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又到中秋圆月夜 |
正文 | 文/龙书春 说出来不怕人笑话。 或许是民族风俗的差异,或许是地方偏僻太穷又或许是别的我还不清楚的原因,中秋在我的记忆里没有香喷喷的月饼,没有丰盛的饭菜,连拜月也不知是何事。第一次吃月饼是刚出来在温州打工那年才吃到的,当初还好奇,请客我们去梦寐以求的酒店里吃饭就已不错了,为什么老板还要发月饼。因此,曾经认真地问过一些同事,可都没有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答案,比如“中秋就要吃月饼呀”、“因为老板是好人呀,大方呀”,面对这些回答我还能说什么呢。不久后学会了上网,并拜月一同问“度娘”才略略了解月饼和拜月是怎么一回事。但多少年过去了我还是很怀念那记忆里的中秋。 我的故乡在当今许多世人都还好奇着的那神秘的苗疆。在沈从文先生的笔下那里民风淳朴,山水秀丽,河里的水清澈到里边的游鱼看似浮在空气中一般;河面上是一只载人的木船,撑船的船夫是位和蔼的老头,他身着苗服,面带微笑,腰间还别着个烟兜,坚实的双手紧紧地牵着缆绳,木船在河水中静静的顺着缆绳前行,荡漾的麟波惊动着水中游鱼;船头坐着一只黄狗,它竖起双耳,警觉地望着前方,等待小船靠岸;蓝天下漂着几朵白云,竹林里鸟雀欢跃,远处传来响亮的歌声在山谷间回荡;对岸青石上一位美丽小姑娘在安详地打盹,头上还戴着爷爷刚为她编好的花环。那里一切是那般地和谐相处,顺应自然,如今它像一朵艳丽的鲜花在世界文学宝库中绽放着。 我的老家离这地方不远,要是从凤凰古城与茶洞之间牵上一条直线,那么我的老家恰恰就在这条直线的正中点。 在我记忆中,那里的中秋节跟平常里没什么大不同,人们上坡的还是上坡,劳作的还是劳作,母亲也是和往常一样忙忙碌碌早出晚归,整日操心着地里快要成熟的庄稼如何收割,在心里虔诚地默默祈求老天,到收割庄稼时不要下雨,可是真下雨了,还得听天由命,靠老天吃饭的人儿当然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遇到比较理想的年头,这时稻田里的水快干了,母亲在操心明年秧苗田的同时,会笑嘻嘻的到田里逮几条鱼,吩咐姐姐早早回家把饭菜做好。然后对我们宣布,今天过节捉了几鱼大家早点回去吃饭,我们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还有,要是几天前正好遇上雨水,姐姐们就会抽空高高兴兴地去山上那松林里采摘美味的松乳菇,然后早早地把饭菜做好等母亲回来了才开锅吃饭,以庆幸这特别的节日。 我说它平常是因为到那时节只要有雨水就会有松乳菇,姐姐们自然会高高兴兴上山去采;田里的水干了鱼儿到那时总是要逮回家吃的,不然也会白鹤叼走或被野猫叼了去,只是当时侥幸撞到罢了。 在我的印象里,我们那一带除了春节之外,最隆重的节日应该是端午和重阳,可能这也是中秋给我记忆平常的原因之一罢。以上说的不只是我们家的中秋,也可以是当时一部分人的中秋,没有丰盛的饭菜,也没有香喷喷,但有愉快的心情。 那些家境殷实的人家还是会在赶场时提前在市集的猪肉铺称些猪肉,回家抹上食盐藏到柜底下以便到中秋那天不取出来炒吃,也有这一天像重阳节那样杀鸡杀鸭,不过那只是个别人家,极少见的。 节日里,一般姐姐会先嘱咐我少去别人家串门,特别是吃饭的时候,虽然那时还是个小孩,但我能理解姐姐的意思。白天大家都在忙碌玩伴自然就少,加上这特别而又敏感的日子,我也只有盼望着天快点黑,月亮快点出来。 中秋这天太阳落山过后,圆月渐渐从山头升起。忙活的乡亲们终于都回来了,而且比平日里要早许多,毕竟这天过节,晚饭也早早地吃了。吃饱饭后做什么呢?睡觉尚早,没电视看,没手机玩,照明用的也都是煤油灯,自然是附近几家人聚到一块聊天了。 我们家下面三叔家的右边是一块空地,空地旁边卧有一青石,顺三叔家屋子的朝向往前伸展有十多米远。三叔是个很合群的人,一家人也都热情好客,所以大家都爱到他这里人玩,每当晚饭过后青石上总坐满了人,中秋夜这天自不必说。虽然农忙劳累,但一到过节这天大家就显得特别轻松,愉快地相互道贺“嗨!节日快乐啊!”“嗨!今天节日怎么怎么过呀?” 人少的时候,老人会给小孩讲些与中秋有关的故事,当时我就听到不少,由于时间久远故事的具体内容大都忘却了,故事大都是强调忠孝及歌颂年轻人那些美丽爱情。每个故事都掺杂着神秘的苗族色彩;比如,包成上(包青天)额头上的月亮是他刚生下来家里人帮洗澡时,月亮正好掉进水盆里飞到他额头的。母亲曾给我们讲:很久以前,有个人非常聪明,可他人很懒又坏又不孝顺父母,官府都拿他没办法,不久被雷公知道了,将他骗了去月亮上砍树结果回不来,只有永远留在月亮上。母亲还说有时月圆还可以看到他人呢。于是,每当圆月时我一个人常常盯着月亮发呆,多希望能看到那个砍树的可怜人,可每次看到的都不像人也不是树,可能是他已经老了或死了罢。 中秋那夜要牢记的是不能用手指指月亮,这是之前老人们吩咐过的。说要是这晚谁用手指月亮,月亮就会在他睡着时偷偷去到他床上割他的耳朵,我的玩伴中就有因不听话指了被割过的,耳跟后面像长了一个大疮,于是我们也就深信不疑了。 月亮越升越高,大地越来越亮,人也越聚越多了。这时大家自行分类,有的唱歌有的跳舞或是很多人围到一起玩一种我们苗话叫“将香”的游戏;就是大家面对面坐着围成一个圈(人数不限越多越好玩),游戏刚开始时,先抽出一人手里拿着帽子围人圈子转,或走或跑或停,在不经意间将帽子放在某人背后,坐着的人不准回头往后看,要是发觉那帽放在自己背后了就得敢紧将帽子捡起追那放帽子的人,要是追到了,那被追的人就要受罚到圈子中心唱歌或跳舞或公鸡叫。要是没追到则继续围着人圈子转,而先前放帽子的人已回到自己原来的位子上了;要是放帽子的人再次跑到被放帽子人的后面时,被放帽子的人还没发现那帽子是放在自己背后的,也要受罚到圈子中心唱歌或跳舞或公鸡叫,领完罚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游戏继续。可能是我人笨罢,不是没发觉帽子就是还没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就被抓住了,老是被罚。我不会唱苗歌也不会跳舞,只有学公鸡叫了,次数多了难免被笑话,当又被罚时,别家的姑娘们总笑着来拉我,对着大家喊“大家注意了,公鸡又要叫啦。”我当然是有些不愿意的,但这是游戏规则不按规矩做就不好玩了,于是也笑着叫着“噢噢噢,噢噢噢。” 欢乐的夜晚总是那样地短暂,眨眼就过了。不知不觉地时间过去了二十年,每当想起那些时光,我的耳边似乎还有着乡亲的欢笑声在响,我也跟着在他们欢笑中暗自欢笑。 如今又要到中秋夜了,我亲爱的乡亲们,你们都还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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