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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长篇小说《臂掌婴》连载-11-别梦寒-湖北天门
正文

11: 开始发现儿子阴囊有问题的是妻,她跟他洗澡时看到他的阴部有些异常,就用手轻轻挤捏着问儿子疼不疼,儿子摇头。有时儿子玩得高兴或哭闹时,他的阴囊左边就会大到像一颗杨梅,或者樱桃,可他从没感觉到不适。但那异常的形状与外观始终是我们心里的一片难以散开的阴云。妻抱着他去了医院的小儿科,医生说这不是疝气,是幼儿常见的鞘膜积液,简单地说就是阴囊与腹腔之间的一处隔膜破裂,腹部的液体或异物进入阴囊让它变大的。

如果患儿幼小,可以耐心等待,再尽量控制幼儿情绪,不让他哭闹,有可能会自行愈合,症状消失。但如果继续增大,那就要考虑手术治疗。因为这个时候幼儿恢复得快。

我们遵医嘱等待观察了儿子一段时间,这期间,他的阴囊大的时候,有时像一颗桃子,有时像一颗洋芋,有时像某种动物的肾脏,这些形状的出现完全取决于儿子当时的情绪、体位及活动幅度的强弱。我和妻带他分别又去了几家医院的小儿科与我所在厂的厂医咨询,当然也去找了汉平姐。我的厂医院长毕业于湖北医学院,那时刚改革开放不久,在基层层面的很多行业还是能恪守职业操德的。他们态度和气可亲,医生还没有出现索要红包礼物,患者也没有发明向医院行贿的意识。田院厂四十多的样子,带着眼镜,说话温文尔雅。他与医院的护士一起检查完儿子的病情后对我们说,最好现在手术,天气不冷不热。这也是最好的手术时段,这样恢复得快。只要看护得当,不会出现反复。再说厂里有规定,凡属职工的家属和子女在厂里就医,都可报销部分医药费。

这个手术得好长时间?我问。

很快。这是小手术,和割阑尾一样。简单。田院长说。

田院长,小娃这个位置手术后......将来......?我选择着字句,

放心。这样的手术根本接触不到其他器官,绝对不会影响小孩以后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的。这种手术我已经做了很多。要不放心,我可以书面保证。

虽然我的记忆力不好,没有在1977年的高考中进入大学,成就我的大学和专业作家梦,这全是因为我对数理化记忆功能严重不足造成的。我当时数理化三门的总成绩估计不足四十分,而语文则可能在当时的天门是前十名。连其中一篇《郑人买履》的成语故事都被我用现代语翻译得精致优美无懈可击。

儿子出生后,我在心里计划对他成长期所使用过的玩具衣物鞋袜有选择地保存一些,让他成年后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他和他的新娘,建一个家庭博物室,里面保存一些以儿子为主,我和妻为辅的物品,待他成年我们老去,能面对旧物产生那种骨感的优美的真实的回忆。我想,如果我的想法能够践行,那将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可惜,我的计划和保存的那些物品在后来的家庭变故与始料不及中荡然无存。

我和妻商量,在为儿子手术前,有必要去给他照几张照片以留待他将来能知道与看到自己幼年时的形象和情况,让他晓得人生的不易,亲情的不悔。也让他明白人生幼年时的疾病和成年后的逆境都是生命中不可逃避的伴生物。

那天,妻给儿子穿了件樱桃红的网状外褂,内穿一件黄色衬衣,下穿青中带黑的开裆裤,头戴顶淡黄的机织毛线帽。妻在他眉间上的额头点有一颗红艳的圆点。那是妻用光滑的筷子头蘸上红色的胭脂在儿子的额头柔柔地按着,再轻轻旋转圆润饱满而成。

我们三个人来到岳口镇卫生院对面的文化宫,在摄影室内,我们不刻意不回避儿子积液的部位。在儿子的睾丸几乎没有缩小的时候,顶多只是大小的区别。摄影师建议我们对儿子的阴部作番掩饰,我们告诉他儿子将要手术治疗的情况。摄影师明白了我们的意思,在给儿子单独照了几张,待洗出来后,儿子积液阴部的体积就像出土于肥沃土地的洋芋。其中一张我后来放进了《岚岚十岁庆典》的录像碟中,而家中所有有关我们三个人的照片则用塑料薄膜封套经热处理后按类放在影集中。

儿子被护士抱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随后被关上了。我向田院长请求能否留在儿子身边,田院长友好地说,手术与生产不同,它要求室内环境器械和医护人员必须是无菌的。我不再坚持。

妻与我坐在手术室外的一条长凳上,我母亲和岳母坐在另一边。两亲家平时相处时的热闹礼貌问候,长长短短此时都没有了,只有沉默加上几句不多的安慰。妻焦虑地不时用手帕擦眼睛。我们四个人的眼睛不时看看那紧闭的手术室的门,再心照不宣安静地倾听室内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我的心里不时浮幻出田院长他们正在无影灯下围绕着我处于麻醉状态的儿子。我的儿子也正在他们的精心操作,无私奉献中一步步走向健康在与成长。这一刻,我的内心充满了对科学的敬畏与崇拜,也更充满了对科学和人性使用科学成就的人的感激与感恩。

儿子在近于熟睡的状态下被护士抱出了手术室,他的裆部缠着洁白的绷带,呼吸均匀平稳。妻从护士手中接过儿子对田院长和护士连声道谢。两位祖母也向他们表示特有的感谢。我将一只装有水果、饮料和香烟的黑色塑料袋交给另一个护士。护士不肯接着,她用眼神征询着田院长。这是我们的工作和职责,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可我们不能收。田院长说。田院长,这是我们的一卡心意,不收就是见外了。妻把儿子交到我的手上,把心意硬塞在护士的臂弯中。那这样看好不好?你们两个多少拿一点,我呢拿一包烟,剩下的我们确实不能要了。田院长拿过护士臂中的袋子双手顿开袋口,伸向那两个护士。这个星期你最好不要上班,在家护理小孩。要注意不能让他哭闹和用手抓那个地方,要注意他的大小便,不能让尿打湿了伤口,防止感染。另外要及时来给他换药,我们也要随时查看一下。田院长对妻说。

在儿子康复后,我的心里很是有些后怕。这鞘膜积液虽不是什么大手术,但毕竟是敏感部位,稍有不慎,不是害了儿子。可转而一想,人家既然敢于手术,那就说明医院是有把握的。但我无论如何长期处于一种难以言说的忐忑心理中,偶有不安。

儿子上小学报到的第一天,是妻和我一起带他去的学校。这所学校也在岳口镇建设南路边,只是要从建南路东拐两三百米才能进入。学校在妻的鞋厂与我工作的天纺集团之间,离家不远。建南路是刚建成不久的公路,虽不是国道省道,但它是岳口一条最宽敞最整洁也最漂亮的主干道。建南路的南端贯穿我们郊区南部,北端连接着镇中的几条主要街道。路边聚集着搬迁不久的镇委镇政府大楼,还有一些县办镇办企业。其中金湾菜场坐落在路的西边。在沿途新建的民房后面,从南到北罗列着两个大队的鱼池,它们或大或小,形状各异,一排十多个,延绵数里。我家右边是一条几百米的路,民清时取名丘家巷,改朝换代后改名为襄河三巷。但新名易忘,旧名入耳。说起襄河三巷没多少人晓得它的所在,可说丘家巷就能给人准确真实的记忆与质感。向南不远是座煤炭场,向北直达镇中心的十字路口。这条路以我家右侧为起点,向北是东风大道。我家正处于城郊结合部的十字路口上。丘家巷向东止于建南路。在丘家巷与建南路交汇的右边是一座供全县民用的百杂五金仓库,俗称八大仓库。站在我家右边西望,可见不远处随季节绿了黄,黄了白,白了再绿的襄河堤。早年襄河涨水,以航运为主的岳口,还能见到来自各地的以风帆和纤索为动力的木船,每条船上都竖有一根笔直的桅杆,桅杆上总是或挂或卷着缝补的风帆。那个时候,岳口被远近喻为小汉口。南来北往的货物都停经镇上的码头港口装卸转运。所以站在我家北侧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桅杆在堤面上移动往返,间有鸥鸟在桅杆中追逐滑翔,更有吓人的汽笛在夜半骤响。在我家后半截的丘家巷,右边是我们大队的一个大坑,左边是一条排污渠。

大凡十字路口,在世界地域中,相对于各地,都是最繁华,最易滋事的地方,而不论它是处于大都市,小集镇,或是乡村僻野之地。我家所处的这个十字路口是丘家巷商业、交通、信息传播的中心。丘家巷之所以成为城镇与农村的分界,也是因为它杂居着这两种户籍的人口。在改革开放的初期,这里由镇粮管所退休职工首开个体百杂零售店,台球风行时,曾摆放过十多张球桌。除了寒冷的冬季和大年的除夕,这里从没断过人迹与喧哗。在天纺公司生

产的初中期,许多外地被招进厂的男女青年都是经由丘家巷去看电影、逛街或到襄河游泳。更早的时候,丘家巷是全县商品的必经之地。在我家后面大坑的东边,那建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四栋巨大的仓库,从各种食品到五金百杂,全由镇装卸公司的工人从泊在襄河的货船上先是肩挑手提再由缆车起运,最后送到这些仓库。这些仓库外看是四栋实为被断为八间,故被称为八大仓库。由此可以推断,我家所处的这个十字路口曾经的辉煌历史。

也是在这个路口,儿子刘岚所经历的一件事,让他对我这个父亲的形象荡然无存。在他无力诉说的童年,他认为我这个父亲不愿给他提供保护和牺牲。在他成年后,他认为我软弱无能,甚至冷酷无情。正是那件事,那件我当时没有意识,很久以后从他与妻提及时才知道这件事是我给他童年心理的创伤是难以治愈的,而这创伤又由无形柔韧可感的绳索打成了一个死结,箍在他童年、少年、青年及至终身不能释怀的记忆中。而我也将会被这个结勒索终身。

因为他根本不想给我试图解开的机会。

但不管怎样,我们的儿子刘岚就是从这条路上开始了他的学子生涯,继而再经由武汉、郑州、石家庄到达北京的。或者儿子会经由首都国际机场飞到伦敦、巴黎、柏林,飞到新德里、莫斯科、华盛顿,或者是飞到堪培拉、巴西利亚、比勒陀利亚。

新生报名处各色家长或祖父母领着他们的子女或孙子女,有的小孩不愿离开父母啼哭着。我们的儿子到底是男子汉,他跟随着我们不声不响。

姓名?登记的是两位女教师,都很年轻。还有一个男教师在那里专门抽烟闲话。

刘平身。我答。

刘岚。妻说。

到底是哪个名字?女教师翻看我们的户籍本。

刘平身。我说。

刘岚。妻瞪了我一眼。

你们再商量一下。下一个。

平身,平身。土里土气,鬼晓得它的意思,就你聪明?岚,山上的雾、气、露、水。多好?妻是高中毕业。我查过字典,就用岚。你取的平身,就当别名用。妻显示出她的强势与不可抗拒。

儿子以刘岚为姓名,用刘平身作为别名被注册入学小学一年级新生。

报名前,我给妻详细讲解过“平身”这个名字的含义。平身是封建皇帝对跪在他面前臣子的专用语。当皇帝心情开朗高兴时,便会对跪在他脚下的人说声,爱卿平身或众爱卿平身。说漏嘴的话,跪着的人不仅可以站起来,还有把椅子给他坐。还有一句话,叫伴君如伴虎。我给儿子取平身这个名字,就是要他终身记住,人人都是他的皇上,他是人人的臣子。如果他有了这样的理念,那么他的一生将会平安。另外,君王是虎,虎是肉食动物。如果儿子

明白了他人本性有老虎的属性,他就会和别人保持最佳距离或不被老虎所吃,并可得到老虎的护照。还有,我是想儿子在自己的一生中,不要过于张扬、高调、锋芒、锐利,要适当谦恭、友善、诚实、灵活,始终寻找最适合自己的用语、环境、思想、目标。最后,当人人都成了儿子的皇上时,儿子的生活质量将会不言而喻。

只是我给儿子取的平身这个初始的名字,对他母亲或儿子本人来说,徒有记忆,而对我则是挥之不去。我儿子的名字应当是刘平身,应该有现实的骨感,而不仅仅只是浪漫的旅游。但不管是刘平身还是刘岚,它们都是我的儿子。我安慰自己他们一个是我现实中的儿子,一个是我精神上的儿子。

考虑到新生上学沿途水坑、车辆所带来的安全因素,学校要求家长对他们接送。儿子上学由妻骑车送去,放学因妻下班时间不定,由我去接。课堂对儿子有种天然的吸引力,我每次去接他,他都要把作业做完,轮到他所在的小组值日,也要把教室打扫干净,桌椅摆放整齐才肯回家。我一手提着他的书包,一手牵着他的小爪子。我们像一只新鸟与旧鸟,在路上叽叽喳喳,蹦蹦跳跳。

每天的作业会不会做?

会。

算术跟语文哪个好做一些?

都一样。

你有没有红花?

在书包里。

你还不是少先队员呀。

老师说下回就有我。

刚回到家门口,就有许多邻居正和妻在一起说话。儿子只要看见人群中有翠婆,总是先喊她老人家一声翠婆。翠婆手指夹着香烟,微眯着眼,甜甜脆脆悠悠然然地答应,哎,我的乖儿子。翠婆的人缘好得不得了,左邻右舍不管年龄性别,一律叫她翠婆。翠婆总是甜甜应,笑笑答。翠婆的老伴辈分最高,所以别人叫她翠婆是不会亏了自己的。翠婆也很会做长辈,会抽烟的总会得到一根,妇女们也总好和她聊天说地。翠婆的麻将打得也好,理牌起牌出牌的动作,间隔时间,付费的自然让人无可挑剔。翠婆打麻将有时是一盘一根烟两根烟,也有时是一角两角的注。翠婆输了怪自己的手气,赢了说是运气,从不怨天犹人。

哎,岚岚,你是喜欢你的爸爸,还是喜欢你的妈妈?做裁缝的洪家媳妇珍娘问儿子。儿子首先看了看他母亲,随后才看了我一眼,他先用手指指妻,再指指我,说,都喜欢。

你有了好吃的先把递哪一个吃?又一个邻居问他。

都吃。

那你以后有了姑娘(妻子、老婆),那你是跟你爸爸、妈妈、还是姑娘睡?

我跟妈妈睡。

那你的姑娘呢?

姑娘是什东西?

姑娘就是跟你倒酒、点烟、煨脚、洗衣、不长雀雀的人。

她会倒酒点烟那就紧(让)她跟爸爸睡。

你爸爸跟你姑娘睡,就不会要你妈妈了。妻的一个牌友说。

不要就不要,我要。爸爸,我要妈妈,你也要妈妈,好不好?

那你妈妈跟你姑娘打架,你打哪一个?

我打姑娘。

那你姑娘跟你爸爸打架,你打哪一个?

我打姑娘。

好儿子,姑娘是个好东西,一打就拐(坏)的,不听他们的鬼话,不打。翠婆说。

不打就不打。儿子表决心。

中国大部分的男孩,都会在他很小的时候,被家里的邻居,父母的朋友、同事以此取乐,增加趣味和双方的感情,或表达对小孩的喜爱。但几乎所有的男孩都会作出自己同他妈妈睡,而那个不知何物的姑娘大都推给和他爸爸去睡。因为母亲的怀抱比父亲的柔软、温暖。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捧着妈妈的乳头吸上几口,爸爸的则不同,他的身上不仅充满了烟酒的怪味,没有夜宵,有时还能招致一顿拍打。儿子也不例外,他做出了与其他小孩相同的选择,这

说明人的天性与生俱来,不可动摇。他们听惯了妈妈的心音,习惯了妈妈的体味,捧惯了妈妈的乳房。在任何艰难险阻时,如果他们的父母在场,他们也会首先寻找妈妈的庇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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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5 15:4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