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想和父亲喝杯酒 |
正文 | 曾祖父爱喝酒,我是听爷爷讲的。 爷爷不紧不慢地说:“那一年,你曾祖父给毛主席敬了一杯酒!”我惊奇得瞪大了眼睛,我家还有这么有名的事? “酒是在咱们家里敬的,你曾祖父没去过北京,毛主席当然也没来咱们这里,可那时老百姓心里都装着共产党毛主席”。听了下文我才明白,原来曾祖父当年用家乡最高的礼节对他心目中的恩人表示敬意,也就是“遥敬”。给地主当了大半辈子长工,历尽人间冷暖的曾祖父忽然间翻身做了主人,他老人家怎能不感谢共产党,怎能不感谢毛主席! 爷爷讲的这件事发生在建国后的第一个冬天,这件事也让我掐头去尾地在小伙伴中炫耀了许久,我常自豪地说:“有一天,我爸爸的爷爷给毛主席敬了一杯酒”! 爷爷爱喝酒我倒是亲眼所见,爷爷喝酒像打游击,是和奶奶打游击。他有时忽然从怀里掏出二两酒,说是队长德旺大爷给的,怕他晚上看场着凉;有时又从炕柜里摸出小半瓶,说是帮村邻干活人家过意不去送来的。其实那酒大部分是他用一、二元“私房钱”买的,有时候已出嫁的大姑也偷着买酒给他。奶奶经常责怪爷爷馋酒,也数落大姑:“给你爹买酒还不如打一斤酱油,够全家人吃半个月的了”。七十年代,我们家没有分家,一大家子十几口人生活非常紧,精明强干的奶奶掌握着每月十五元的“财政大权”,只有我有时能喝上点白糖水,其他人可没有任何特权。 爷爷爱喝酒也只能节省着浅酌小饮,想尽兴是万万不能的,不过只 有一次例外。一九八零年秋天,爷爷的院子里一下堆起了像小山一样的小麦, 看的全家人喜滋滋的。中午吃饭时,奶奶像变戏法似的从碗柜里拿出两瓶二锅头,在爷爷眼前一晃笑着说:“今天看看你的酒量,我陪你喝”。那天我也开了斋,爷爷用筷头醮了一点送到我口里,辣得我直掉泪。包产到户第二年我家就大获丰收,那堆小麦足有二千五百斤,留下足够的口粮,还卖了不少钱,奶奶的财权得到了大大的加强。 爸爸喝酒是有节制的,只是在过节时喝一点,特别是我读高中时,他就戒酒,一滴不沾。那时候因为我上学,家里开支大,总是入不敷出。记忆中总是爸爸忙碌的身影,他望子成龙,几乎每一分钱都用在我的学习上,可爸爸没有等到我上大学就英年早逝,这也成了我永远的心痛。 工作以后,每年我都要回乡扫墓,以寄托对父亲的思念,每次妈妈都要给我带点酒要我洒在墓前,我曾说带酒不方便,再说爸爸生前也戒了酒,要妈妈不要再带酒了,可拗不过妈妈的意愿,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又到清明节,我收拾好东西正要走,妈妈忽然把我叫住了,她说想和我谈点事,我疑惑地望着妈妈的脸,她的眼里已饱含晶莹的泪水,“孩子,妈欠你爸的酒呀”,妈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才知道其实爸爸本来也爱喝酒…… 一九九零年,我上高中了,各种费用也相应多了起来,家里虽然不缺穿吃,可经济上还不宽裕,每到开学日期,爸爸都会东拼西凑忙几天。高二下半年,我写信给家里要三百元,妈妈说那天爸爸一早就出去了,可中午回来还是两手空空,妈妈很着急,要爸爸下午再去各家走走,凑凑就够了,爸爸不愿意,要妈妈去姨家借,妈妈只好骑车走了二十多里路去了姨家,当她借钱回到家里时,爸爸正在喝闷酒,妈妈非常生气,责怪爸爸还有心思喝酒,爸爸情绪不好也没好气,惹得妈妈一怒之下抓起酒瓶砸到门外,爸爸叹了一口气,下地干活去了。后悔莫及的妈妈晚饭时又买了一瓶酒递给爸爸,可爸爸说什么也不喝了,他安慰妈妈说,喝酒花钱又误事,以后干脆戒酒,等儿子出息了再喝好酒。 第二年春天,爸爸病倒了,查出是肺癌晚期,爸爸没有等到喝上好酒就走了,他甚至没有看到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的心里忽然有酸痛的感觉,我想起了那首《父亲》的歌,“父亲是儿拉车的牛,父亲是儿登天的梯”父亲用吃力的双肩把我送进高等学府,自己却化作无声的泥土永远安息了。我忽然明白妈妈让我带酒的深意了。 纷纷的春雨不像是落在田野,倒像是落在我心里,让我百感交集。我带着一瓶本地最好的酒,驱车缓缓向父亲的墓地驶去,驻足在父亲的墓碑前,许多心里话涌上心头,我想说,爸爸:妈妈养奶牛致富了,咱家盖起了新房,境况好多了,您安息吧!我想说:爸爸,现在农民都有了医疗保险,妈妈的胃病治好了,您不用再担心了!我最想说的是,爸爸,我已经参加工作出息了,我想跟您喝杯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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