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一颗天灯的神奇故事 |
| 正文 | 杜书文 天灯，是我儿时一个梦幻般的追求，每当春节的气氛过得正浓的时候，家乡夜间的天空中，便这儿、哪儿飘过一盏盏神奇的天灯。那些用牛皮纸或粗糙的麻纸糊的天灯，描绘着庄稼人心中的希翼，承载着庄稼人幸福而美妙的憧憬与祝福，飘向远方、飘向星空、飘向他们心中梦幻般的理想之地。 这里，我要讲述的是一段真实的关于天灯的美妙而又神气的故事。 这是一段20多年以前的故事了。那时，正是我国南部边陲一场如火如荼的自卫反击战打得正激烈的时刻。我的一位已在开放了的农村经济中闯荡了数年的朋友高山，放弃了正在顺境中创下了数十万元资本的个体企业，来到当地县武装部，找到了正在为前线招募新兵的杨开部长，要求上前线加入自卫反击的战斗行列。高山坦然地向杨部长陈述了自己要求参战的理由，他说：“我是一位靠党的政策富起来的农村青年，南方正在打仗，我要求上前线！”，杨部长用异样的眼光审视了一下高山说：“你不是招兵的对象啊！”高山说：“杨部长，改革开放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富裕和安宁。这难得的好日子能让白白丢失吗？我一个七尺男儿，正血气方刚，我有责任和义务走上前线”。听了高山的陈述，杨开部长对这位热血青年有些刮目相看了。但又认真想了想说：“你能挺身戍边，报效祖国，令人钦佩。但第一你年龄过大不符合要求。第二没受过基本训练，第三家有妻室老小……”没等部长把话说完高山就拦住了话头：“年龄大说明我已成熟，不具备作战知识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打仗，上不了战场还可以干后勤嘛！至于家庭，我已把几年的全部积蓄都留给了他们，一切用不着政府操心！”。如此执着的高山，部长一时无话可说，只得以“等请示部队招兵负责人后再说”为由婉言谢绝了他。谁知生性执拗铁了心的高山竟在新兵出发的那天，已穿上了自己精心缝制的绿色军装和行军所需的佩戴物。神不知鬼不觉地扒上了运送新兵的军列，奔上南下的征程。一路上他满面春风，心情格外地好。为了不致暴露，他和新兵们很快交上了朋友，要求替他保密。一次次机智而巧妙地躲过了接兵负责人的审查的眼睛。 三天后，部队顺利在祖国大西南边陲一个小山村里安营集结。开始了紧张的适应性训练。南国的亚热带丛林，景色秀丽，风光旖旎，林木茂盛，一大片一大片的合欢树甘蔗林，红色的木棉花、杜鹃花点染着南国的春色。大片的阔叶林覆盖着苍郁的南国大地。衬托着雄伟峻峭的老山。然而，这奇特的边陲风光，并没有唤起高山的兴趣，他想起了临走时妻子对他的嘱咐：“山儿，你这次上前线我对你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立功，我知道你是个有血性的男人，只要你能为国立功，那怕你少了胳膊断了腿，我也会爱你一辈子”。妻子的话给高山注入精神的力量是巨大的，他一到军营便迫不及待地换上了迷彩戎装和战士们一道加了紧张有序的训练行列。他深知自己的弱点和不足。所以，总是怀着一股锲而不舍地钢铁般的韧性和毅力，加倍努力地投入了连队规定的每一项训练，力争短期内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早日参战。他充满好奇心地第一次在发给他的全自动步枪上，插上了雪亮的刺刀。训练场上，他没明没黑的摸爬滚打，冲锋、刺杀、射击、前沿阵地猛烈的炮火和浓浓的硝烟不断鼓舞着他参战的欲望。 然而，就在这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连队在反复核查新战士给养供给名单时，发现一名没有任何入伍档案的新兵。连长很快便查到了高山。详细审查了他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入伍地点入伍经过和入伍动机。他都一一作了如实回答。连长听后大为恼火，立即把情况告诉了连指导员，提出要对高山作退兵处理。这对于参战情绪处于亢奋中的高山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他立即跪倒在地，反复向连长申述着自己的入伍理由。要求把他留下并表示只要把他留下，干什么他都愿意！高山真诚的申述和含泪的请求，深深地打动了连指导员，也使性格直暴的连长没了主意，因为像这样的事，在他们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中还是第一次碰到。他也曾退过一些不合格的新兵，但像高山这样的特殊人物还真拿不定主意。他和连长反复商量，怎么也不愿让这个执着的志愿者心灵和意志受到伤害。经过反复考虑最终，以一个编外战士的名义把他留了下来。但，只能留守后方作一名普通后勤战士不得直接参战。这决定，对于高山无疑是一个满意的结局。他心想：只要不作退兵处理，干什么都能接受。他坚信：好男儿总有用武之时，他百分之百地服从连里的安排。此后，他在也用不着躲躲闪闪地面对连长那双威严的目光了。他平时除了跟着其他战士熟悉各种武器性能，拆卸安装，以及基本技战术演练而外，就是塌实地做好自己的后勤工作。 激烈的前方战斗已经打响几个月了发卡山和老山胜利的战报一个接一个地传到了连队，前方英雄儿女们浴血奋战、威而不屈的英雄事迹让高山激动不已。也使新兵连的热血儿女群情振奋、磨拳擦掌。请战书、决心书纷纷交到连部要求尽快奔赴前线，投入战斗，为国立功。 一周以后，换防的命令终于下达到了连队。任务是作为尖刀连攻打老山主峰，并向纵深地带出击，扩大占领区。这一消息让高山激动得整夜难以合眼。满以为他平凡的后勤工作就此可以结束了。他将同其他战士一起奔向战斗的前沿。他把枪擦得亮亮的，子弹袋装得满满的，甚至连扎裤腿的带子都准备好了。然而，他的希望破灭了。他发现在换防战士编组名单中偏偏没有他的名字。他情绪激动地来到连部，几乎是以执问的口气问连长：“我为什么不能参战！”。落腮胡子连长一脸威严，以不容分辩的口气问他：“你是不是一个军人？”高山答：“是！”“军人的天职是什么？懂吗？，是绝对服从命令、对吗？战斗需要你留在后方，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后方！战斗需要你上前方冲锋，你就必须毫无条件地冲上前方，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我知道你立功心切，难道不上前线就不能立功吗？……。”连长斩钉截铁，无可争辩的话语使高山的情绪一下子跌进了低谷。他觉得连长的话虽然严厉，但句句都有道理，并且深含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但不管怎么说，上不了前线对高山却是莫大的失落。他心灰意冷地回到房间。一进门就关上掉了正在播放着《血染的风采》的小收音机。一把拔掉了插在罐头瓶里的那朵心爱的老山兰。觉得一切对他都是那么的不顺利。都在故意和他作对。他极度忌妒那些就要开赴前线的那些幸运的战士，讨厌他们那哼着歌儿、出出进进、说说笑笑的骄傲神气。心理骂道：“看你们得意忘形的那副臭样子！”一把把被子蒙在头上。泪水浸湿了被角。唉！有什么比一个战士不能参加战斗更痛苦呢？ 换防的战士在连长副连长的率领下，扛着“尖刀连”的大旗，已经编队出发了好几天了。高山懊悔的心情一直调整不过来，虽然连指导员主动给他做了几次开导工作，他仍然吃不好睡不好。但对交给他的后勤工作亦然一如既往地做得井井有条，他不愿让别人瞧不起他。 西线，东线，胜利的捷报频频传来。部队的战斗力无比高涨。他所在的尖刀连，一直冲杀在战斗的最前沿。斩关杀，所向披靡。不到一周时间就先后攻陷了同登、老街、朔江、河江、优和、谅山、高平、甘塘、朗中、朗多等十多个敌方要塞。部队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溃不成军。英勇的正义之师，给了敌人以歼灭性的打击。经过一系列集中打击以后，为了牵制敌军，我军奉命后撤，固守在老山，发卡山阵地。两军对垒，与敌方形成了犬牙交错，短兵相接的对峙局面。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疯狂的反扑。 一年一度的春节在南国远远近近的炮火声中来临了。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也是战士们在这里将要度过的第二个春节，战斗虽然艰苦而又激烈，仍然掩盖不了战士们的思乡之情。守卫在“猫耳洞”里的战士们，点燃了一枝枝耀眼的松明子，吃着山下送来的面包、罐头、举起军用水壶以水代酒，遥祝家乡父老乡亲新春幸福安康。 仍在做着后勤的高山，自然也耐不住心头的寂寞，他虽然离开家乡还不到一年，但佳节思亲却是常人必然的心绪。他怀念花甲之年的父母和新婚不久的妻子，。如果此时他在家乡，一定是和亲人们欢聚一起，喝着家乡的美酒，吃着丰盛的年饭，品尝着改革开放给家乡人带来得幸福生活。他也想起了家乡火红的对联，热烈的爆竹，频敲的锣鼓，悠扬的唢呐和狂跳的秧歌……。最使他难以忘怀的是家乡每年必放的天灯。正月十五是春节的最后一天，圆圆的月亮从东方冉冉的升起，黝黑的夜空无比深邃明亮的繁星缀满了天空。这时，你就会看见苍茫的天空，远远近近地飘来一盏盏忽隐忽现的游动的星星。这不是星星，这是家乡一种代表民间喜庆的吉祥物——天灯。人们把牛皮纸或老麻纸，用用浆糊粘接起来，糊成一个高约2米，直径约1米的一端封闭的圆筒形状，上面写“五谷丰登”，“吉庆有余”，“财源茂盛”，“岁岁平安”等祝福性话语。在纸筒下面用铁丝固定一块浸透废油的棉线团子，当油线被点燃后，纸筒内立即产生一股强大的火力，使纸筒鼓胀起来，迅速腾空而起，这就是天灯。天灯升腾起来，带着人们的心愿和祝福，向着苍茫的夜空飞去，直到与星群会聚在一起。我们的高山就家乡就是一个糊天灯放天灯的高手。现在就是放天灯的时候，他多么希望在这战云密布的老山上空放飞一颗天灯啊！。让他带着边疆战士的问候飞回祖国的北方。也怪，就是这一闪念的心绪，竟像一颗明亮的火花，燃亮了他萌生的念头。于是，他找来一大堆旧报纸和和几位留守小战士一起糊起了天灯。他就地取材，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一个硕大的天灯便糊成了。他精心地在上面画了一只衔着橄榄枝的和平鸽，写上“我们热爱和平”和祝福新年快乐的话语。入夜，当元月从天边生起的时候，战友们围坐在天灯周围，唱了一曲那支深情的《十五的月亮》之后，便点燃了天灯。天灯很快升天了，他们欢呼雀跃，跟着天灯奔跑，跑呀！撵呀！追呀！有的碰在树上，有的掉近战壕，有的撞上山崖，有的掉进了河沟……。爬起来仍然拼命的奔跑……。这对于高山是一次多么难得的享受啊！起初，天灯是朝着内地的方向飘飞。当飞过老山主峰的时候，突然改变了方向，竟向着对面的阵地飞去。这时，高山急了，这不故意和我们的意愿作对吗？他恨不能在天灯上面装上一个遥控装置，让它准确的飞向自己的家乡！然而，天灯亦然不变方向地向对方阵地飞去。正在他万般着急之际，猛然，一阵猛烈的炮火从敌方阵地直射天空，刹时炮声隆隆山摇地动，火光映红了老山群峰。就在这一刹那间，天灯随即在夜空中消失了。紧接着看到的是我方火箭炮，迫击炮，榴弹炮像流星似的飞向地方阵地。敌方阵地立即变成了一片火海。这一突然掀起的战斗风暴，把高山及其战友们吓呆了。他们谁也弄不明白。这一刹那的激战是怎样打起来的？这场战斗与天灯有没有必然的联系？如果没有，那为什么当天灯刚刚飞过老山主峰的一煞那就开火了呢？是天灯暴露了我们的目标还是天灯诱发了敌方的火力？高山和他的战友们都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心惊胆战地悄悄躺进被窝，让隆隆的炮火声在耳边震响，一夜未合眼，直到天亮。 第二天天刚刚亮，高山就从他的小收音机里收到了敌方电台用中文播放的一条消息：“昨晚九时左右，我军3师12团在阵地上空发现一红色不明飞行物，以每秒0。5公里的速度向我方阵地纵深部游来，雷达信号未显示任何可疑情报。总部立即命令前沿部队打掉这一不明飞行物。与此同时，敌方也向我阵地猛烈还击，战斗持续数小时。……” 听完这则消息，高山出了一身冷汗，他已意识到昨晚那场战斗一定是天灯闯下了祸。天灯为我方带来的到底是吉是凶？是胜利还是惨重的代价？他不得而知。他和参与的几个战士静静地龟缩在屋子里，茫然不知所措。 下午，团部便下达了命令，对不明飞行物在全团展开了调查。由于参与放天灯者并非高山一人所为，他很快便预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心情极为紧张，只有无条件地接受团部处分才是唯一的出路。高山很快被招回团部，当他怀着揣揣不安的心情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另外的一种景象：这里的气氛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紧张。团政委、团长、营指导员、营长、以及他所在的连指导员均在这里。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一种难以掩饰的轻松。这气氛一下子冲淡了高山心中紧张的情绪。他一进门先向首长们行了一个军礼。团政委、团长立即向前和他握手，让他坐下。并让通信员递上一杯茶水。这一切越发让高山迷惑不解了。团政委问道：“你是高山吗？”他立即站起来回答：“是！我叫高山！”政委问：“昨晚的炮火打得很激烈吧？”高山回答道：“是非常激烈！”政委又问：“那颗天灯是你放的吗？”高山惊恐的看了一眼团政委，并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其它首长，低下头轻声回答：“是，是我！”政委说：“说说你当时的想法，为什么想起要放天灯？”高山便毫不掩饰地如实向首长们讲述了他节日偶然怀念家乡的游子情怀。并带着忏悔的口气说：“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天灯，会闯下这么大的祸！”说完又急忙补充道：“我诚恳接受团里给我处分！”政委听后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什么处分不处分！高山啊！你立功啦！”高山猛的一惊，仿佛不是自己的耳朵：“什么？立功？”团长这时走上前来说：“敌3师12团是敌方兵力和装备都很强的一支主力部队，一直驻守在老山以南与我军对垒。”不断袭扰我驻守阵地，虎视耽耽的想吃掉我们。并进而想夺回他们失掉的地盘。为了消灭这支部队，我方经过一系列侦察均未获得对方的火力网布阵情况。就在昨晚九时左右，敌方突然发现由我方飘去的天灯，以为是什么新式神秘武器，立即命令前沿部队开炮打掉这一神秘飞行物，于是敌方密集的炮火射向天灯，敌人全面暴露了他们的火力点。我军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敌总指挥部发动进攻，彻底摧毁了敌前沿总指挥部。这一仗我们歼敌五千，俘敌3千缴获战利品无数，这是我军驻守老山前线以来取得的一次最大的胜利。这次战役是你的天灯立了大功。我代表兵团向你感谢，并决定向师部为你报功！。团长越说越激动，在场的各位首长也一起拥上来和高山握手。高山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噙着眼泪说：“团长我原本是前来接受团里处分的，真没想到……”他抑制了一下自己的感情接着说：“首长，天灯为战争赢得了胜利，这完全是出于偶然，并非我的功劳，首长若想对我以安慰，请答应我的两个要求”团长说：“讲呀！”。“一，将我在连队的临时编制改为正式编制。我要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二我要实现我对妻子和父亲留下的誓言”。团长问：“什么誓言？”“请批准将我从连队后勤调到前线突击队。我认为，我真正的战斗岗位应该在那里！”团长听完高山的话，不解地转过脸问高山所在的连队指导员：“这是怎么回事？”指导员笑了笑便将高山入伍时的情况和到部队后临时编到后勤组的过程如实向团首长作了汇报，并强调说：“他曾多次请战要求到前线直接参战，未获批准！”团长听后点点头，拍着高山的肩膀笑着说：“好啊！真不愧是一位新时期有志气的热血青年”。他回头与团政委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向连指导员说：“答应他的要求，正式编入你连突击队，担任付连长，明天就上前线！但，这次的功还是要报的！”高山听后啪的向团长行了一个军礼，他说：“首长，这个功对我来说太没有实质性意义了，我真正的立功地点是在老山前沿，是在与敌人真枪实弹血火交融的战场上。请首长等待我的消息吧！”高山说完，便满面春风地同连指导员一起走出了团部。周围茂密的树木山峦，高耸峻峭的老山，一片葱绿。漫山遍野的合欢树、木棉花、杜鹃花、老山兰开得异常灿烂，都在向他点头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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