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隔空 |
正文 | 《隔空》 一、milk “初秋的第一片落叶,像一朵轻飘的云彩,摇摇坠坠。远方的候鸟频频飞来,却不曾带回,你丝毫的爱……” milk笃定地钻进北去的列车,偌大的背包就快要吞噬掉她弱小的身子。她是最后一个登上车厢的乘客,没有送别。 列车缓缓开动,像只巨大的虫子,思绪不定。耳机塞满了她整个耳朵,这时候,音符是那么靠近她的回忆,倘若她听一段灿烂的旋律,她会变成云罢,就这么飘去北边,悄无声息。 天色渐晚,黄昏的夕光洒在她如水般恬静的脸颊上,身旁不时有来来回回的人儿,她不孤单,北去的路途也并不遥远。音乐在继续,列车执拗地奔跑着。milk依靠在窗边,托着下巴朝倒退的风景一一问好、道别,一朵云就带走她好多思念,一阵风就夺走她好多泪水,她使劲揉揉眼睛,就再看不清倒退的风景。天黑了,有点儿决绝。 milk是个坚定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拥趸,生活总会被她内心灼热的现实主义情怀湮没得一干二净,她不是演员,却迷恋着成为某种臆想的形象,或许她的生活是一幕戏剧,她的妈妈视梵高入偶像,所以她学会了油画,她不恭维梵高、星光、太阳花,却只愿意和七零八落的涂鸦谈情说爱,她总是一个人埋怨她不甘心的笔触,她坚信自己能透视掉一切美好或是丑恶,她从不逃避爱情,却也不相信爱情,她总是提醒自己真正的爱情只能保鲜七天,七天是一幕戏剧全部的生命,错过了或是过期了,就不在了。 她用被自己称作“最后的油脂”的画面跟家人道了别,北边像是有人在喊她,声音低沉得仿佛一阵散不去的雨雾,她着了迷,变成一朵轻飘的云。 “呜呜……”疲倦的列车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又沉沉地睡去了。 milk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阳光追得无处可逃,她嘴角有些泛红,像是被蚊子惊扰了。卡带已经反复了好多次,最终停留在一段轻灵的调子上。她只用随身听、卡带,因为只有这些代表着她不多的记忆,简简单单的。 列车到达了终点,又打了个哈欠,不再动了。车上的人们纷纷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怀抱,milk有点儿不屑,这是她一贯的作风。她又一次把自己装进那偌大的背包里,她是最后一个跳下车厢的乘客,没有留恋。 身后一串串悄然的脚印,送走了milk,倘若她有一天回去南边,或许她会踩着同样的步调,依然坚定。 她晃晃悠悠地,依然最后一个走出站台,马路对面立着一个男人,举着大大的牌子,上面用紫色扭曲着“milk”的名字,他笑得好灿烂,就像一朵盛开在北部的向日葵,盼来的他久违的阳光。他身后背着四方的画板,看起来像是和milk一样的调子。milk被这醒目的场景擎住了目光,她突兀地露出浅显的微笑,她的黑眼圈告诉她,她终究逃不出梵高的灵魂。milk轻悄地穿过马路,旁若无人一般,牵起男人的手。北边的风有点儿清冷,或者说有点儿不友善,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男人依旧嘻嘻哈哈的,他好像一直在介绍着自己的城市,像只恋家的候鸟。milk选择耳鸣,来问候这座不友善的城市。马路好长,也不是milk喜欢的调调,她长长的睫毛耷拉着,朝男人设定的地方走去。 “到了,我去买吃的,803哦。” “哦。” milk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崇拜太阳,她讨厌阳光,让她无处可逃。她想瞅瞅太阳到底长什么模样,却又不敢。 黄昏临了,男人还没有回来。milk洗了个澡,把衣服整理好放进衣橱,踱到窗前,她总是喜欢一个人靠在窗边,夕光透过玻璃洒在她依旧如水的脸颊,像是上天给她涂上了淡淡的腮红,这里没有倒退的风景,没有云彩能够惊扰到她的思绪。milk喜欢夕阳,因为它总是能像丝绸一样抚摸着自己的肌肤,让她欲罢不能。milk觉得北边的夕阳很淘气,像是借着那些碍眼的高楼大厦跟她捉迷藏,她有些想家,却不清楚家在什么地方。渐渐地,夕阳玩累了,一头扎进一幢青灰色建筑的怀抱,那不是夕阳的家,同样不是milk的。 一阵敲门声,节奏陌生而短暂。 夕阳余晖把天边的云彩渲染得美轮美奂,黄昏独有的光感浸满milk白皙的肌肤,她像一只白光光的蛇,而男人是猎户。milk蜷曲着弱小的身子,鼻息急促。黄昏很慢,很美,仿佛整个城市都随着黄昏的色调变得怅然,恍恍惚惚得,夕阳就隐了踪影,剩下milk和猎户的气息交织着,缠绵着,挥之不去。 北方的夜晚来得早,深沉的幕布倏地就从天而降,这当然是milk再熟悉不过的场面,只不过现实,如今显得那么惨淡。milk靠在床头,身子被偌大的床吞噬得彻彻底底,男人已经离开了,剩下一副油画。 猎户放弃了毫不反抗的猎物,留下一串串空落落的脚印,慰藉milk放逐远方的孤独。 一个男人是怎样修炼成凶猛的猎户,一个女人又怎样逃避孤独。milk思忖着,等着黑夜退去。 milk喜欢一个人在夜里画画,映着昏黄的灯光,操纵着不安的情绪。她只是在月缺的时候才会弄出点儿零星的动静,其他时候都安静地吓人,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依在画布旁,独自怅然,任由灿烂的月光浸润她消瘦的脸颊。月亮越是圆满,milk越是怅然,她仰着清晰的脸庞望向月亮,月亮就挂在树梢,眼睛不眨一下。milk有些害怕,索性躲进被子里,成了月光的俘虏。 这个不大的北方城市,月亮很近,很圆。milk觉得自己轻飘得就像一片云,多么轻易地就被晚风卷到月亮那儿了,她很怕,却突然想起猎户,想起那段不再新鲜的“爱情”。 milk极不情愿地捱过了这一夜,她赶紧找了一处自认为离月亮最远的房子租了下来,虽然这里不太欢迎她,但milk没有一丁点儿想要离开的意思。 如milk所愿,这地界离月亮很远,她终于在漂泊之后享受了一晚安详的睡眠,她很感激,用油彩在白光光的墙壁上涂成“THANKS”,milk端详了许久,她很满意这份来自远方的问候,扭曲得就像她不安分的灵魂,摇摇欲坠。 milk悻悻地冲出家门,去寻找“爱情”。 北方的盛夏依旧不怎么友善,尽管milk曾经躲在屋子里精心伪装了一番,这让她显得有些无奈。盛夏的太阳像一朵灿烂的,却散发着毒气的花儿,不知不觉就把城市里的人熏蔫儿了。本来milk是极不情愿就这么成了烈日的俘虏,她是想挣扎的,但现在看来不是十分管用。 一条雪纺碎花连衣长裙,一顶象牙白褶边凉帽,配一副大得有些夸张的太阳镜,是milk夏天里的伪装,尽管她只有十九岁,可她始终不愿让别人看出她的实际年龄,她觉得这样,能让爱情快点到来。 milk弱小的身子沉在偌大的北部城市,她像一条快要跳出水面的鱼儿,表情平静,内心挣扎。爱情,若即若离。 二、Lin 整个夏天,Lin的女友都不在身边,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抽烟、写诗、养猫。 事情从此大概就离不开那只不谙世事的猫了。 还有两天就是Lin三十岁生日,生日这个日子对lin来说像是个不大不小的灾难,朋友发简讯调戏他,“哟呵,三十岁的男人魅力依旧啊”。Lin对于这种稀松平常的挖苦已经不屑一顾了,当然他也很清楚三十岁的男人,孩子都快能买酒了。可他总是捉摸不透自己的心思,他也不想琢磨,这些时间他宁愿写诗,养猫,或者晒晒太阳。 Lin不是个老人,晒太阳、养宠物都不是他的错。 他喜欢周末一个人抱着他的猫晒太阳,这只短尾巴猫是lin的老妈出离怜悯的杰作。Lin都记不清为什么他迁居到千里之外的南方居然还带着这只猫。这猫叫milk,因为一身雪白而柔顺的毛就像牛奶一样。它总是很安静,这像极了lin。在这个远离故土的城市,他们相依为命,是一家人。 Lin在一家双语杂志社上班,每天浑浑噩噩地跟汉字、英语打交道。每天挤公交让他变得十分苗条,几千块的收入大半给房地产事业做了贡献,他不曾抱怨过,他的猫也和他一样,整天糊里糊涂,没心没肺,吃饱饭就跑去阳台躺椅上晒太阳,阴天时候会难过,会哭鼻子。milk眼睛很大,又亮,每次哭鼻子都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惹人怜惜。 Lin总是在公交车上填饱咕咕叫的肚子,喜欢看车载电视上无聊的新闻,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还是个活人,会喘气儿。 今天lin的一篇文章突兀地得到了某知名杂志社的青睐,他所在的单位也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与名社合作的机会,他老板乐得开了花,走起路来像个落潮的螃蟹。Lin骨子里看不起这种人,但为了生计,也只好隐忍。Lin的隐忍换回了五千块大洋。他觉得自己好似沦陷了,像一朵被送给女人的玫瑰,会在灿烂之后凋谢。 夕阳告诉lin,他的猫饿了,然后就一头躲到世界那边儿不再吱声儿。lin下班了,像个小学生放了学,终于可以回家看动画片了。 这个不算陌生的城市总是拥挤得像个减肥失败的女人,突兀的玻璃建筑把夕阳最后的身影撕得粉碎,汽车不停地排泄着怨气,让天边的火烧云都不得安宁,这是多么不和谐的世界。Lin总是会被这些凌乱纷繁的场面弄得头昏脑胀,他想赶紧逃离这儿,回家,回到他的躺椅上。 夕阳彻底没了影子,lin也终于回到家,他觉得自己像个刑满释放囚徒。 Milk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它没吃东西,是夕阳送它进入了梦乡。Lin走到躺椅旁,轻轻抚摸着它,情不自禁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天黑了,lin有些看不清milk的脸庞,但他确信它睡得很甜,因为这梦美得,让milk轻轻地打起了鼾。 月光很快就浸润了lin和他的猫,或者说是吞没。世界安静下来,整座城市都轻轻打起了鼾,lin和milk终于一起酣然入梦了。 有时候,我问自己/那月亮底下呢喃的人儿我可曾见过/抑或是擦身而过的太快/忘记了模样/有时候,我听见/她在月光里哀怨着什么/红鞋子,油纸伞/还有些关于唇彩以及马尾辫/我/我可以把这些/统统扔进画里/再勾上几笔淡淡的墨/代表月光的痕迹/她,就是这样/总是一副身影/就霸占了我的整个画面/除了白光光的月亮/有时候,我问自己/那月亮底下呢喃的人儿/是不是我画里的情人/总是一个人/在月亮里哀伤地谈着什么/我听不见/也够不着 Lin在一本泛黄的册子上写下这首诗,这册子是他专门为她写情诗用的,上面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好多字。Lin总是在晒太阳的时候念给milk听,而milk也总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lin,或许,他们彼此成为对方的风景。 三、一封信 亲爱的,lin: 原谅我不辞而别。 照顾好我的猫咪,它叫milk。跟我一样。 爱你的,milk。 1999年11月7日 四、我爱你,即便你触碰不到 今天是2011年8月12日,lin三十岁生日。他准备为了自己“隆重”一次,尽管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为自己隆重,也是最后一次。 他没有去公司,请假说病了。他买了蛋糕,蜡烛,酒。 整个白天,lin和milk在一起,晒太阳,念诗,怀旧。他虔诚地感激今天的太阳,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漫长的白天。 Milk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天,就从东边儿黑了过来。Lin有些猝不及防,他不知道是雨来了,还是夜晚来了。Lin把milk轻轻放在躺椅上,又把餐桌推到了阳台,点上蜡烛,关了灯。 Milk的眼睛在淡淡的烛光里显得那么灿烂,仿佛时光隧道的入口,只纵身一跃,就能回到过去。Lin仿佛突然陷入了无止境的回忆里,milk望着他,像个懵懂的孩子。 祝我生日快乐。 Lin用回忆在册子最后一页记下这句话。 1999年11月7日,milk离开家,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去了北边。 1999年12月25日,第一次一个人过圣诞节,你发来简讯:你不爱我,所以我离开,寻找爱情。 2000年2月5日,第一次一个人过春节,没有你的消息。新年快乐。 2001年1月24日,一年了,你还好吗? 2002年2月12日,两年了。 …… 2003年8月,忘记是哪一天,你终于回来了,却忘记说话,忘记眨眼,忘记我。 2003年9月,车祸后你治疗一个月,我不相信医生说的每一句话,我带你回家。 2003年11月7日,今天开始,在每个没有阳光的日子里为你写诗。 …… 2011年8月12日,祝我生日快乐。我爱你,即便你触碰不到。 亲爱的/我终于孤单一人了/这仿佛是我一直盼望得到的/就像小孩子/可以尽情地淘气,不听话/妈妈越喊就跑的越远/月亮出来了/我坐在夜里/数星星,数月亮/月亮也是孤单的/白光光的脸颊/很像你/亲爱的/我孤单的时候总会想起你/想起我们手挽手坐在路灯下/数着飞来飞去的蚊子/哼着歌,回到小时候/亲爱的/现在我一个人/坐在月亮里数星星/我数到多远/就爱你多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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