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左腿带红线的麻雀 |
正文 | 那时的乡下老屋被树木掩埋,只露个草编的屋脊。林子引来了许多鸟,冬天,候鸟飞走了,只有麻雀还留恋在房前屋后。 我常见邻人的孩子守在炕上,吃着妈妈从火盆儿里扒出的,烧得“吱吱”冒油的麻雀,那股羽毛烧焦的香味儿,和着飞禽特有的肉香味儿,叫我好馋。 可父亲不准我们捉鸟。我们不敢挑战父亲的威严,因为那是一座耸立并着凛冽的山,直到我们长大,一直如此。 我10岁时的一个冬日,太阳落山了,丢给西天一片粉红。我去喂鸡。鸡吃食,我四顾着乡下黄昏的安静和清美。突见一只麻雀钻进窗户上头父亲钉的纸壳里了,它是到这来取暖过夜的。啊!真是天赐良机,正好父亲出门儿不在家,我可以吃到一只香香的麻雀肉了。 我搬个高凳放在檐下,左手伸去摁住纸壳缝儿口,接着手向下滑着摁,当我感知纸壳下一个小包儿在动时,那麻雀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叫。我随即将右手伸入纸壳儿,抓住了那只麻雀。 它在我手心儿里颤抖,我跑进屋,看到它惊恐万状的眼睛,我改主意了,我不想烧肉吃了,我想养着它了,并且把它的左腿上系条红线绳儿。 天黑了,煤油灯摇着豆儿大的火亮儿,家家熄火掩门,我想这只麻雀跑不掉了,于是一撒手,它“突”地上了棚,飞禽在黑天视力是不行的,于是它四处乱撞,愤怒而疯狂,这样几番下来,它最后向窗户的微光飞去,我一把抓住了它,它疯狂地啄我,我打了它一下,它死命地叫了一声,那声音嘶哑并竭尽全力,很可怕。 母亲说:“放了吧!你养不活,它急性,有人养过,它拒绝吃食,一天就气死了。”我说:“不行,我不容易捉的。”我知道母亲宠我们,所以放纵。 可我们得睡觉啊,于是,我把它放进了装粮装菜的里屋,那屋挺宽敞的,不过常有耗子出没,虽然父亲经常去堵洞,可堵了旧的又出现新的。父亲说耗子不但祸害粮和菜,它的洞通外面,冬天凉气进来,屋就冷。 第二天早上,我去屋里,那麻雀没了。我找遍了所有它可能藏身的地方,可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呀!母亲说:“可能叫耗子吃了吧!”我信。 记不得又过了几天的傍晚,我又站在外面喂鸡,看见枝头一群麻雀在“开会”,夕照映在它们身上,好美,好安静……突然,一只左腿系红线绳的麻雀进入了我的眼帘……“啊!”我叫了一声,难道它有神力吗?我跑进屋与母亲说。母亲听后怔了一下说:“窗门都严严实实的,没其他出口,它从耗子洞走的……” 是的,求生,不惜千难万险,千回百转,有生命,才有逗号,顿号,惊叹号,生命没了,就是句号,就是虚空…… 直到今天,我依然惊叹,求生的欲望在一只小鸟身上体现出何等的强大呀!我想向着,在那个绝望的冬夜,它从拼撞中稍加平息后,感到了从耗子洞透进的凉气,它多么熟悉这凉爽的馨香。然而这霜冷并着旷远的气息对于它意味着活命的唯一通道!可它不是地下钻洞的造物,钻洞对它是天大的挑战,可它就这一条路了,于是,它冒着被耗子吃掉的危险,追着馨冷的气体走去了——它重生了! 啊!“带血的羽毛,不向命运祈求。”坚强和决绝,是不能以体重丈量的。人亦或小鸟…… 少年好奇,我跑到里屋墙外观看,见有两个耗子洞,洞口没有任何麻雀走过的痕迹,其一的洞离出口两寸远,有根断了的麻雀羽毛…… 尔后我从书上看到:麻雀是种认可饿死也不接受“囚禁”中施舍食物的鸟,它酷爱自由,忠于故土,冻死也不迁徙,它的自尊是一座不可触碰的山峰……写至此,忽想起前些时候我写的一首诗,梦春,几回梦春,我问月,心想黄花,头枕雪。盼南风,咳出咽中血。檐下麻雀,冻死也不迁徙,故乡啊!与命同立的丰碑……就用这首诗结束这篇文章吧…… 老屋,少年,左腿系红线绳儿的麻雀,仿佛在昨天……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