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银镯 |
| 正文 | 民国1935年，春，下微雨。 这是一间贵族府邸，年久失修，倒是别有风味。精致的雕龙，厚重的青瓦，来往的人都没有笑容。印象最深的，西厢住了一位叫芸均表妹的女子，爱笑，融雪般把你暖起来，她没有地位，父母早亡。听说很穷，并没有多问，下人都不想搭理她。跟这个高贵的张家，显得格格不入。 初次见她，像朵百合花，她穿一身破旧退色的青布旗袍，真是俗气，长的倒是好看，我心里暗暗说道。她笑着给我招手，从手帕里面的糖递给我，我迟疑了一下，她怎么会有糖？她狡猾的笑了，那沫笑的那么清新自然道，：“你这小屁孩屁事真多”。后来我天天往西厢跑，不是为糖，是为了见她。熟络了发现她思想极其富有，不卑不亢，尘世中有她，丰满了许多， 直到那天，雨下的很大，外面的吵闹声，铜锣声连同诅骂声。夹在一起的噪音响遍了整个张府，带头的麽麽气愤的扯着芸均的头发，把她拖进祠堂，她眯起眼，拿起鞭子一直抽打一边责问，：“你对少爷下了什么迷汤，张家好心收留你，你就这样对待张家”。芸均青丝撒了一地，沉默不语。张夫人脸色一沉，四姨太轻声说，：“姐姐莫要动气，为了这死丫头气坏了身子可使不得。不如把这丫头卖去南洋，一来可以免了置元对她的念想，二来也可以出气”。芸均眼睛扫了四姨太一眼，轻蔑的珉起嘴角。麽麽反手就是一巴掌，芸均嘴角流血了。祠堂里的人一哄而笑。 我冲上去护着芸均，大喊，：“你们为何如此冷漠，少爷和芸均真心相爱”，“什么，真爱”？哈哈哈，“真是逗我笑，那只是你们一厢情愿想象出来的。她就一个穷鬼，凭什么做我们少奶奶，麽麽冷笑着”，“穷人就不是人了，难道就不是流着红色的鲜血，难道穷人就活该被欺负，活该受尽冷嘲热讽“！我明显带着哭腔。 “ 都给我住手”，置元冲了进来，他满眼通红。面对曾经深爱的芸均，他开始颤抖。他愤怒了，挣扎了，失败了，妥协了。最后淡淡的吐出一句话，在场的人无一不听的清清楚楚。：“我答应你跟李副官的女儿相亲，只要你放过她”。 芸均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歪着头问他，：“你说的可是真话”。 “ 嗯” 芸均苦笑，置元转身，没有太多表情，他平静又安详像是预谋好了，他说，：“我有我的无奈，你以后就懂了”。芸均说，：“做人要坚持自己的原则，你。。。。” ”“对不起”，置元打断了她的话。大伙安静了下来，好几个姨太太跟着沉默了，张太太缓缓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刹那阴险的光。：“都按你的意思去做，都散了吧”。 往后的日子里，张府再也没有任何笑声，本来人烟稀少的西厢就更落魄了，满地的树叶，这是多少天没有打扫了，倒是茶杯挺干净的。我偷偷跑去看芸均，听说夫人把她许配给一户农家，我是去道别的。她面无血色，披头散发，我哭了，她倒安慰我了，：“别哭了，姐姐没有糖果给你。这个银镯，请你帮我交还给他”。我接过银镯子，第一次感受到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芸均当天晚上就离开了，拒绝了张夫人的婚配，她说余下的时光，做她想做的事情。 半年以后，置元顺利和李警官的女儿结婚，婚礼那天相当热闹，只有我一个对此非常鄙视。银镯子还在我手上，我实在想不出以什么理由还给他。 后来置元有了女儿，日子平淡无奇，幸福的他再没有笑过。有时候他会愤愤不平的埋怨，芸均这一走，带走了他全部回忆，果然只有他一个是最伤心之类的废话，我眼里他说的全部是废话！ 又是一场大雨，年迈的麽麽被人搀扶。很多人围在那里，我凑了上去，这不是芸均么，她瘦了，只剩下骨头。。。。 他结婚的前一天，她吊死在后山的树林里的桃花树上，我去过，那个位置可以清楚看到置元的房间。 置元漠然摊在椅子边上，问我，：“她是自杀对吧”。 我白了他一眼说，：“错，是谋杀”！ 他狰狞的看着我，我从兜里拿出银镯子放在桌上，从此他将会在半梦半醒当中度过。 同样的府邸，精致的雕龙，厚重的青瓦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7 7 事变之后，日寇肆虐我国，李警官阵亡，他女儿在战乱中染病死了，张府一家抓进集中营，受尽折磨，置元倾家荡产才得以久延残喘。他的腿被日本人打断了，精神开始有点失常，他看见我，一拐一拐的向我走来，他问我，：“她是自杀对吧”。 “错，她是谋杀”，他补充完就嘤嘤嘤的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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