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七月半记忆 |
正文 | 散文 何光明 老辈人说农历七月十三是七月半是鬼节。不知道为什么七月半是七月十三而不是七月十五,为什么会是鬼节? 这疑问从小一直在心里,一直不敢问大人,只晓得七月半就这么传下来。不像七夕有故事。 七月半是鬼节,没有故事。小时候喜欢过节,盼望过节。不管是春节、中秋节、重阳节、端午节只要是节日都喜欢,七月半也一样。 黔东南麻江七月半吃鱼,有的地方吃鸭子,有的地方不讲究,什么都可以,炒几个菜也一样过。有的地方过十二,有的地方过十三,也有的地方过两天,十三十四都过,说是官十三民十四。麻江只过十三,只吃田鱼(稻花鱼),正儿八经的七月半。 每到七月半,天一放亮农村家家户户早早就下田放水捉鱼了。田坎上、稻叶上全是露珠,稻叶上的蜘蛛网也一样。稻子已经撒子,一穗一穗腰弯弯的,有些微黄,很惹人喜爱。水放了一些,开始听见鱼板水的声音。这时候要从放水的田缺口开始往田中间理一条沟,用手轻轻的把稻子扒开压向两边,然后沿两排稻子的根部挖出一条水沟,一直挖到田中间水深的地方,这样水流得更快。水越来越少,鱼会沿水沟游到田缺口。这时候把水桶装一小半水,守在田缺口,哪儿都不去,一眼不眨盯着水沟,有鱼顺着水沟游下来,会不顾一切扑下去捉鱼,那个滋味别提多带劲。老话说的:吃鱼没得捉鱼欢。水快放完,要用杉树叶拦住田缺口,防止有鱼逃出去。这时候不用再守田缺口了,要到田里去找没游到水沟里来的鱼。其实也很好找,只要听见哪儿有鱼儿游动的声音,就奔哪儿去。走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用手轻轻把稻子扒开,再慢慢往前,边走边观察。有的鱼虽然没有水,它也不动,就这么眨巴眨巴着嘴,鳃一张一合,瞪着眼睛侧面躺着,偶尔也会动动鱼鳍和尾巴,但听不到声音。如果不仔细找,过几天鱼就会烂在田里,很可惜。所以每次捉鱼都要找几遍,直到田里面的路线纵横交错,像《地道战》里面的地道,直到手杆、脚杆被稻叶割出横七竖八的红印,直到衣服裤子沾满泥浆,一无是处才肯罢手。 鱼捉到家,要让它吐泥。用大盆或者水缸装大半清水,把鱼放进去,一会就吐出泥来,要吐两三个小时才干净。鱼吐泥这段时间是空闲的,邀上伙伴去准备晚上耍香瓜用的瓜崽或者橙子果。七月半橙子果还没熟,也跟瓜崽一般大,皮厚,不容易破,很好用。也有用茄子做香瓜的。找好香瓜,还要找一根比较直刀把般大的木棍把香瓜插好等晚上用。 杀鱼是大人的事,我们五姊妹会围拢来看杀鱼。鱼跳出来,会争相去捉,有时候两三只手一起才按得住。 几姊妹守着煮鱼,或烧火或抱柴,反正只做一些围着灶台转的事情,一直守着。 每年煮法都不同,主要还是煮冷水鱼。鱼杀好放进加冷水的锅里,放上生姜、鲜花椒,再放上自制的糟辣椒或者酸毛辣果,加点盐煮熟即可,这是一种。另一种煮法也很简单,把鱼放进锅里,加冷水,水刚好淹过鱼身,水多了汤就淡,不鲜了,再放入新鲜的嫩辣椒和毛辣果,嫩辣椒用手辦断成节,不用刀切,用刀切会沾上铁气。毛辣果也用手撕,不用刀切。再放入生姜、鲜花椒、盐、蒜米;煮熟起锅,汤很鲜。 最好吃的还要数高汤鱼了,煮法比较费工夫花时间。先把鱼用菜油炸至微黄,把鱼捞出。把剩余的油舀出来;大铁锅加满水,把炸好的鱼放进去,同样放入生姜、鲜花椒、盐。然后大火烧开改为小火,炖上四五个小时,汤成乳白色;鱼骨疏松入口即化就起锅,这种煮法汤鲜味美,想想都会淌口水的味道。 鱼煮好并不能马上吃,要先供祖宗。我们几姊妹七手八脚烧香点烛摆桌子摆碗筷,舀鱼舀饭斟酒供饭。酒过三巡要给祖宗烧纸钱,祈求祖宗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烧完纸钱,把供祖宗的饭菜撤下,才轮到我们吃。那时候有汽酒,七月半能喝上汽酒,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 七月半除了吃鱼,最重要的就是耍香瓜了。吃罢晚饭,点一把香在家门口路边插两排露水香;老辈人讲在外去世祖宗的魂魄会沿着露水香到家来领七月半烧给祖宗们的纸钱。小孩子不懂这些,按照要求插好露水香便迫不及待去耍香瓜了。再点一把香,插满白天准备好的香瓜上。出得门来,街上早已是香瓜的世界了。远远望去星星点点,像天上银河里的星星。转动手中的香瓜,呼啦啦一个火团,像耍狮子的绣球。有用橙子果做香瓜的,香只插一半,可以放在地上推着跑。几个人并成一排跑,像天空滑过的流星雨,漂亮极了。就这样跑着、转着,直到香瓜上的香热得只剩下香棍子,没了火星,才抬着剩下香棍子的香瓜恋恋不舍的回家。 今年七月半在荔波过,官十三民十四是荔波风俗。过两天,七月半荔波吃鸭子。我决定十三这天还是吃鱼,吃过早餐早早来到菜市场,现在已经没有下田捉鱼的机会了。卖鱼的不多,不像麻江,七月半满街都在卖鱼。看了几个鱼摊,没有田鱼,卖的大多是塘鱼或者网箱鱼。许多人不认识鱼,分不清田鱼塘鱼网箱鱼。其实田鱼很好认,田鱼会吐泥,一般不大,三四两到一斤左右,超过一斤的很少,除非是喂了两年以上的老口鱼,才会超过一斤。老口鱼一般都不舍得卖,留做鱼种。田鱼的鳞很光滑,金黄色。鱼身下部鱼鳍和鱼尾桔红色,跟河鱼差不多。不像塘鱼网箱鱼是银白色或者灰黑色。 快到街尾有一老者卖田鱼,捉了四条两斤多一点。回到家先让鱼吐泥。下午三点开始杀鱼。唯一的女儿已经远嫁他乡,外孙已经两岁多,没人围拢来看杀鱼。按照高汤鱼的做法一步一步煮鱼,没人看煮鱼也不用抱柴烧火。煮好鱼按规矩先供饭,摆好碗筷斟好酒烧好香,给祖宗着个揖祈求保佑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望着香火上父亲的照片,突然想自己死了之后会不会有人烧香点烛斟酒供饭? 烧完纸钱,摆碗吃饭。可能是时间没够的关系,鱼骨没达到入口即化的程度,小骨可以大骨还硬。不管它斟一杯酒慢慢品尝。只是天上依然有一轮明月未满,街边却没了露水香和香瓜的踪影。 也许是老了的缘故,容易怀旧。仍然怀念下田捉鱼、插露水香、耍香瓜的日子。 2021年8月20日于荔波樟江国际城 作者简介:何光明,贵州省黔东南州麻江县退休乡村教师,现居黔南州荔波县。喜欢钓鱼、乐器和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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