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房子拆了 |
正文 | 这是一座青砖黑瓦房,坐西朝东,依附于老旧的林盘阒然耸立,汩汩溪流绕墙而过,周围没有任何住户毗邻,算是独院。 听母亲说,房子是和父亲谈恋爱时建的,虽还未过门,但这准女婿却为新建的住房出力不少,甚至还从房顶坠下地来,所幸年轻体壮,并无大碍。如此算来,从我记事起,这所房子,只有几年的光景。而这里,滋养着我童年的欢乐。 记忆中,微风习习的午后,总能看到幺舅和女朋友在后屋的竹林边乘凉,透过叶片下稀疏的光亮,映照出的是这对热恋中的情侣脸上溢出的幸福。眼前所见,是我对感情最初的理解。 青砖黑瓦房,是那个时代川西最典型的民居,与自家草屋相较而言,这样的居所已是奢侈。故而,我从小就对外婆家的房子心怀艳羡,自然也成了我常去的原因。 那时候,虽然大舅和二舅分住两地,但这里毕竟是根之所系,回来转悠一圈两圈已成日常,全家人围成一桌,吃顿家宴更是三天两头的事,可谓“人走房不空”。外婆的唠叨,幺舅的盛情,还有兄弟姑嫂间融洽地攀谈,充盈着整座房屋。 房子留给我的欢乐,是从两个表弟出生以后。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脑子里总会蹦出数不清的想法,粘蜻蜓、踢足球、倒糖人,甚至手拿一根竹片就能效仿侠客仗剑走天涯。但不管换多少花样,我们都是在房前屋后,不曾走远。 房屋一侧,是溪流旁的一块水田。那时,幺舅已经有了家小,正值壮年,在沉重的责任面前,他应该背井离乡、打工挣钱才对,可他的选择,我无法理解。守着这座房子,看着这块水田,竟一心干起了养鸭、养鱼之事。一到饭点,凭借一盆鸭食,他便能号令千军。禾苗丛生的水田里,成群结队的鲤鱼四处游弋。幺舅在家的日子,院坝干净,林盘整洁,房前屋后看哪儿都是顺眼的。炊烟弥漫之时,先前还活蹦乱跳的肥鱼早已成为刀俎之肉,灶前忙碌的幺舅,一旁烧柴的外婆,母子烹饪出的,是这青砖瓦房下温情脉脉的家的味道,还有那乡野民趣里幸福的点滴。 一次偶然,母亲道出了当年建房的原因。 因外公体弱多病,养家糊口成了外婆一人的事情,一个妇人,拉扯六个儿女在人生的泥淖中艰难跋涉,好不容易悉数抚养成人,却又要面临孩子们成家立业的现实。在外婆眼里,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为了让孩子们结婚时不显寒碜,修房造屋的问题亟待解决。 后来,不管是举债还是筹措,房子总算一间间建起,三个舅舅各自两间房,一碗水是端平的了。眼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成家,外婆欣喜之余,还有少许怅惘。 都说成家立业乃人生的合理规划,没住几年,大舅和二舅因工作和生活原因搬离了这所房子,原本还热闹的一大家子陡然间冷清了不少。外公走后,只留下外婆和幺舅一家独守在此。然而,三代人的欢笑总能掩盖住这十多间房的冷清。因为在这里,记录着我和表弟们成长的点滴,也见证着几代人之间孝悌的传承。 无意间,再次提及当年幺舅养鸭守房之事,才明白其中缘由。那时的幺舅正值人生的低谷,事事不顺,与其在外折腾,倒不如守着一家老小,解决温饱。当一个人落寞之时,能够真正让心灵休憩的港湾只有一个,那就是家。时至今日,我不但理解了幺舅当年的决定,更佩服于外婆对孩子默默地支持。 几年前,城乡统筹,这所房子一夜倾圮,成为废墟,几个舅舅也先后搬进了小区。再次提及被拆的房子,与眼下的新居相比固然不可同日而语,可拆散的仅仅是房子吗? 房子没了,很多珍贵的东西也随风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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