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城市灯光》（三） |
| 正文 | 三 郑小帆口中所说的大哥其实与郑小帆不是亲兄弟，而是盟兄弟。与他有关的事郑小帆之所以如此上心，是因为两人关系太好了。这一点，做为郑小帆的妻子是体会不到的。 那还是在二十年前，郑小帆刚大学毕业去了一家企业工作，这家企业远离县城。当然，郑小帆当时还不是老师，而是一名现金会计。这家企业虽是一家很有名的乡镇企业，但企业职工大多来自农村，没多少文化，素质也不很高，工作之余，大多是在麻将桌上渡过的，而受过十几年正规教育的郑小帆，那时的心里还很不安分，还有着一种叫做理想的东西在闪烁，所以他不愿意把大把的时间就这样糟蹋掉，也正因为如此，他与其他人总是显得格格不入，感到异常孤独。当别人哗啦哗啦夜以继日地搓着麻将的时候，他则拿起书来认真翻看着，甚至有时在稿纸上写点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东西。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郑小帆才结识了孙志华。当时，孙志华是第二车间的副主任，据说，技术有两下子，但当官的并不赏识他，原因是脾气太倔。也许有个性的人都这个德行。有一天，郑小帆正在看着一本文学方面的书，孙志华不知有什么事走进来：看什么书？郑小帆回答：小说。他翻了翻，很不客气地把书往办公桌上一扔：看这些闲书有什么用，竟瞎耽误工夫。说完，走出会计室的门。当时，郑小帆感到很惊讶也很生气，因为从内心讲郑小帆与他并不太十分熟悉，也就是见面礼貌性的打个招呼而已，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出这么不客气的话，并且把自己奉若神明的阅读文学书说成是“瞎耽误工夫”。郑小帆嘟囔道：这人怎么这样，怪不得当官的不喜欢，活该。 后来，郑小帆听别人说这位副主任是中专毕业，当时的中专生也不简单，可就是因为脾气倔、傲气十足或者称不识时务，总是被排挤，进公司已经十余年了，还原地踏步，仍然是个副主任。 那件事发生之后，郑小帆对他没有了好感。可是有一天下午，郑小帆正要出门，孙志华举着一张报纸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劈头说道：兄弟，真有你的，我以为你看这些闲书没什么用呢，不想还真让你派上了用场。 这有什么？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那张报纸郑小帆已经看过。原来，郑小帆根据企业所暴露的问题写了一篇调研稿件，投给了报社。当时，郑小帆这样做绝对是惊人之举，确实，郑小帆选择这样做的时候，也曾犹豫过，担心这样做会引来不好的后果，虽然无论对于公司还是对于职工都是处于公心，但毕竟会影响到一些人的利益。最后，郑小帆还是在所谓“正义感”的驱使下，对文章做了一些技术性的修改就投了出去。 但是，只要是在这个公司工作过的人，只要是熟悉或知晓公司一些秘密的人，看了这篇报道之后无不会想到这篇文章是写的郑小帆所在的那家公司的，而能够胜任这一任务的又非郑小帆莫属。也正因为如此，在一年之后，郑小帆被冠冕堂皇的调离了这家公司。当然，这是后话。 但从这件事发生之后，郑小帆与孙志华之间的关系走近了。原因是，对于郑小帆的行为，以及给郑小帆带来的麻烦，有的人报以同情，有的人默默不语，有的人幸灾乐祸，只有孙志华冒着与公司领导决裂的风险全力支持，让郑小帆感动不已。从这件事上，郑小帆看到了人心的叵测、人言的可畏和友谊的珍贵。 至于与梅英相识是在认识孙志华之后。梅英长得什么样子，用当时厂子里一个外号叫“小胡子”的话说象“小芳”。哪个“小芳”？就是李春波歌词里的“小芳”。当时正流行着李春波唱的那首歌：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只不过梅英不是又粗又长的辫子，而是瀑布似的飘逸的黑发，这更增加了她的几分时尚和妩媚。可是郑小帆在认识梅英之前却听到了一件关于她的很不雅的事。 梅英有一个不雅的外号叫“大白腚”。对，这与那事有关，至于什么事，不用明说，你懂的。刚才，上文已经交代过，公司离县城很远，而且职工大部分来自农村。因为离县城远，就远离了城市的喧嚣、繁华和热闹，没有电影院、舞厅和网吧，绵绵不断的是孤独和寂寞；因为职工来自农村，也就很少有更加高雅的娱乐形式，象琴棋书画、唱歌跳舞之类都没有，只能用麻将、用扑克牌这些东西来打发时光。职工的家属院离厂房不远，有几个小青年打麻将打烦了、玩扑克玩腻了，就会溜到这里来“听新房”。 “听新房”成了企业小青年最富于刺激的娱乐活动，乍一听有些不可思议，有的还会往道德啊品质啊方面扯，但冷静下来想一想也不过分。那个年代、那个年纪、离县城又那么远，还又缺乏其它娱乐项目，所以只能如此。这里边，那个叫“小胡子”的小青年，首当其冲，对听新房就很有门道，没事的时候就向别人显摆听新房的收获，说得津津有味、神神秘秘、有声有色。 “那天，咱那副主任大人出差一回来，我就想，晚上准有故事。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嘛。再说，咱那副主任的老婆长得又那么甜。于是，我就早早吃了饭睡下了。为什么睡这么早？外行了不是，咱不把精神养足，晚上怎么行动？到了晚上十点多，我考虑差不多了，就悄悄地藏到副主任家的窗户下，但是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只听到有不断地说话声，却不见有其他动静。大热的天，汗顺着脖子直往下流，我想，真他妈的受罪，算了吧，可能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事了，就在我刚打退堂鼓打算起身回去时，就听到屋里边嗷的一声---是女人的声音，肯定是主任的老婆，果然没出所料，我急忙把头探向窗口，想看个究竟，不想却碰到窗玻璃的挂钩上，‘哎呦’，就这一声，屋里乱作一团，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在我眼前一晃。你问什么东西？你说呢？真是明知故问。” 这是郑小帆到达厂子一年后听“小胡子”说的。但这是在郑小帆来厂之前的事，真假已无法考证，但既然是道听途说，可能是捕风捉影，也可能是无中生有。不过，听了“小胡子”对梅英的描述，郑小帆倒真想尽快认识认识这位“美如天仙”的女子。一个偶然的机会，郑小帆还真与梅英认识了，果然很漂亮，但并不像“小胡子”形容的那么离奇美丽。当时，郑小帆想开个玩笑，但碍于孙志华在场，怕引起误会，没好意思开口。据说两口子感情很好，说相敬如宾有些夸张，但没有看到两人闹过别扭，打过仗。 就在郑小帆“发表文章”那件事发生一年之后，郑小帆被调离了那家单位，去了现在的地方，尽管被调离的动机可能不怎么高尚，但对郑小帆来说是件好事，起码从事的职业正是自己喜欢的或感兴趣的，何况还是在县城。县城不大，也足以暂时安放下了那颗不安分的心。 郑小帆离开那天，孙志华把他请到家来，摆了一桌很丰盛的酒席为他送行，但席间只有三个人，孙志华、梅英、郑小帆。酒过三巡之后，孙志华的话见密，声音也变高：“来，咱一口气喝三个，你若不喝，你瞧不起你大哥。”说完，自个儿先干了三个。梅英在一旁也许被眼前的场面所感染，今天破例端起了酒杯：“来，兄弟，你知道，我是平时不喝酒的，但今天为你送行，我高兴，再说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来，我破例陪你干了这一杯。”说完也一饮而尽。郑小帆想，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于是也一饮而尽，而且一连干了仨。这时，郑小帆抬眼看了看梅英，发现梅英的脸已红扑扑的，再看大哥，又端起了杯，眼中蓄满泪水：“兄弟，我说个事，同意，咱俩就干了这杯酒；不同意，就当我没说。” “大哥，你说吧。”郑小帆斟满酒。 “这么长时间了，我的为人你也知道，不会‘走上’那一套，凭个人本事吃饭。我觉得咱俩的性格有些相仿，吃亏是长吃亏，但要咱那样做，说实在的咱不愿做咱也做不来。你这一走，我的心里确实不好受，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祝贺你。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好汉还三个帮呢，往后，不管你帮我，还是我帮你，无论你到哪里、升到什么位置，可不能忘了你大哥。” “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啊，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你。”郑小帆看到孙志华确实喝了不少，就想起身告辞，谁知他却说出了下面的一句话，让郑小帆当时一愣，不好意思立刻走。 “所以，咱俩拜把子吧。”说完，大哥端着酒杯目不转睛地瞅着郑小帆。 郑小帆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不是…我…我…”郑小帆变得语无伦次。 “这事太突然了，兄弟没个思想准备，让兄弟考虑考虑再说。”梅英在一旁打着圆场。 这时的郑小帆脑子转得非常快：自与孙振华接触以来，他确实对自己帮助很大，在偌大的公司只有跟他谈得来，在以后人生道路上更少不了他的关心帮助。 “好，我同意。”郑小帆端起了酒杯。 三只酒杯碰在了一起。 从此，郑小帆对孙振华和梅英就以大哥和嫂子相称，就像是亲哥亲嫂子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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