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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忆河南诗坛先驱马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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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河南诗坛先驱马长风

2004年的一天,我在翻阅大河报时,看到一篇悼念诗人马长风的文章,我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速与叶县文友电话询问,确认诗人马长风老师于2004年5月14日溘然长逝,走完了他曲折坎坷的一生,不禁悲涌心头,我与长风老师初次见面的情景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1985年春天,我在叶县参加通讯员培训班结束时,几位文友约我去诗人马长风老师家里,而我与马长风老师素昧平生,自然渴望拜见。叩开位于叶县烟草局马长风老师家的房门,迎接我们的是一位腰部弯曲、略显消瘦、面带沧桑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他热情地给我们让座、沏茶,端出苹果一一削给我们吃,非常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很快拉近了距离,像久别的朋友。边吃边谈中,他为我们讲诗歌创作体会,耐心地答疑解惑,还聆听了好几位著名诗人的轶事,至今还让我记忆犹新。比如他的挚友徐玉诺先生(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新诗的开路先锋,著名诗人),特立独行,不同俗流,每次回家小住,就到村旁小路上拾粪,不管谁家的地,拾到就往地里倒;一次从福建回鲁山,见车站有很多难民,就把仅有的800元钱分给了难民,而自己历尽艰难才回到家中;在外吃饭,只要遇到乞丐向他行乞,就一点不留地给了乞丐,他总认为自己比乞丐强;他拒绝出版自己的作品,婉辞前辈名家为之作序。现在想来,这是长风老师在谆谆地教育我们在习作的同时如何做人。

初次见面虽成最后一次见面,但我更多地关注和了解了马长风老师。马长风,生于1923年,叶县任店镇郭营村人,自幼在家乡接受启蒙教育,后考入河南省立十四小学,接着入昆阳中学和叶县师范学校,得到进步人士陈德建和胡恩普老师培养,聪颖好学的他经常在校报上发表散文和小诗,初步崭露了文学才华,这也为他后来走向更宽阔的文学之路奠定了基础。40年代,在抗日战争的推动下,蓬勃发展的中国新诗日益壮大起来,出现了大批前仆后继,力主抗战的爱国诗人,长风老师就是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文化背景下步入中国诗坛的,发表了多篇爱国诗篇,跻身于抗战文艺工作的行列,在中原诗坛上,马长风被苏金伞先生誉为“中原诗人队伍里属于前列的一员”。解放后,长风老师在郑州市文联工作,1957年春夏之交,《百草园》副刊在《郑州日报》上诞生了,那是长风老师一手张罗起来的,为当时的广大文学青年开辟了一方净土,后来《百草园》改为《百花园》,现在很少人知道,《百花园》杂志的拓荒者就是马长风老师。

长风老师一直追求朴素、自然、流畅的艺术风格,正如诗人苏金伞先生在其诗集《路曼曼》序中所说,“如入幽谷,临清泉,履春野,一股清新之气,爽人肌骨,不能不引人沉思和共鸣。”他在《月夜》诗中这样写道:镰刀碰碎了月光/月光跳到镰刀上/麦棵压住了月光/月光躺在麦棵上/镰刀上的汗像露水/麦棵上的露水像汗/镰刀响得快/麦棵倒得快/麦棵倒得快/影子变得快……。这首朴实无华、清新流畅的诗,通篇没有一个形容词来形容用镰刀收割麦子的艰辛,却以铿锵有力的节奏,向我们展示了农民们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汗流浃背地挥舞镰刀抢收麦子的生动画面,真是令人百读不厌。在《步步高升》一诗中又这样写道:他当办事员的时候/见了熟人/又是握手/又是微笑/又是问候/他当科长的时候/见了熟人/微微地一笑/点一点头/,他当处长的时候/遇上上门办事的人/就犯了愁。这首诗完全用白描的手法,把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随着职务的升迁,逐步妄自尊大,摆官架子,高傲冷漠的形态描述得惟妙惟肖,淋漓尽致,虽时隔半个多世纪,这种现象在我们的生活中仍随时可见,今日读之仍有存在的价值,足见诗人洞察生活的敏锐目光和深邃的思想,这就是根植生活、来源生活、给人启迪、富有旺盛生命力的诗。正如一位文友在一篇文章中写到,那平静朴实的文字里面,无比鲜活,无比生动,无比圣洁,无比感人,让人情不自禁生出高山仰止之叹。而现在的一些诗歌作者,脱离生活,胡编滥造,不知所云者有之;玩弄机巧,装扮雅致,乌烟瘴气者有之,与马长风老师相比,真是汗颜。

长风老师的一生,承受了太多的屈辱和苦难,也导致20多年的创作空白。1957年的盛夏,“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斗争如飓风般在全国展开,因长风老师与胡风有过接触,胡风又在其纪念册上签了“传播思想要有痛苦”字样而受株连,被打作“马李右派集团”(马长风和郑州日报社的李晴),错划为“右派分子”、“河南省胡风反党头目之一”,诗作《步步高升》在《人民日报》点名列为大毒草之一,从此厄运来临,横祸加身,不仅离开了《百草园》,还于1958年被错判15年徒刑,锒铛入狱,蒙冤服刑,从此进入一个天地玄黄时代,人生最灿烂的时光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宇宙洪荒中,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诗人一下子跌入生活最底层,这是诗人的厄运,也是河南诗坛的不幸。1969年,马长风老师带着未满的刑期回到原籍叶县郭营村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改造,从此成为村里担茅缸的义务掏粪工,而作为没有人身自由的“五类分子”,除了担茅缸,还要被人呼来换去地看庄稼、运煤、盖房子、拾粪等,虽然每日奔忙不休,疲惫不堪,以超出常人一倍以上的体力付出,却没有一分钱的报酬。在这样艰苦且饱受歧视和折磨的日子里,马长风老师依然在星星点点的煤油等下,拿起书本,补充必不或缺的精神食粮,填充不该空虚的大脑,并坦然面对所承受的一切,记录下遭际的苦难和冤屈。他在回忆录中有过这样的描述:“对于担担挑挑,,我倒不怯乎,本来我是个小文人,没干过体力活,在牢房里蹲了半年,身体变得更弱,判刑以后,去到劳改队,猛然同别人一抬大框大框的土,就浑身发疼,两个肩膀都肿了,两条腿都先后累瘸了。经过这样一冬脱胎换骨似的磨炼,身体才渐渐变得更强壮了,后来经过背坯和拉土运石头,又得到艰苦的磨炼。干这些活,为了减轻劳动,都必须走得快,我就养成了走得快的习惯,现在担起茅缸,当然能走得更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在队里担了十多年的茅缸,竟然越来越爱干这种脏活”,一次队长安排他去宝丰火车站买化肥,不料下起大雪,行走在满是泥水的路上,一只布鞋的鞋底脱离了鞋帮,就找来一段绳子绑上走,“幸运”的是又发现一双遗弃在路边女人穿的鞋子,就如获至宝地勉强穿在脚上,甚是高兴地赶路。长风老师在回忆拾粪经历时这样写道:说到牛屎,我们拾粪的人都希望拾到牛屎,而且越多越好,要知道拾到一泡牛屎就等于一下子拾到半个多工分呀。不论是阴天或是有星星的深夜,只要我拾够半萝头粪,总是坐在街旁的石板上,掏出纸条和碎烟叶,卷一只“两头停”,一面吸着,一面歇着,有月光的深夜,觉得月亮怪明,照着我拾粪,怪美。这样辛酸的往事还有很多,但长风老师在回忆录中写得都是那么明净、那么平和,那么坦然,居然看不到任何的抱怨,如果没有一个强大心灵的支撑,又怎能写出如此脱俗的文字。读着这样的文字,怎不令人动容?

1979年,长风老师的冤案得以平反昭雪,被安置在叶县烟草局工作。业余时间他依然爱诗如故,20多年压抑的诗情如决堤之水奔腾而出,不时溅出带旋的浪花,《诗刊》、《星星》、《郑州晚报》等报刊为他开辟专栏,如一盏明亮的灯光增辉河南诗坛,在自己只争朝夕,呕心沥血创作诗歌作品外,还热情帮助诗歌爱好者修改和推荐作品,因我诗歌创作基础差,写出的诗歌作品常常自己都不满意,也就羞于寄给长风老师修改,现在想来也是一种无法弥补的遗憾。正当长风老师迎来创作春天,诗坛老马再啸长空时,长期受到摧残的身体被病魔击垮,倒在了病床上,并再也没有起来。长风老师逝世的消息传开后,让每一个熟知的人都为之悲痛、惋惜和思念,也化作了一篇篇触动心灵的散文、诗歌和回忆录,《长风文选》在各方努力下也很快出版发行了,参与本书编纂的幕后人员和关心此书、为此书“有话要说”者,皆是在文学艺术界雄霸一方的圣杰,足见长风老师的人格魅力,好多文友还来到长风老师已残垣断壁的农村故居,追思怀远,睹物思人。一位文友在文章中说,先生使我联想到一棵劲松,一棵长在贫瘠土地上的劲松,他有着高傲的气质,不怕风吹雨打,不向冰雪弯腰。这是对长风精神的最好写照。

斯人已去,感念永在。但愿天国里不再有痛苦和磨难,但愿梦中能和您常常交谈,您留给我们不朽的文字,足以引领我们在物欲挣扎的灵魂中去寻找诗性的芬芳。

刘天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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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2:17: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