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再回荣丁 |
正文 | 汪海 八年前去荣丁,那是晚上去的,根本不知道荣丁的轮廓,只是在夜幕的掩映下,星星点点的煤油灯光在闪亮,在一个大山的半山上显示着这里还有人居住。 前几日写了一篇《在洞里做客》的短文,我们夜晚寄宿的布依山寨,就是荣丁。因是时间过去久了,便把荣丁这个名字忘记了。 还记得那晚我们来到这里,因语言不通,我们几乎行走山寨,都没能在这些人家住下。后来住在村支书家,也因夜深了,倒头便睡。对荣丁,是没有一丁的点了解,只有晨曦初露时那鸡鸣和狗吠,还有山巅之上那俗称为“金嘎嘎”的鸣叫,催醒了睡梦中的人。 次日起床,也是匆忙整装了赶路,无暇回眸一眼荣丁的容貌,荣丁,也就在记忆中没有了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布依山寨,我们在这里把我们的躯体寄宿了一夜。 三天前,接到一个采访任务,要我到荣丁去,于是这个山寨又在我的记忆中清晰起来。 去,到荣丁去,再回荣丁,去那里拾起那几乎要丢失的记忆。 去荣丁,也跟八年前去洞里一样,之前的夜晚,我们先是在一个叫册亨的城宿了。次日起床早餐,册亨县罗县长来为我们送行。她为我们道一声辛苦,我们便又驱车往南。只是时隔八年过去,册亨到双江的路是好了,柏油路取代了八年前的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往日三四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只用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双江。 在双江,我们又在小王镇长的陪同下驱车南行。一路上,我们八年前行走的山路还依稀可见。只是通了公通,虽然还是泥巴土路,但毕竟是通车了。车能行,虽颠簸,比步行轻松了许多。 行进中,八年前步行的身影还在脑海中浮现,那山,那水,那羊肠小路依然,恍如昨。我有些激动,一路上指指点,就这里,就这里,八年前,我们是从这里走过去的…… 去荣丁,八年前,我们从双江步行出发,是走了五个多小时的,现在是好了,我们乘坐的那越野车,如狂奔的野马,是半个小时就到了。 到了,荣丁是到了。荣丁,彻彻底底唤起了我心灵深处的记忆。荣丁,在艳阳高照的午后,又真真实实的展现在我的眼前。 这次,荣丁是在我的眼帘真真实实的再现了。整个山寨依建在半山中,四周崇山巍峨。山脚,一条荣丁河蜿蜿延延的从上游而来,在荣丁的山寨前曲曲弯弯的绕了几个弯便往东流了去。 河底的水,是清澈的很,那斑澜的五彩石是星罗棋布般的,洒落在水底,时而有那鳅鱼在水中昙花一闪,又隐藏在那鹅卵石的石缝中。那脱光了衣裤的光屁股的布依男孩,这时就在腰间挎了那竹篓,下河捉起那一现即隐的鳅鱼来。那满头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迷人的五彩光环。 整个荣丁,都是清一色的布依族。 在这之前,我是走过云南、贵州、广西的一些布依族村寨。还曾经坐了船沿北盘江而下,逆南盘江而上,走雷公滩,到云南的鲁布格,西至云南的马鹿山,北至六盘水,东截红水河。 我翻阅的历史资料记载:滇、黔、桂、川原来是没有布依这个族种居住的。大明皇朝,朱元璋雄霸天下,淮西勋贵得势,朱元璋唯恐其犯上作乱,便派从小一起玩长大的汤和大元帅率部西征,剿伐云贵川顽匪,便一路往贵州、到广西、去云南。 因汤和部下大多为江西子弟。他们名为西征,实为发配。来到云南、贵州、广西,便在这里开荒种地,一住就是五百年。在贵州、云南、广西居住的二十多种民族,也就大多来自江西,一部分来自淮西,一部分来自湖南。我翻阅南北盘江一带一些布依族的家谱,其祖籍是均为江西的吉安或临江等地。 在西征的将士中,率先来的大部分均为布依族。他们来到这里后,便择其临江临河的良田好土,择其粗木,依山而建其独县特色的吊脚楼。他们在这里耕田种地,繁衍生息,也就形成了独特的布依文化。或织布,或耕田,或饮酒,或歌唱,或起舞,过着与其他民族不同的布依生活。 荣丁亦是这样,只是没有良田好土,时至今日,他们虽得政府的大力扶持,但日子过得仍然十分清苦。只是他们热情好客的民风不减,或歌或舞的民风不减。无论白天黑夜,无论是在田中劳动,无论是吃酒赶集,处处都有山歌传来,动人婉转,幽幽怨怨。刚进荣丁,就听那的山歌传来。 好久不到这方来, 这方凉水起清苔。 打开清苔吃凉水, 凉水好吃妹不来…… 只听那男的唱罢,在不远的地方,又听女的在唱: 好久不到这方来, 这方哥哥好人才, 这方哥哥人才好, 可惜妹妹配不来…… 他们是用布依语在唱,我们是有些听不懂,后来听他们翻译,才读懂布依青年男女对爱情的渴盼,互诉衷肠。 他们唱着,舞着,有一对青年男女好上了,便唱着对天起誓,至死不渝。只听那男的又唱: 生要来连死要连, 好比鱼儿跳干田。 干田无水也要跳, 妹妹无心也要连…… 那男的歌声宏亮,似有一种穷追猛打之势,这时女的则表达出一种至死不渝的态势。又听那女的在唱: 生要连来死要连, 哥妹相连到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 奈河桥上等三年。 …… 行进中,同行的双江镇小王镇长感叹地说,山歌唱到此,就注定那一对青年男女是要成的。 呵呵,一段姻缘,就在这一唱一合中缘定终身! 进得荣丁来,我是被那悱恻的山歌感动了。荣丁是变了。往日那杂乱的建筑,今日是有很多的亮色,清一色的吊脚楼,也有那钢筋水泥硬化了寨中的道路。那楼的墙壁上,挂满了那金灿的的包谷,还有那金色的麦穗和稻穗,也装进了囤箩,那邻家那七十多岁的布依老妈妈,那满脸的皱纹写着历史,写着仓桑,也写着幸福也写着欢笑…… 我架着摄像机在寻找八年前在这里宿身的记忆,只有那荣丁小学那些读书的女孩,她们那深深的、黑黑的眼眸撞入我的镜头,撞入我的心扉。八年前的荣丁不在,学校上空那朗朗的书声在搅动着我的灵魂。 我行遍荣丁整个山寨。我在荣丁的山口静听着一种声音,静听学校里那朗朗的书声响起…… 这时,我看到了那个在这里教了二十多年书的独臂老师岑建国,他独臂举竹笛,那雄壮的国歌的旋律随之而起,那鲜艳的五星红旗,也随着那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在岑建国吹奏的那国歌的旋律中一并升起…… 在荣丁的那个山口,我肃穆伫立,这时,我听到有一个声音在问,太阳升起来了么?我答,升起来了。那五星红旗升起来了么?我答,升起来了。那你听到了什么?我答,我听到了荣丁小学那朗朗的读书声…… 荣丁,让人魂牵梦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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