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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母亲,我心中的明灯
正文

母亲活了八十六岁。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在她离开我们之后,她在我的记忆里的形象却是越来越明亮。

儿时听父亲说,一九一九年的一个秋天,母亲出生在巢湖北岸的一个小村庄。六岁时,她去了上海,在二外祖父家生活。二外祖父在一家大公司谋生,家里的生活衣食无忧。在都市里成长,到了十几岁时,母亲已经出落成一个容貌娇美的大姑娘。然而,旧社会妇女的命运大多是残酷的。中国抗战爆发的那年的冬天,十八岁的母亲在凛冽的寒风中,含泪回到了生她的那片土地,在两间破旧矮小的土墙瓦房里和父亲完婚。母亲和父亲是指腹为婚,在当时,一个平凡的小女子,是无法抗拒父母安排的婚姻的。父亲是个遗腹子,祖母改嫁,一个贫穷的孤儿娶了一个肤白貌美的姑娘,村里的人都说父亲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可是,一听说母亲是在大都市长大的,从来就没有下过田,插过秧,左邻右舍都不免担心,这样一个城市小姐,怎能在日晒雨淋的地里干好农活?听了他们的窃窃私语,母亲躺在床上更加暗中流泪。

然而,母亲倔强的性格却使乡亲们对她刮目相看。初为人妻的母亲,首先把一贫如洗的家拾缀得干干净净,接着走向灶台,从容地淘米起火。虽然是粗茶淡饭,但也饭菜可口,这使邻居们大为惊异。而让乡亲们更加惊异的是,母亲这样一个体弱的小媳妇,在第二年的春天,竟然开始卷起裤脚,跟着父亲下地学起干活。而且几年之后,母亲就成了春天插秧,秋天收割,平日种菜的一把好手。在村上的小媳妇中,母亲已然是干农活的佼佼者了。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开始记事。在生产队里,一议论起干活,没有一个社员不对母亲竖起大拇指。无论是脏活下水田,还是重活挑担,她总是默默地干着,就像父亲耕地用的那头老牛,在风雨里,在寒霜中,从不停息地,默默地背着犁前行着。就是年近花甲,母亲在队里干活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母亲头发花白,满脸邹纹,头戴蓝边花毛巾,身穿海蓝色大襟褂。初春来临,母亲总是第一个下地,在寒冷刺骨的水田里弯腰领趟插秧。炎热的夏天,烈日下的母亲担着满满的两桶粪,在田埂上挺着瘦小的身骨,匆匆地行走在男子汉们的行列。秋日的打谷场上,母亲粗糙的小手拿起木掀,和男人们一起在秋风里扬起金灿灿的稻谷。而到了秋后分红的日子里,整个生产队也只有母亲这样一位年老的妇女,被大伙儿一致评为每整日十分工。时常在这个时候,母亲在早晨穿上洗得干干净净的大襟褂,作为生产队妇女代表,到公社的大礼堂参加表彰大会。傍晚回家时,母亲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都溢满了笑容,因为她的手里,这时总是拿着一张令人骄傲的奖状。

在母亲的晚年,我时常回到家乡看望老人家。在母亲的房间里,我依然看到墙上贴着许多发黄的旧奖状。我夸赞母亲说:“妈妈,你这一生真能干。”这时,母亲瘪着嘴,缓慢而微笑地说:“我当农民,就要把农活干好,把地耕好。你当教师,就要把学生教好,把你的班带好。”

在我的心中,母亲质朴的话语一直是我工作的座右铭。

母亲一生生了九个孩子,我排行老小。这九个孩子是母亲的命根子。然而,在前大半辈子中,母亲却遭遇了人间少有的磨难。困苦,疾病,还有那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天灾人祸,先后夺去了六个孩子的生命,只留下大姐,七哥和我。这在母亲的心中带来了多么巨大的创伤啊!悲痛和无奈,就像一块巨大的山石,在几十年里沉重地压在母亲欲碎的心上。到母亲四十岁的时候,艰难的岁月过早地染白了母亲乌黑的头发。然而,母亲却是坚强的,这些不幸的磨难从来就没有击倒过她那弱小的身躯。母亲就像家乡四顶山上的一棵古松,虽然风吹雨扫,电闪雷鸣,霜冻雪压,却始终挺立着那满身裂口但却笔直的躯干,默默地经受着岁月的沧桑。

母亲在晚年,每每回忆起我那些死去的哥哥姐姐们时,苍老的脸面上总是留下几行混浊的泪水。这时,母亲总会对我说:“他们走了,我还有你们姐弟三个。你们是我的希望,我得向前走,养大你们成家立业。人哪,哪一家没有经历过三灾五难的?但人要坚强。四顶山上的那些小路,无论多弯多曲,无论多高多险,人总是能够走过去的。人生没有走不过的坎。”

母亲的话语是朴实的,但是却又蕴含着珍贵的人生哲理。这番话就像千年古松扎根在山上一样,深深地扎根在我的心里。在我人生的道路上,也曾遭遇一次巨大的不幸。九年前的秋天,病魔突然吞噬了我的爱人,夺去了一个三周半孩子的母亲的生命。那时的我是多么悲痛欲绝。感谢母亲,是母亲的话语给了我巨大的力量,让我站立起来,走出悲伤的阴影,坚强地向前走。

在儿时我就知道,每年的大年初一上午,姑姑和叔叔们都会在一清早就带着家人来我家拜年,对忙碌的母亲恭恭敬敬地送上新年的祝福。但我总是纳闷,姑姑和叔叔们为什么总是对母亲那么敬重?后来,我长大懂事了,有天晚上到二叔家串门,他给我讲出了其中的原委。

我祖父二十几岁病逝,几年后,祖母便改嫁到郑家,先后生了三个叔叔和一个姑姑。郑家贫寒,添丁四口,这犹如雪上加霜。沉重的生活负担摧垮了祖母的精神,使她成了一个自言自笑的疯子,时常整日地乱走在村子里。看着四个幼小的小叔子和小姑子泪水涟涟,年轻的母亲默默地承担起照顾他们的重担,时常挤出时间为他们洗衣做饭,做衣做鞋。待到叔叔们个个成人,母亲又思忖起他们成家的事。家徒四壁,媳妇自然难找,母亲就托邻居,找亲戚,东奔西走,直至亲手操办完每个人的婚事。

二叔满怀感激地说:“长嫂为长母,没有当年大嫂的照顾,我们几个兄弟,都不知道今天还会不会有自己的家呢?!”

听了二叔讲述的经历,我在想,母亲一生经历过无数的艰辛,可她就像家乡的那条小河,一任夏热冬寒,长流不息,默默地滋润着每一块田地,她的心怀是多么宽厚仁慈。

母亲离开我们六年了,我也年近半百,可是,母亲依然是我心中的一盏明灯,永远照亮着我前进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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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13 7:0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