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傻逼 |
正文 | 腿受伤了,干不了重活,医生说可能还要等三四个月才恢复得好,我就急着想去找份工厂里的轻松点的活干。天津有个朋友说他们厂里愿意要我,我立马跑过去了。谁知到了天津我又水土不服,刚到两天就上吐下泻的,那个工厂又要压五十天的工资,五六千块,我在太阳下干建筑要整整干一个月才挣得了那点钱,合同期未满那押金一分钱也拿不到。我犹豫再三。在天津刚呆了五天我就又不得不打道回府了。 来天津时,我坐了三天的车,脚肿得像未蒸熟的馒头,手指一按下去,陷好深一个坑,久久复不了原。坐车整整三天,我什么也没吃,只喝水。到了天津,我也每天只能吃一小碗米饭,天津乡下的稀饭干饭都像放了盐一样咸咸的下不了喉。返回时,从中旺镇坐车到天津买火车票,一辆破破烂烂的中巴车,乘客像窑红薯一样。我从起点站上车,靠窗户捡了个座位,一路上吐得一塌糊涂,恨不能五脏六腑连根带把儿地全吐出来。我在天塔下了车,觉得自己像一只孤魂野鬼游荡在冥冥中。 我没看到公交车站牌上写有到天津火车站的车。站台边稀稀落落地守着七八个人。一个牛高马大,慈眉善目,大约六十几岁的农村老头,守着一堆比他身形大两倍的破包裹烂麻袋,手里还捏着一张折叠式的十字小板凳。我看老头子迷茫的神情也不像什么天津通。我问了旁边一个漂亮女孩,绿化坛边一个背背包的学生哥,站牌背后一个提公文包的年轻男子,十字路口正要起步过人行绿灯的提着菜篮的一位大姐……他们都一致摇头,说不知道去哪里坐车到火车站。我又去问天塔广场的小卖部老板。那是个四十几岁的豁达的天津男人,他说就在那个站台坐车,803路和8路都到天津站。我说干吗我没看到呢。旁边太阳伞下守车的男子也走过来对我说,就在前面那个站台就是了,803路和8路都可以。我提着沉重的行李,一拐一拐地回到站台边,真的在站牌上找到了到天津火车站的803路和8路。我站在站台前面,把行李挨着那个农村老头放下了,安心地等车,口里忍不住自言自语:傻逼,只看终点站,不看起点站,前面那么大一排天津站字样都认不到。农村老头前来套近乎,“你也到火车站啊,我也是,都错过两趟了,我跟着你!” 我遂那老头的意,帮他提了个大包,领着他坐803到了火车站,又把他带到售票大厅。看样子,火车站的人丝毫不会比春运时期少。买票分好几种窗口,有预售十日内的,预售两日内的,售发当日的,还有学生窗口,军人窗口。我觉得到福州的车当天的肯定是没有了,只能买明天的,就排在预售两日内车票的窗口长队后。老头说去大连,去大连的车次很多,当天的可以买到,我就指点他排在与我相邻的售发当日车票的窗口队列里。大约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我才从车站的大屏幕上看到去福州的车是凌晨两点四十的。这样一来,我完全应该在售发当日车票的窗口前排队买票的。这时我所在的长队刚刚前行一米之距,又还有几分钟就到午休半小时了,而那老头已经还有一米多远就要排到窗口了。我从队伍里走出来,去那农村老头队列前,站在老头身旁,向他说明情况,因为他已经到铁围栏里,我没法挤到他前面去,就托他帮我买张到福州的票。他只听我说话,脸上生硬地挤出一丝笑容,不置可否。轮到他买票时,我就挤在他前面对票务员说买张到福州的,他也抢着说买张到什么鸡西的。票务员叫我去排队,我说我和老头一起的,票务员说你也要张到鸡西的?老头领到票从我身旁挤过去,不再正眼看我,径直地背着、扛着、提着,向售票大厅外挤出去了。 我下午三点才买到第二天凌晨去福州的车票。幸而天津火车站候车室可以随时进入,我买到票马上就进了候车室,解决了我没钱住旅馆的顾虑。我进了候车室立马感觉到浑身疲乏到了极点。我找到动车候车区的一个长排座,长长地躺了下去,昏昏沉沉地睡着。一会儿后,我全身酸痛,又忍不住爬起来坐着。我浑身上下没有哪一点是觉得好受的。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女孩站来我面前,双手伸向我,左手几张一元纸币端端地指向我的鼻尖。这个五六岁的脸面脏兮兮的小女孩可怜巴巴地对我说:“叔叔,我想读书,给我点钱吧!”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觉得很懊丧很烦躁。我掏出口袋里的一把零票,找一张一元的,只想这个小女孩在我面前立马消失,我不想看到她那张和我女儿极为相像的脸。小女孩眼明手快,以闪电不及雷鸣之势一把夺走了我手中的一张拾元币,向我狡黠一笑,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周围人群爆出一阵“傻逼!”那时刻,我觉得,候车室所有人都正在嘲笑我这个正宗的“傻逼”。我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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