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羹

泪琥珀

中秋,和阔别几年的弟妹去洋人街玩。

熙熙攘攘的沿江街道,热闹非凡,到处是兴致勃勃的游人。我们中午到达后先去吃顿丰盛的午餐,接着沿着那条沿江街道闲逛,轻松愉悦。我们三人手拉手,轻声聊着天,久违的亲情柔柔环绕着我们。

临走时,接近黄昏,在那里买了三杯玉米羹,准备在车上喝。

回家的高速大巴上,我们同坐一排,紧紧相依。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弟弟说,我们趁热把羹喝了吧,要不就凉了。于是三人同时打开,饮用那浓稠甜腻的玉米羹。

一种好熟悉的味道,却又一时想不起,在细细品味,记忆中也努力搜索这味道的根源。

姐,这个羹好像外婆做的啊!

弟弟的一声轻呼,一下子让我茅塞顿开。

外婆!是的,是外婆做的羹的味道!

手捧着那杯温热的玉米羹,看着窗外随车掠过的城市,陷入了回忆的城池。

外婆慈祥的面容,在我的眼前慢慢显现。白皙圆润的脸庞,充满笑意的眼睛,怜爱的看着我,嘴角微微翘起,像那轮弯弯的月。轻声细语的言谈,又在耳边悠然响起。

其实,和外婆相处的次数,屈指可数,在我的人生只占了微乎其微的一部分而已。可是外婆对我的疼爱,胜似了对弟妹们的疼爱。现在想起来是几年才能见我一次的原因吧,而且每次都是那样短暂的时间。

正是因为相见的短暂,才得以将平时积累下来的疼爱,在那短暂的时光全部倾泻在我的身上,让我沉溺在她的娇惯之中。

而那时每次回去看望他们时,都是在过年的时节。

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的寒冷。多了份温润,少了些寒冷。那时的山,仍是一片青翠,路旁青绿的小草伸展着腰肢。处处弥漫着沁人的清香。年幼的我,蹦蹦跳跳于那条乡路之间,满怀欣喜地奔向那座老屋。每次,都是我首先跃入那间堂屋,急切寻觅外婆的身影。事先得知我们回来的外婆,总是从厨房那里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笑盈盈地走过来,搂着我说:我的幺儿回来了。我会将脸埋进她温暖的怀里,抱着她,撒娇地问想我了吗外婆?她总是无声的将我搂得更紧。

在外婆的视线里生活是快乐的。有了她的庇护,爸妈也不敢多说我,任凭我撒欢地玩耍。而外婆对我的疼爱,最突出的做法就是,尽力满足我的味觉。对我的要求有求必应,并且总是让我尽情地享用那些美味。

每次,外婆都是悄悄地把藏在床下的广柑拿出几个,告诉我那是专门为我留的,如要吃就自己去拿。我好奇地趴着看进去,整整一大盆,个个圆润光滑,闪烁着温暖的色泽。轻轻的剥开,一瓣瓣的果肉,水分充沛,饱满清透。入口一咬,果汁溢满口腔。丝丝清凉,片片甘甜。

而我,最爱外婆做的一日三餐。

凌晨的蓝光里,她总是悄悄起床,经过我的床,满眼心疼的看我一眼,就去厨房做我们的早餐。厨房里,会传出轻微的烧柴声音,淡淡的柴烟味道飘散过来。进入我的梦乡。那是一种最为朴实无华的香气,让我心底踏实温暖。不一会,便有饭香萦绕房间。饭好,也不去唤醒睡梦中的我们,只是静静地做着家务,静静地等待。总是被那些香气扰醒,心有不甘的起来。清甜的羹,甜腻的元宵,还有饱含乡土气息的泡菜。一碗碗,一碟碟摆放于饭桌。特别是那羹,黄灿灿,细腻腻的。温暖的色泽,甜润的味道。入喉,爽滑微甜,像一丝温热的泉在身体里扩散开来。

看似简单无比的饭菜,经她的手,就变成了我最爱吃的人间美味。酸溜溜的萝卜汤,开胃爽口,总是用它泡着米饭吃。喷香的排骨炖藕,清亮的汤中,躺着节节白藕。一夹,便有丝丝缕缕的纠结。每每姐弟们像游戏般抢食,纯真的笑声荡漾在那座小院之中。外婆最爱看这些孙儿们津津有味的样子,一脸慈笑,倚在厨房的门框上。

在外婆看来,满足我们的味觉,是她的爱的最直接简单的表达方式。从前清贫的日子,让她知道,踏实的生活,离不开美味的衬托。所以,她总是竭尽全力为我们准备可口的饭菜,和香甜的水果。而留存于心底的那些味道也是不会轻易淡去的。

而那些美味的味道,却已经离我远去已有十余年了。

今日的我,在世间为了生存奔波应酬,品尝过许多美味佳肴。可是,还是很渴望,重新回味那些清淡简单的食物。就像我记忆里的那束不会凋谢的百合,纯净自然的味道,久久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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