋味,是我五十多年来第一次尝到。

中午匆匆在路边摊吃口饭,又匆匆上岗了。本来到了下午就犯困。我想到了夏天老家傍晚的鸡,真的懒的不愿进热闷的鸡窝。面对着一大堆躺着的地板,硬着头皮,干吧。

我们把四楼的地板搬好了,开始往三楼扛。虽然少走了十八步,感觉轻松了很多。不再象爬山。

我刚升起一份欣喜。领班的却突然把我们分开。让我和老臣扛,老舟和老全去干别的。

我真的不情愿和老舟分开,他有时还会帮我一把。老臣呢?年龄大,快七十了。他话少,一个没人就会躲着抽烟。上午下来,至少他少扛了好几次。

多扛几次就多几次。不能那么斤斤计较。凡自来的,也许和自己一样,都有说不出的苦衷。

下午楼内活儿几乎都没有停。嗡嗡的噪音和弥漫整个楼层的油漆味道,几乎让人窒息。我看到老臣躲在一边抽烟,我没理他,我继续扛起地板一趟趟走着。

小蜜蜂突然给我来电话,问我在家吗?我说在呢。做什么呢。我说帮着邻居摘苹果呢。他说,啊,别累着。我说,啊。他说,怎么听到嗡嗡的响呢?我说,拉苹果的车来了,挂了吧。

在我把手机装在兜里那一刻,我的眼泪崩溃了。像我这样没有生活来源的农村人,趁着不算太老,不打些工行吗?伸手往小蜜蜂要钱,不太早吗?

我不知扛了多少次了,另一处楼道里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你搬搬,就知道了。一块两块不算沉,从一楼背到四楼,来回这么走,你走一趟试试?这是老舟的声音。

我好奇地走了过去。原来戴红帽的监工看他背的少,正训斥着他。

我对监工说,我们都累得精疲力尽了,你这样不体谅人,明天给多少钱,我们也不来了!做你们这点活,呼吸着毒气,我们什么都不说,你还这样苛刻,谁愿意受,就受吧!

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勇气。真的,我几乎一天了,连口凉水也没有喝。

我说完,转身就走,继续去扛地板。

我不能第一天上班,就打退堂鼓,留下话把,让别人看不起。我咬着牙,给自己鼓劲。把这苦当做意志的磨砺,没有吃不了的苦。决不能退步,一定要对得起老板发在手中的工资。时间一秒秒过去,离下班时间越来越近了。

我想起来了,干活的地方可能是大厂工商局。过了十月一假期,人家可能等着搬进来呢。咱也理解监工。等我把三楼所需要的地板都扛了上去。正好五点半了。这时,领班的过来,催促我们把三楼的房间打扫干净。

我们找来扫帚。那个灰,那个土,那个腾起的一团团粉尘的烟雾,充斥了整个房间。我们都变成了白粉仙人。说实在的,家里的地板,我也很少扫过。但是,为了生计,不得不这样,难道还有更好的生活途经适合我们这一帮人吗?

时间超过了一个钟头。领班的说给加班费每人20元。我已无心思在听什么。我一上车就睡了。回到家已是晚上八点了。

只记得下车的时候,老舟说,明天谁也不来。老臣说,废话!

啊,明天别忘了去领劳务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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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3:2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