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 - 指尖之舞

指尖

读三皮的字,突然感觉世界于瞬间荒无人烟,那些拥挤的房屋,招摇的植物,冷漠的人群,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只有气象,阴雨,淡阳,或者轻雾,秋天暗红的夕阳,冬夜里紫色的雪,春天里浅白的草,铺天盖地地来,又铺天盖地地去,所有生命骤然间脆弱微小的不值一提,只有天地茫荒,冷峻而无涯。

或许,这样的感觉,在这样好不容易正常起来的夏日的午后,是错位而不妥的,但是因为一些缺失的东西,让我感觉人生许多确定或不确定的获得或失去,并未如想象中那般使你感到充实或者满足,我依旧是困乏的,脆弱的,在季节与季节之间,在消息与消息之间,轻易地感觉到自己的虚无,若空气,或者连一隙空气都不可比拟。

前日,我在街上行走,那天是阴天,雨在傍晚前落下,敲落了路旁淡色米兰,并没有打伞,也不曾躲起来,只一味地闲走,没有人,若我般闲散在雨里,大家都在寻找一方安全而温暖的栖息地,保全了自己的干燥和纯净。夏天的雨,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惬意,它冰冷地落下来,从我的发间,经过我的身体,一直到达我的脚心,事实上,雨水的方向并非如此顺畅,它同时攻击我的头顶和脚心,一分分,一寸寸浸淫,漫漶,最终侵占了我的心情,并顺理成章地将我的体温更改,我已不是那个闲适的散步女子,我更像怀揣着一枚秘密无法递交出去的人,彷徨而焦急,这样的结局,跟我的想象背道而驰,原以为不过一次雨中闲走,淋落的,不过一些闲闲的心事,却没料到,一场雨,可轻易将我的温度、思绪、心境更改成另外一种冰冷的模样。

黑夜轻易来临,从窗口涌进许多潮湿而窒息的空气,淋湿的我,轻易感到一间屋子的好处。雨落在窗外的树上,落在对面楼房顶上,落到花园里的那些凋零了的花蕊上,颜色愈来愈重,愈来愈沉,愈来愈冷,愈来愈清晰,好象被刀刻过一般。

就当我从来都是荒芜的,三皮如是说。

就当我,当世界,当我们,从来都是荒芜的吧,我如是说。

荒芜,就是这个样子,不是没有,而是太多,太拥挤,太稠密,太嘈杂,太无是事,轻易接纳,轻易凋落,轻易破败,轻易消逝。

这是一个荒芜的夏日,许多希望和热情,最终都被压在心底的空濛里,我懒散而悲观,荒芜而空洞。我常徘徊在我们的门前,用希望和热望来武装自己,可是,这些东西太容易消失了,所有的盼望,并非事实。我突然明白了,节气,是无法代表一个季节的温度的,它也无法去做一个季节的标志,更无法指挥一个季节的未来。

即便,夏至,即便,信件,即便,你。

夏至,便是今天。

天好起来。所有重的沉的冷的清晰的景色,都恢复到它本来的灰蒙蒙的模样,我依旧看不清那些花的朵瓣,看不清树上的鸟的翅膀,也看不清你的容颜,只勉强看到那些规则的字,若一枚枚秘密的浆果,艳红而诱人,但它们,不可炫耀,也不可埋怨,只适宜停在嘴里,在时间的咀嚼中渐渐被身体吸收消化,遗忘,或者记得,都成为自我的事。

其实,荒芜,就是这样样子了。你需要侯着,等那个说来但总也不来的人,他会有许多理由和借口,懒散,推诿,劳累,借口,牵强。但你总也做出一个等待的姿势,低着头,看桌子上那圈水渍,规矩而又庄重,阳光没有照进来,你只能隔着窗户,看到那些阳光很霸道的样子。但你的心,依旧住在那些有雨的晚上,住在想象的冬天,风、冷寂、还有无望。是需要一些夜晚来连接断续的消息的,或者需要一些备注,来解释这段时间里出现的间断。但是,这些无意义的想象,在下午阴沉的屋子里,越来越散淡了。倒是孤独的意味越来越浓了。荒芜的意味也越来越浓了。

有小孩在弹琴,不甚连贯,但可以听出来,是《送别》,有时,琴声会停顿一段时间,正好停在“今宵”那句上,或许时间并不长,但因为一直在盼望,所以觉得时间被拉的很长很长,长到无法忍受,最终,他将“别梦寒”弹出来了。呼出一口气,眼底却湿漉漉的疼。

这并不是我们安排好的结局,这不过一个过程,必须经过。我或许会一直等下去的,也或许在某一日中断了等待,但这些都不能让日子更丰饶起来。其实,日子重叠起来的样子,就是荒芜本身的样子,拥挤,繁琐,无聊,只是,日子无论荒芜成什么样子,都给我希望吧,让我可等到,那个说好来而老也不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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