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父亲的工匠精神 |
正文 | 父亲的工匠精神 我小时候(50年代),我家开着中药店。逢集时,药店里有两三位中医先生坐堂行医,既有中医内科,又有中医外科,四村八乡的农民都来看病。父亲忙得像陀螺似的为病人配药,一直忙到太阳偏西,才顾得上吃午饭。 背集时,父亲则忙着炮制中药。所谓“炮制”,就是把未经加工的中药进行烘、炮、炒、洗、泡、漂、蒸、煮等,制作成“饮片”,才能成为交付给病人拿回家煎熬的中药。 一大早,父亲就忙碌起来,该洗的洗,该泡的泡,该蒸的蒸,该炒的炒,我家院子的大缸里,泡着满满的中药,院子里、房顶上摆满了晾晒中药的大簸箩,左邻右舍,甚至大街上都能闻中药特殊的香味。 父亲在炒药的时候,不让小孩沾边,怕小孩打岔,干扰他干活。他一个人守在锅灶边,聚精会神地翻炒着中药,他一边炒一边观察着中药的变化,看颜色的深浅,闻中药的香味。炒“王不留行籽”时,他双手抓住铁锅的木柄,让锅在火上旋转,让锅底的火均匀,一旦看到王不留行籽爆出白花来,立即出锅。 炮三甲片时,他先将粗砂在锅里炒热,再将三甲片放进去,一会儿工夫,指甲般大小的三甲片鼓起一个个包来,他铲出一点闻闻,认为炒好了,马上将药倒进铁筛里晾着。 父亲说,炒药的关键在于掌握火候。有的要炒成炭,如血余炭、炮姜炭、荆芥炭等,不炒成炭,就没有药效;有的要炒黄炒香,如决明子、山楂、莱菔子等,这样才能充分发挥药效。 那时候我家用的药材大部分都是药商从山里贩来的生药材,如甘草、黄芪、益母草……有的状如树根,有的状如豆秸、稻草,要变成饮片,必须用药刀一片片、一截截切出来,有的切得薄如纸片,有的切得状如花朵,一根根粗壮的中药材,在他手里很快变成一堆厚薄均匀的药片。 除了加工饮片外,父亲还按照病人的需求,为他们加工丸药,制做丸药时,父亲就更仔细了。首先要把中药研碎,那时候没有粉碎机,粉碎中药全靠药碾子,药碾子长约3尺,宽不足半尺,中间宽,两头窄,像一只小船。制作丸药之前,先将中药放在药碾子里研碎。父亲双脚踏在碾轮上,轻松地滚动着,他一边碾药还一边哼着豫剧,十分享受的样子。父亲将碾成粉末状的药粉放在药筛里过筛,过筛的药粉细如面粉,然后加进蜂蜜做成药丸,药丸有豌豆大小。父亲做药丸极其熟练,和成的药坨在他的手里像变戏法一样,变成一粒粒大小均匀的药丸。方圆几十里的乡亲都吃过父亲做的中成药。 父亲读过两年私熟塾,后来因为交不起学费辍学了。祖父看他聪明好学,就把他送到县城一家药店当学徒。学徒三年,学会了中药材的鉴别、泡润、切制、烘干、粉碎、加蜜、搓丸等全部工艺。收购中药时,他只要把中药放在手里看一看,摸一摸,闻一闻,就能鉴别出中药的真假、产地、成色,特别是一些贵重中药材,如沉香、麝香、羚羊角、冬虫夏草等,决不会看走眼。在他学徒期满的时候,药店发生大火,老板认为是学徒夜间吸咽引起,要把学徒全都吊起来打,父亲连夜逃走。逃到庙台集,在我外祖父的资助下开起了中药店。 解放前和解放初期,农村卫生条件差,生疮的很多,有的恶疮能造成人残疾,甚至丧命。那时西医稀缺,更无抗菌素治疗。而父亲在县城中药店当学徒时,从一位中医外科医生那里学到了一手绝活——烧膏药。可根据疮疡的轻重、症状不同,在一张膏药上放上冰片、樟脑、藤黄等中药,然后用火柴将冰片、樟脑点燃熔化,待膏药尚温时,贴敷在病人患处,不论是小儿腮腺炎(那时农村叫蛤蟆瘟),还是红肿高大的毒疮,无不效验。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名中医先生,可是父亲不太赞成,他说,行医这一行,责任重大,关系到人的性命,诊断错了,用反了药,不但治不好病,反而会要了病人的命,就连一个普通的药工,也不能出半点差错。父亲就是凭着这种责任心,当了一辈子药工,没出过半点差错。 (安徽省阜阳市清河路阜阳日报社闫振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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