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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血光弥漫 一剑惊天
正文

彼时,国运亨通,昌盛繁荣。我,倾城倾国,美轮美奂,诗书勤读,善工女红。钟爱琴棋,月下舞剑,衣袂飘飘,云袖流转。兰心蕙质,音容温婉,长于宫闱,往来民间。于政不谋,与民和善。父皇宠爱,王兄惜怜。世人赞我“大夏国美女第一”,声名鹊起,美誉浩瀚,心田安然受用,宁静自无波澜。岁月如花似玉,青春光华灿烂。

光阴恰似涤足而过的夏日溪水,柔软细腻,清新惬意;又如秋雨缠绵萧萧黄叶下踏歌而行,画眉深浅,妙趣横生;也似冬天筛过细雪的树林,典雅贤淑,温婉旖旎;宛若春风里书写在风筝上轻吟浅唱的诗文,曼妙悠扬,遐思翩跹。我会披上牧民为我做的毛皮新衣,载歌载舞;也会和他们一起快乐地分享宫廷的玉馔珍馐。温暖我的是平凡而生动的细节,坚定着我对人生的无比热爱。

我沐浴在马兰花的芬芳中幸福着甜蜜的梦幻。一年四季,花开花谢,云舒云卷。

如同所有的花季少女一样,我也有自己的幽幽心事。

国都中兴城百里处、黄河岸边,有一间小小的祠堂,供奉着一位汉家将军。他的雕像刻在赭色的石壁上,色描彩绘,栩栩如生。他,英姿飒爽,威猛挺拔,金盔银甲,红篷加身,偎依白马,左按佩剑,右拄银枪,神色凝重,目视前方,大气磅礴。我是在与同伴远足玩耍、信马戈壁时,无意发现了它和他的存在。初见那刻,春潮带雨,情怀萌动,倾心悠然。

这形象就是我梦中千万次浮现的王子啊!怎会在罗雀蛛网、尘埃厚掩下径自寂寞?在残烛冷灰、断壁危檐间孑然独立?心念至此,挥之不去,竟如根生蔓延。悄悄地瞒着同伴,以尊贤积德的名义,叫宫奴修葺了破败的屋舍,粉饰了斑驳的梁栋,清扫了随处的风尘。然后,我又悄悄的一个人留下,在将军像前凭吊。凝眸他的沧桑与深邃,穿越历史的厚重,感受远古的温暖。如此反复多次。心心相印,隔世契合,灵犀互动,徊徨流连。我觉得,我爱上了自己的心事;爱上了牵引融汇满腹心事的将军,尽管他已化身一堵冷冷的石像;也情难自遏地爱上了,承载自己假想的爱情。

石壁下方临墙放置着一张石制的八角供桌,长宽三尺,四足均衡分布支撑。宫奴的一番辛勤劳作,使它恢复了精雕细琢的本来面目。上好的材质,石纹细腻,游丝若弦,体现了制作者对逝者生前品位的尊重与认可。轻轻疼惜地抚摸着脉络的起伏,心音也如琴韵淙淙流淌。虔敬、细致地整理桌下的物什,有杯盘器皿,有帛书纸简,把那些杯皿刷洗的光亮如新、纤尘不染,偷来父皇的极品香茗,为将军殷勤奉上一盏。茶香氤氲里,静静捧卷玩味那些遁迹苍茫红尘、穿过无尽岁月而来的文字。有将军生前所著平戎御敌良策,有他闲情逸致的风雅情怀,也有后人对他履历的记述和功德的颂念。茶香,琴韵,文字的跃然,情思的弥漫,一时神情恍惚,今昔揉捻,浮生若梦,梦断流年。

将军是我祖先“夏国公”拓跋思恭响应唐王朝勤王号令,出兵打击黄巢起义军时,刀光剑影中结识的患难之交,惺惺相惜、引为知己。弭乱告捷,随我祖先辗转西北,期间,身先士卒,屡立功勋,沙场浴血,居朝儒雅。为大夏国奠定了“远交近攻,常和汉庭,纵深河西,南击吐蕃,西攻回鹘,拓展党项羌族生存空间”的治国经略。却又天妒雄才,不幸身染重疾,英年早逝。生前殊荣,逝后,几经跌宕,风吹雨打,落寞至此。

知深爱切,不禁唏嘘。倾慕中又新添钦佩之情。

阒寂无人的黄昏,苍烟落照,黄沙漫漫,捧读将军的诗情画意,独自漫步大河堤岸。放声吟咏将军的“谁的身影,载我柔情?谁的柔情,摇我心旌?谁的心旌,书我姓名?谁的姓名,辗转一生?”情絮如花,百感交兼。遂心念坚定,轻叹声里徐徐释然:我一定要择一个将军般的汉家儿郎为夫婿,风流儒雅,文韬武略。我要尽力辅佐他建功立业、彪炳史册。想着想着,既羞涩,红晕无端上玉肌;又甜蜜,心旌摇曳笑无语。我被自己的激情感动的荡气回肠,满脸热泪。宫女的焦灼呼唤,惊醒了我沉迷的向往。此时,星垂平野,大河奔流。

风云突变,洒向人间都是怨。大夏国北方崛起的强悍蒙古国,东进西渐南征北战,战火烧到了我的祖国,兵锋直指中兴府。父皇兄王,文官武将,党项儿女奋勇抵御,抛头颅、洒热血,终不能阻遏强敌入境。蒙古铁骑在孛尔只斤·铁木真的亲率下,貔貅之师,攻城略地,生灵涂炭。无奈中,父皇采信了朝中重臣嵬名令公的计谋,诈降缓兵,速派使臣携重金联络大金、大宋两国,共破蒙古。

那个春日的午后,西北大地飘起了少有的细雨,山河灰暗,天空阴霾。父皇满面凝重的召见了我,他说“铁木真同意了我们大夏国整饬国资、计量土地人口,一月后投降。但是必须送嫁公主给他、以示诚意。”“什么?”那一刻,我万念俱灰,肝肠寸断。铁木真,不是一个嗜血成性的老头吗?我梦中的白马将军,你在哪里?不顾父皇悲凉关爱的斥责,我放声恸哭,发足狂奔,再骑上我的白鹤马,绝尘驰骋一路到了将军祠。迎接我目光的依旧是将军的厚貌深容。我对着他,喃喃自语,诉尽无限。将军不发一言,凝神静听,随性的近乎冷漠。我悲从中来,踉跄倒地,枯坐无言,哀比心死,。向晚的野风落井下石地推开了虚掩的门扉,也掀开了将军脚畔、他手书的慷慨悲歌和柔情缱绻。失神的眼神无意中落在了仰敞的书页上,正是那句“头颅何惜颈项间?英魂当付国危难。”我的躯体和魂灵都因为一种彻悟而激奋颤抖。难道这是、冥冥中、将军洞察先机的昭示?故国山河的铁血倾颓,黎民百姓的颠沛苦难,幕幕闪现;长久以来,将军的壮志豪情对我肺腑的滋养与浸润,厚积薄发,萦绕心头。我站起身,拂去衣襟的尘埃,拭净眼角的泪痕,走近将军、再静静地贴近他宽广的胸怀,如瀑青丝在他掌下纷飞,魂魄一寸一寸的融和。一种仪式从阴阳隔世,过度到死死比邻。关于青春的梦想和爱情从此湮灭,生命里那些美丽的场景,从此就必须深深的隐藏、密密的覆盖。目光从黯淡层层绽放,熠熠光辉。眼圈如朱砂环描,在冷风里渐渐淡化,却又并不完全的散尽,最终,红云悲壮地蔓延过莹洁饱满的脸庞。

在我的眼泪过去后,父皇的眼泪下来了,老泪横流,泣不成声。“女儿啊,你怎么就这样应允了呢?父皇无能,大夏无能啊!”王兄、众臣、婢女太监,满宫皆泪、满城皆泪。中兴府愁云惨雾,遍布凄凉。

翌日,我盛装高髻,自乘白鹤马赴六盘山蒙古大营。鼓乐喧天,送行者无不衣湿襟透,凄凄惨惨,唯我平静如初,气凝全场。我知道,我不孤单,将军的英魂一定会携我同行、不离不弃。

那个嗜血的魔鬼,那个威猛的强权者,那个鬓染秋霜、满脸胡须的老头,孛尔只斤·铁木真,看见我的一瞬,豹眼环睁、闪电乍现、微微慌乱,又迅速故作镇定地喝问“你是公主,夏国第一美女?”我轻轻颔首。他虎啸龙吟的一声狂笑“天下之物,尽为我所享!天下之美,必为我所掠!”在我处变不惊的从容镇静间,铁木真和他左右侍从的放肆,言辞僵硬,半途而废。

那夜,我如花的娇躯唤醒了年过六旬的他沉睡的欲念;我无瑕的圣体成了暴君在征服万里疆域后,重新践踏的良田。将军,将军啊,我的将军!为你珍藏的无瑕洁白从此明日黄花。我把铁木真想象成梦中的将军,我的灵肉疼痛才会稍稍缓解、我的刻骨屈辱才会慢慢消散。铁木真,你这个魔鬼,你可以千军万马纵横捭阖,你却落败于六盘山下、方寸之间!你的叱咤风云,抵不过寂寥低矮、荒村野店里一尊石像的萧然!

度日如年。心似枯井。我以前是浅酌淡酒的,但从此点滴不沾,却又昏昏欲醉,针扎难醒。那是我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光,最考证坚忍的惨淡。对将军深沉思想辐射的吸收、提炼和贯彻,树立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将军的高风亮节,是烛照我艰难前行的人性之光。

蒙古国背信弃义没有退兵,杀戮永无休止。中兴城里祸不单行,缺粮,瘟疫,地震。鲜血、眼泪,父皇王兄百官庶民······更重要的是,我梦中的将军英姿,竟然不再是挽马按剑拄枪的原型,而是跃马挺枪、狂怒呐喊。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我陪嫁的物品中,有一柄比照将军的佩戴,精心仿造的剑。

是夜,疆场的屠杀和床第的蹂躏暂时落下了帷幕,蒙古军队和他们的最高统领,都野兽般喘息着暂时睡去,又在黑暗里积蓄着更疯狂的力量。夜,出奇的静寂,月光水一样流淌,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我起身在中军大帐门前徘徊,夜巡的士兵在帐外往来穿梭,更远处的帐篷前有夜炊的篝火星星点点,我听见久违的白鹤马的嘶鸣,还有如埙呜咽般的天籁。天地是如此的静谧,生命是如此的美好。仰望苍穹,满月如脸,温暖亲切,恍如将军,我笑他也笑,他笑我无言,心肠一凛,泪落无声。

我从嫁衣箱底,蜗牛蹒跚却毅然决然地抽出了那柄剑。

走到床前,那个桀骜不驯的老男人,正自酣眠。显赫之下,或者杀戮或者侮辱;繁华覆盖,或者悲情或者艳情;风光幕后,或者沧桑或者肮脏;大漠苍狼,或者疯狂或者灭亡。这个站起来被万众瞩目的成吉思汗,躺下,不过是具丑陋的皮囊,臃肿而衰老。狡诈的他,即使睡觉也没有卸下颈项和胸部的护具。只有脐下三寸是一剑毙命之处,而且,那也是我的最恨!我知道,我的举动会带来大夏与蒙古的巨变,我不知道的是,它同时也改写了九州大地的历史,改变了世界的命运。我凝神静气,手起剑落,血光弥漫,血溅如花。这个自命征服天下的男人,被我一剑斩去了惊世的雄风,纵使你饮马四海,傲笑环宇,终是我剑下败将。疼醒的他,左手扶伤,右手指我,口不能言。在鲜血里,光影幢幢,剑气潇潇,烛光摇曳,帐外风声如虎,场面是如此的肃穆。命运把我从一个清纯的女子,逼迫成喋血江湖、快意恩仇的侠女。我体内陡然充满了强烈的快感,如火如荼、势不可挡,仿佛久久压抑的情欲喷薄而出,我只有大声呻吟才可以平抑,开口吐出,竟是一声长啸。

我迅速提剑奔出大帐,逆行穿过蜂拥而至但不明就里的卫士,快步走到羁绊白鹤马的马厩,挥剑斩断缰绳,一跃而上,纵马疾驰。我听见,那个不死的屠夫声如雷电的叫嚣“就是汲干黄河、挖地三尺也要抓住她;杀尽天下党项人。”我不知道,这其实是孛尔只斤·铁木真在权力巅峰的最后时刻发出的两道命令。

忠诚、骁勇的白鹤马四蹄腾飞、风驰电掣,身后的峥嵘山势散淡成背景轮廓。蒙古大军的营帐甩在了身后,古老的六盘山甩在了身后,一切的耻辱和荣耀甩在了身后,战栗与呼啸甩在了身后。急促的马蹄激荡着适才的惊险回响与当下的喜悦洋溢。神奇的骏马在夜色下奋蹄,穿越月光抚摸的每一抹美丽,幽暗无息的花香和着迟眠的鸟鸣装扮优雅祥和的氛围。蹄声清越,凄美了四周无边的空旷寂静,血腥的气息渐渐淡远。将军祠近在咫尺。

我飞快地甩蹬离鞍,直扑将军,泪如雨下。将军,我又来看你了,我终于有资格平视你了,我终于可以直言不讳的说爱你了。我不仅是大夏国的公主,党项族的女儿,我已然和你一样英勇无畏,已经成为嵬名令公、籍辣思义一样保家卫国的民族英雄。我紧紧拥抱着阔别多时的将军,夜风善解人意地为将军代劳,柔柔地抚摸我的寸寸青丝。爱情于此刻动人到如痴如醉、升华到物我合一。

门外,追兵的喊杀叫嚣由远而近。我擦干悲喜合为的眼泪,沿石缝用佩剑挖凿壁画、捧取在手。我把将军抱在怀里,紧紧地,如我生命最重要的部分。辞别挚友般,情深意笃地一番怜惜拂拭,将剑整齐的摆放在石桌上。让见证爱情和倾泻仇恨的它久久眠栖于此吧。将军,你我从此化剑为犁,从此远离狼烟号角、金戈铁马,从此常伴桃花流水、清风明月。出门,蒙古铁骑浩浩荡荡。我策马疾驰,身后箭如飞蝗。我在大河岸边提缰止马,下马后,我伏在白鹤耳畔告诉它“回家吧,主人要休息了。”极通人性的白鹤马听话的留恋着消逝而去。追兵近在咫尺,我抱着将军,恬静的笑着,柔肠寸断地面对将军细语呢喃,“将军,我们回家吧,我们的爱情将不再有任何屏障和隔阂,我们的魂灵完整的相濡以沫,我们终于、永远的团聚了。永生永世。”我怀抱将军石像,面对大河,纵身一跃,环佩叮当,飘飘若仙。

天亮了,河西走廊的太阳一样冉冉升起,照耀着这片苍凉广袤的土地。大河滔滔,亘古不变地淘尽爱恨情仇,生死悲欢。

事发公元1227年夏,我叫李嵬名,尘埃落定,述说平淡。

负责搜捕的蒙古大军,焚林而猎、涸泽而渔般找寻李嵬名的尸体,始终未获;孛尔只斤·铁木真年老体衰,失血伤重不治而亡,一代天骄就此命丧。他死后,蒙古统治者秘不外宣,西夏内忧外困,断粮、瘟疫、地震、强敌围攻,被迫投降,受降当日,蒙古军大开杀戒,西夏末帝李睍和被铁木真欣赏、曾经捉放的西夏重臣嵬名令公,以及文武百官,皇族百姓,一并横遭屠戮,仅数百人在酷似嵬名令公的某偏将率领下,于受降仪式前侥幸从后山逃走,远避尼泊尔,为党项保留了最后的一点血脉。自此,党项一族从中国历史上销声匿迹、湮灭无踪。明末李自成起义,自称李继迁之后,实属无稽。

悖于史实、限于怡情。英剑断竹续竹,彷徨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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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31 15:4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