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老饼干的味道 |
正文 | 滋味,是舌尖上的感觉。味道,是永远不变的记忆。人爱吃某种食物,都有特定的环境,独特的味道,穿插着一份溢香滋味,一份真实的情感,一份岁月沉淀的珍藏。 吃过老式饼干的人,都会怀念它独特的味道和口感,因为它是怀旧传统的食品,这种感觉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我女儿知道我喜欢吃老式饼干,去哈尔滨游玩,特意从哈尔滨带回一箱东北老式大饼干。我对老饼干的味道情有独钟。它是知青时的记忆,它是最亲切熟悉的回味,它是真实难忘的故事。 七二年冬,我们集体户连一滴嘚豆油也没有了,炖土豆萝卜全靠捞饭的米汤。好不容易盼着生产队分大豆了,户长派我、李大个和小民三人,去公社食品加工厂换豆油。冬季雪大,去往公社的七里地的路程,只有马车压得光溜溜的两道车辙,像雪中竖立的天梯,遥远无垠。我们三人拉着雪爬犁,载着一百五十斤大豆,一路上连蹦带跳,连打带闹,到了公社的食品加工厂。过完磅,领了油票已到中午,付油的保管员回家吃饭。取不出油,只好等到下午上班。等人是最难受,最煎熬的事,没办法,只有耐心的等待。我们在加工厂的院里四周转悠,突然,一股浓香的饼干味道扑鼻而来,我们三人紧抽搭着鼻子,扩大着嗅觉的能量,寻味而去。在前栋房子里,找到了制做老式饼干的作坊。一进屋,作坊里一位腰粗腿短,大屁股圆脸,满面红光的老师傅,肩搭着毛巾,正在烤炉旁忙碌地上下翻动着几个烤盘。这位老师傅长得很有特征,尤其是鼻子,头大而圆,就像和泥和瘫了,用手猛地往上一推,成了漏孔堆积的大头鼻子,简直就像挂在脸上的猪拱嘴。李大个看了他说,这不是牛魔王师傅吗?逗得我和小民哈哈乐。老师傅看见我们贼头鼠脑的几位不速之客,不打招呼进了作坊,气得不打一处来,板着老脸,你们哪的?这不卖饼干,出去!出去!!李大个赖着脸皮说,我们欣赏欣赏您老人家的的手艺,多学一会。老师傅不由分说,把我们连推带搡轰出了门外,把门插上。我们只好在门外的玻璃窗户望着。当看到油亮酥黄的大饼干,也是条件反射的原因,更感到饥肠辘辘,馋涎欲滴。在那饿肚子的年代,只有在过年才能吃顿白面,玉米面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欲望,是思想意识上的渴望与需求。油亮酥黄大饼干的诱惑,在我们眼前产生了最大的吸引力。饥饿与贪婪,冲破了控制欲的底线,我们恨不得踹门破窗,端出一炉盘饼干充饥。嗐,没办法,当渴望不可求得不到满足时候,立刻就变成了悲哀和失落,我们三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你瞅我,我瞅你。即使饼干能卖给我们,各个兜里空空,没有一文钱啊,只有无奈地离开了。 在这当儿,供销社的小王,推着手推车载着食品箱,迎面而来。李大个和他熟,去年“八一”公社文艺汇演排练时,指导过小王拉二胡的指法。李大个知道他是来运饼干的,就和他黏糊上了,从兜里拿出仅有的半包烟,点燃抽着,把剩余的烟放进小王的衣兜里,对小王说,咱们都是铁哥们,哥仨可饿坏了,兜里粮票和一文钱也没有,你想办法给我们弄得饼干吃,肚子饿的实在受不了啦!小王想了一会,授意李大个让我和小民看着院里的人,一会把食品过完磅,拉出来在厂房的拐角处,你准备好书兜装二斤左右就行,别拿多了,我没法交差。我们听了喜出望外,可算能吃上饼干了。我们等啊,盼啊,可算把小王盼出来了,在墙脚的的拐弯处,我和小民看着人,李大哥个脖子挎着书兜,迫不及待地伸出大手,稳、准、狠抓了几大把,书兜鼓起来了。善哉,足有三斤饼干,总算大功告成了。我们仨像狗一样,叼了块有肉的骨头,跑到晒阳阳的墙根去啃。我们哥仨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全报销了,吃得甜嘴麻得舌的,最后我把书兜里子翻过来,小心翼翼地把饼干渣子收起来,捧到嘴里吃了。在那个困难的年代,我们如饿狼似的年轻力壮小伙子,肚子里没有一点油水,如果再有五斤也不够我们仨吃。坐在墙根舒服回味着香甜的滋味和舌尖上的享受。太香甜了,太好吃了,哎,一年到头,总算有口福,吃顿大饼干。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哥仨发誓:谁先招工回城上班挣钱,谁先请集体户的同学饱餐一顿大饼干,这已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没过半个月,李大个偷着和我说,前天我帮大队侯书记在碾房碾黄米面,我把瑞士大英格手表给了他,我说干活戴瞎了,你戴着吧,他假惺惺地客气了一番收下了。并对我说,这一段时间,你表现积极点,我和我小舅子知青助理说,给你留一个国营企业的招工名额,等着吧。我说,大英格手表不是你爸的吗?你怎么送人了?李大个说,你还以为侯书记是个好东西呀,雁过拔毛的老色狼,吃人不吐骨头的黄世仁,他不得便宜和好处,能让你走?咱们户的两个女同学,他不沾够便宜,能出去吗?咱们的命运都在他的手心里攥着呢,我爸的手表让他先戴几天,我招了工后再回来拿,这是缓兵之计。哥们,你就等着吃我的大饼干吧。 果然如此,没过两个月李大个被招工到吉林油田工作。初夏,李大个身穿着油田的工作服,荣耀地回村看我们,真没失言,带来了十多斤大饼干、花生米、香肠、鱼罐头和四瓶白酒,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回来要手表。那天,同学在一起聚餐都喝了不少酒,被李大个的举动,感动得哭了。有人说,“一起扛过枪的,下过乡的,”都是手足的生死弟兄。甜、酸、苦、辣的滋味和手足亲情交融在一起,吃在嘴里的饼干,是甜的;羡慕同学有工作,眼里的泪是酸的;面对现实农村生活,心里是苦的;喝到肚子里的酒,是辣的;同学的手足亲情,是真的。 艰苦的日子离我们越来越远了,让我们开始怀疑自己的味觉。人们,品尝着各种食品的滋味。甜酸苦辣刺激着人舌尖的嗅觉,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口味也极度地变化。尽管调着花样吃,但现在总感觉吃啥都不香,吃不出当年的滋味,找不回来当年的味道。 情感,也是一种味道。回忆当年的艰苦生活,让我深切怀念着同学,珍藏着那份真挚的感情。每当我吃着老式的大饼干的时候,作饼干的老师傅、李大个、小民、供销社的小王,像走马灯似的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也很怀念他们。最感谢的还是小王,能吃上大饼干,是那个年月,最大的奢望。 尽管现实和过去有着很大的差别,现在吃上老式饼干,也难以寻找想要的那种味道和感觉。但是,在我心灵深处,还有些满足,毕竟那些深刻的记忆还在,说明我的心还不曾走远。那艰苦困难的年代,那些亲如手足的同学,那大饼干甜美的味道,却永远定格在我美好的记忆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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