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忆母亲 |
| 正文 | 作者：卜玉云 从我记事起，就对妈妈没有好印象。在我们五个姐妹当中，妈好象最不喜欢我，在我看来，几乎到了讨厌的程度。 平时，我的衣服总是拣姐姐们嫌小的，而妹妹竟可以做新的，好吃的东西，她也会说妹妹小。由于我生来体质差，所以个头一直赶不上妹妹，而那时也不知怎么有那么多打架的机会，可想而知，我当时的惨状，每次总被妹妹打的胳膊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一次竟然差一点被球拍砸瞎了眼睛，即使这样，事后挨骂的还是我。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的性格一直挺内向的。直到结婚后，我才明白，由于爸妈关系一直不好，好像一直处于冷战中。又因为我特像爸，所以我受到这样的待遇就理所当然了。 由于妈不喜欢我，自然我是不会跟她亲近的，我从没主动帮她做过一件事情。记得小时候，妈经常腰疼，腿疼，尤其阴雨天，更是疼的不行，而我总是视而不见。 后来，我结婚了，也从没特意孝顺过妈妈，从没想过妈喜欢吃什么，她爱好什么，甚至连一套衣服都没为她买过，就是逢年过节也总是好烟好酒的买，全是爸可以享用的。即使这样我从没觉得愧疚。 自从我有了孩子，妈和我的关系似乎改善了很多，她每天都要步行七八里的路程来看我，为我熬鸡汤啦，炖条鱼什么的，而我却没有任何回应，感觉那是挺自然的事，我会为一些莫明其妙的事向她发脾气。 后来，妈妈年纪渐渐大了，再加上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就很少出门了，就连去距家二三百米的菜市场都感到吃力了。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我和同事们出去吃早点，当时觉得食物有点异味，也没太在意，可吃过不久，我觉得很不舒服，浑身无力，恶心，随之便上吐下泻，同事们见状便把我送进医院。所以第二天也没上班。吃过早饭，领着四岁的儿子在花园里散步，眼看天阴下来了，便哄儿子回家，刚转过花坛，儿子猛然挣脱我的手，飞奔向大门口：“姥姥，姥姥！”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妈妈来了，远远地看着妈妈高大的身体，但行动却是那么吃力，两手分别拎着两个大大的包。 “阳阳，快让你妈来帮忙啊！”妈这样半真半假的对阳阳喊着。 我几步冲过去：“妈，您怎么来了？” “走来的呗，快，帮我提一袋。”那时候，我们这个县城还没有公交车之类的交通工具，而妈又不会骑车子。包里结结实实地塞满各种食物，竟然还有一条裙子。突然，我的鼻子酸酸的，一下子觉得妈妈是那么慈祥。我看妈妈，她已经好老好老了，此时此刻，我好像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注视妈妈，高大的身躯都明显有点驼了，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很深，松弛的眼皮下的眼睛所释放的光华是那么柔和，额上，鼻子两旁密密的汗珠，烫得我一阵阵心痛。她腾出一只手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便急不可待地盯着我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好了吗？以后可千万别乱吃东西了，你到底在哪里吃的？食物中毒可不是闹着玩的，今天又打针了吗……” “没事了，不严重，看你，干嘛还来，天要下雨了……”我的话被哽住了。 “来看看你，不然怎么放心，我买了些你喜欢吃的，你看看想吃什么就多吃，有些得等你好了以后才能吃，看看，我还给你买了条裙子，你穿应该很好看……” 我一下子把袋子拽过来，胡乱地翻着，假装看是什么，来掩饰那就是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的泪珠，一任它们啪啪啪地砸在妈为我买的东西上…… “你这丫头，就是没出息，有什么好哭的，就是改不了你这坏毛病，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不瞅她，又把那个袋子“夺”过来，在前面匆匆的走着。也就只有这一次，我硬让妈妈在我们家吃饭，我为她炒了辣子鸡，为她炸了鱼，还有一些不知她爱不爱吃的东西，反正都是我用“心”来做的。在平时，我们家总是婆婆做饭的，我哪有下过厨。 当我把饭菜摆上桌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妈妈眼中涌出了泪水，这顿饭，妈妈好像故意吃了好多，婆婆也吃了很多，并且她们一直在夸我的手艺，说辣子鸡的味道是多么特别……可我就是没有一丝得意。 休息了一会，妈要走了，因为我老公出差不在家，而我又带不了她，她只能再独自走回家去。把妈送到单位大门外，我便回来了。可刚进屋，婆婆便递给我一个小纸包，说是妈妈留给我的，打开一看，那里面竟是一沓钱。我的心像被使劲揪了一下，疼极了，眼泪疯狂地流了一脸，我迅速抓起为儿子买的巧克力，骑上车飞一般地去追妈，追上她时，她似乎很吃惊，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掏出那块巧克力，硬塞进她的兜里，她挣脱着往外掏，边自言自语着：“这孩子，给我这个干什么？我又不吃……” “您别掏了，在路上饿了吃……”我按住她的手，一颗泪砸在她干巴巴的手上，她轻轻抽出手：“好，好，我带着，饿了就吃……”其实当时我和她心里都明白，在回去的路上，是绝对不会饿的，而且也绝不会吃的。我坚持要陪她走回去，她用那种我从没体会过的笑拒绝着我，我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她一次再一次地回身向我挥手，我才敢俯在车上旁若无人地大哭起来……那也就是妈妈最后一次去我家了。 那几年，由于工作不顺，再加上孩子小，虽然和妈妈的关系有了缓和，但总以自己不顺心为借口，从不曾费心地照顾故过妈，还把孩子送给她带，而我却不知那时的妈已是疾病缠身了。 那天，爸打来电话，说妈摔倒了，腰腿的骨头都有断裂。我赶到的时候，妈已躺在床上，正大声的呻吟着，姐姐们正埋怨她为什么不小心。接下来的日子，妈就再也没有下过床，不久由于咳嗽的厉害，又查出肺癌晚期，也就从那一刻，我彻底崩溃了，对于妈妈的爱从我心里彻底觉醒了，我的心疯狂般的撕扯着，我爱妈妈，我不能失去妈妈。我要照顾她，为她做一切一切。我在单位请了没有期限的假，每天为妈炒辣子鸡，为她买各种零食，只要我能想到的，只要我认为是好的，我就要为她买，哄她吃，她那时也变得厉害，好像特别依赖我，好像要把二十多年来压抑的爱，全部释放出来。由于病痛，她会乱发脾气，甚至骂人，而对我却从没有，总是和和气气的。我为她洗头，洗脚，她似乎不忍似的，会时常为我理一下垂下来的头发，会拿毛巾为我拭去滑向眼睛的汗珠…… 老天没有给我太多尽孝的机会，两个月后，妈妈走了，在我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妈妈永远地离开了我…… 在妈妈去世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我时常以泪洗面，追悔自己多年对于妈的不孝，我常俯在沙发上，趴在床上想象着，妈在世的时候，我可以在她腰疼的时候，给她捶一捶，在她洗脚的时候为她细心地剪剪指甲，在炎热的夏天为她熬一锅绿豆汤，在冬天来临的时候，哪怕买一副手套，可我这个深受母亲垂恩的人却什么都没做…… 直到现在，妈已去世两年多了，可每当我行走在大街上，购物于超市的时候，看到与妈有相似的大妈大婶，我总有一种冲动，好希望那就是妈，让我能够依偎着她，哪怕是轻轻地叫上一声：“妈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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