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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烟火兄弟——长篇纪实文学《我们这一辈》连载之十
正文

烟火兄弟

——长篇纪实文学《我们这一辈》连载之十

烟火兄弟就住在我家正南面,一道之隔,多年的老邻居。哥哥名张云忠,弟弟名张云诚。云忠一手好瓦匠活儿,尤其是搭炕掏烟囱最拿手,谁家炕不好烧了,烟囱返风了,他手到病除。有人送他一副灶王爷对联:红火通三界;青烟透九霄。由此,云忠得了个“老烟”的绰号。云诚掌管家中财政大权,其实家中并无财政可言,吃了上顿没下顿。云诚就得想办法弄吃的,叫一家人填饱肚子,因此,得了个“伙食长”的大号。“伙食长”叫来叫去,叫成了“老火。和“老烟”搭在一起,就成了“烟火兄弟”。哥俩的老爹叫张庆善,是带帽接受管制的富农分子,外号“小坛儿”。土改时,张家起初被划为富裕中农(被斗中农)。斗争前,张庆善内人张小脚把浮财分散到邻居家。斗争后,张小脚到邻居家去索要藏匿的小坛儿,谁知邻居一口咬定小坛儿是工作队分给的,张家这是反把倒算。土改工作队为了巩固土改成果,镇住反把倒算,便把张家的富裕中农改为富农。这一改就坑害了烟火兄弟,哥俩加起来六十多岁了仍是光棍两条。

先说老烟,中等个儿,白净脸儿,大眼睛,双眼皮儿,只是脸上褶皱多,面相超过实际年龄。老烟搭的炕热乎,老烟盘的灶省柴,老烟抹的墙光溜,因此,老烟十分抢手,自然少不了吃百家饭。搭炕盘灶常和女人接触,老烟就最爱听女人的恭维话:看云忠的手多巧,赶明儿个,嫂子给介绍一个。老烟脸上的皱纹就变成了笑纹:谢谢嫂子美意。手下的活儿干得更欢了。倒是真有一位好心的嫂子给老烟介绍了一个二婚女子,那女的带个女儿过日子,老烟也不嫌弃,答应去看看。打对面这天,由于心情激动,老烟骑自行车从骆驼岭上摔了下来,把脸抢掉了一层皮。对象没等看就黄了。有人逗老烟,没等用堂箱你就先抢面子!老烟心眼灵,花两块五买了一架大正琴。就是右手弹拨,左手按键的那种琴。大正琴是日本唯一自行发明的乐器,相传是日本名古屋大须森田屋旅馆主人的长子——森田吾郎于1912年(大正元年)创制。构造简单、容易弹奏、音色清脆。老烟三鼓捣两鼓捣,竟能弹出《九九艳阳天》的曲儿来。我爹听了这曲儿说,艳阳天里唱的是十八岁的哥哥,老烟都三十多了,也找不着个英莲,真是个“应怜”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光棍身上笑话多。后来,传闻老烟在高粱地里撸管(手淫),讲得有鼻子有眼儿。有人逗云忠:“撸管撸管儿,舒坦不点儿,糟践小孩儿,毁了身板儿。”云忠听了也不恼,只是苦笑,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云忠最不爱听许世峰的故事,说的是有一个光棍在高粱地里手淫,忽听高粱叶子沙沙响,他停下手自言自语:许是风?许是风?谁知许世峰出现在面前,啪啪扇了他两个耳光,骂道:你他妈撸管喊我许世峰干啥!文革期间,村里文革小组曾斗过老烟,说他弹《九九艳阳天》是弹黄色爱情歌曲。三斗两斗,也没人看了。老烟就回家改弹语录歌: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爹说,老烟的种子往哪儿种呢?老烟愈见清瘦了,听说患了抑郁症。大概四十几岁光景时,跑到先期到达的黑龙江的弟弟老火那里。那年回老家,听德林说,老烟在北边还真找了个“英莲”,还是妇女主任呢!谁知好景不长,结婚不到两年,老烟得癌症不久就火灭烟消了。

再说老火,老火属于那种不虚心接受改造的地富子弟。老火个小脖子粗,又名短脖儿。贼眉鼠眼,经常夜间外出,来无踪去无影。在家他是伙食长,家里断炊咋办?半夜起来钻进苞米地,腰间别一圈苞米回家做早饭。有人举报他家后道有苞米皮子,老火就被绑到生产队吊起来打,打得爹一声妈一声地叫。打了老火再打小坛儿,小坛儿小肠疝气,一打阴囊就膨大,像掉了个葫芦。于是小坛儿就哀求说,别打了,再打我就走不家去了。兔子不吃窝边草,从此老火就不偷本生产队的东西了,专门偷外村的。有人看见他偷三家子村的香瓜挑到市场上去卖。还有人看见他偷小营子的鱼虾去卖。但外村没人追究,那时候生产队丢东西是司空见惯的事。传闻他偷的东西卖的钱都送到新立屯崔寡妇的炕席底下了。有人问老火有这事没,老火不加可否,你要去我领你去,咱俩当一个眼儿连襟。老火的不安分守己,用一句文词儿叫敢于抗争,决定了他的命运好于老烟。到黑龙江后开了个卖点,娶了个大姑娘做媳妇。听村里人说他领媳妇回来过,领了个儿子,媳妇比他还高半个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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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5 14:5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