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永远还不上的酒债——长篇纪实文学《我们这一辈》连载之三十四 |
正文 | 永远还不上的酒债 ——长篇纪实文学《我们这一辈》连载之三十四 俗话说,老丈母娘是鸡蛋篓子,老丈人是酒篓子,此话不假。我每次到岳父家,岳母总是给我做清水水荷包鸡蛋吃,岳父总是把家里最好的酒拿出来给我喝。可岳父却从未在我家喝过我买的酒。每当想到酒,我便觉得愧对他老人家,欠了他今生永远还不上的酒债。 岳父是个纯朴的山东渔民,解放前逃荒来东北,落户在仙人岛。岛上住的都是渔民,渔民与风浪打交道,是须臾离不开酒的。1970年国庆节,是我结婚的日子。按当时的政治气候和我家的经济条件,婚事办得真叫革命:高粱米饭“八大碗”,根本没有酒(当时也确实买不到酒)。送亲的男客非常不满。一位叔伯内弟扬言:“莫酒就把俺姐领回去!”岳父喝斥住了他们:“俺闺女是换酒喝的?”说罢,带头吃起了红米饭。场是圆下了,可我,甭提多难堪了。 三天姑娘回门,我忐忑地携妻来到岳父家,做好了挨一顿臭损和小舅子小胰子冷嘲热讽的准备。然而,到了岳父家以后,看到的是风和日丽,一点儿也没有要起风浪的迹象。岳父酒量很小,特意找我妻子的表哥刘家元和表姐夫潘祥远陪酒。按山东人的规矩,客待得如何,首先是看客人酒喝好没有,而且陪客的人要有一定的档次。当时刘家元是小队长,潘祥远是大队会计。岳父让这两个人陪酒,足见对我是非常看重的。这天的酒一直喝到日落西山。岳父看在眼里,喜在眉梢。对我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这女婿,差不了。”事后我才知道,为了招待好我这个新姑爷子,岳父特意开了家庭会议,说谁如果给新姑爷脸色看就跟他没完。 我们家是农业队,岳父家是渔业队。当时的白酒不是随便可以买到的,只有渔民还可以凭票供应。岳父为了我也能喝到白酒,就把他凭票买到的白酒省下来,留到我到他们家时拿出来喝。每逢过年过节,都让内弟给我送来一大瓶白酒。 1978年,我考上了大学。临上学前,岳父特意买了好酒,来为我送行。他端起酒碗:“你能考上大学,有种,干!”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真有点“浑身是胆雄赳赳”之感。不过心里可不是滋味,因为这酒不是我家的。岳父临走时,给我妻子塞了一叠钱说:“你男人去念书,不容易呀,用钱找俺,不能让他半途而废。”以后,我每次回家,妻子总是为我准备好十块二十块零花钱。我知道,那都是岳父背后偷偷给她的。 从上大学那天起,我就下了决心,岳父下一次到我家,说什么也要买好酒给他喝。毕业后,我被分配到营口市老边区工作,家也搬来了。一次公出回来,妻端上了红闪闪的肥蟹。她告诉我,岳父的渔船到了营口,昨天来了我们家。“没给爸爸打酒喝?”“他说你刚毕业,又是新安家,挺困难的,就没让我去买。”为这事,我和妻别扭了好多日子。 岳父第四次来我家,是1985年秋天的事。那时我已调到辽化工作了。在岳父到我家的前几天,我就收到了内弟的信。为了迎接岳父到来,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托在商店当经理的学生家长买了两瓶茅台酒。岳父是由妻的五妹领来的,是专程来看病的。大夫嘱咐我,岳父患的是胃癌,千万千万不能给他酒喝!我眼含热泪把为他准备的茅台酒藏了起来,生怕他老人家看到难受。天哪,难道老人家真的就没这份福气,连女婿家的酒都喝不上? 1995年国庆节,是我们两口子银婚纪念日。为了庆祝我和妻结婚25周年,我把那两瓶珍藏了十年的茅台酒翻了出来,并备下了一桌好菜,招待岳父一家人。可是,岳父却不能来,他老人家已离开我们九年了!我斟满一杯酒,对着岳父的遗像说:“爸爸,请喝下女婿这杯酒吧。”然后,祭洒在楼外空中。 岳父,请原谅女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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