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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乡村灵异事件
正文

曾经读过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被她清新秀丽的文风吸引,尤其她跟荷西的美好爱情值得当时年轻的我们艳羡。这几天突然关注起三毛的生平来,翻看了她的很多遗照,也第一次听她亲口讲述她的美满姻缘,其中谈到她丈夫荷西的离世——当她清脆的嗓音讲到自己紧握已死亡两天的荷西的手低语时,荷西的眼里和嘴里竟然流出血来......医学也许解释不了这种现象,但是我却相信,因为我小时也听村里的人讲过类似的事情。

在村里上小学时,偶尔会充当一下志愿邮递员:放学时把老师从乡上带来的信件之类顺路捎到谁家。三年级时的一天,老师神情严肃地交给我一张纸,说放学后马上送到指定人家,不容耽搁。路上我们几个小伙伴一边疾走一边“研究”那纸上的内容——只有简单的四个字,第二个字却怎么也认不出来。晚上入睡时就听见有人嚎哭着经过门前路上。母亲肃然说是收电报的那家人连夜赶往贵州去了。原来那是一份电报,内容是“除亡速来”,未免家人惊厥,所以第二个字做了处理,特意横着写了。隔了一里多路住在山冲尾梢的两位老人的二儿子就叫陈除辉。那时附近很多人家的男人都跟他在一起打工,其中包括我父亲;所以这消息很快就像乌云一样在村里弥漫开来,很多像我母亲这样的女人便在漆黑的夜里紧蹙了她们的眉头。

那家人走后的第二天傍晚,山上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鸟叫声:"个哦——,个哦——。"一直持续到深夜。在乡村宁静的晚上,这叫声显得特别凄厉。母亲解释说那是“哭鸟(猫头鹰)”在叫,但为什么以前不叫现在突然叫了却解释不来。第三天就有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山冲唯一的那条路上出现了一段一段血滴组成的线条,而且山冲里几乎每户人家屋里地面都出现了这样由均匀血滴组成的线条。

那家人是在第四天傍晚悄悄携了亡者的骨灰盒回来的。晚上就有了另一种奇怪的声响,就如一个沉疴之人发出很深沉的呻吟。这比前一种声音更让人恐惧:前者旷远悠长,只在山头林梢;后者却常于窗前,或于门前,阴森低沉,令人毛骨悚然。记得有一次我们一家五口正在厅堂围着方桌吃晚饭,这声音猛然隔着一道木质大门在外面一下一下哼将起来,顿时恐惧像寒冰一样几乎将我们凝固。我们兄妹三个自是一动不敢动,连父亲都没有任何言行。这时一向胆大的母亲将手掌往上抹了三下额头,然后收齐我们的筷子,再使劲往桌上一摔,并就着筷子发出的激烈之声厉声呵斥:”有冤的诉冤,有仇的报仇!到该找的地方去找,却不要找错了地方!“似乎受了惊吓,那呻吟果然收敛,渐渐远去了。

山冲人家都为这声音所扰,却从来没人知道发出这声音的为何物。后来听说死者的父亲有一次趁着它正在窗下哼得厉害,悄悄开了大门去看,说是依稀看见一只鸟飞走了,也不知真假。

亡者才二十几岁,还没成家,属英年早逝。听说生前特别勤劳懂事,很得其父母喜爱。我家相邻的半山腰上的那片地基,就是他像愚公一样独自挖了半个山头整成的——当然后来这片地基上盖起来的两栋房子都属于他的两个弟弟了。关于他的凶死,只模糊记得村人说他是在贵州建房时不慎跌落摔死的,头都摔裂了。听他的父母回来后说,当两天后他们赶到太平间见到他的尸体痛哭时,他的耳朵和眼里竟又流出浓俨的鲜血来......

记忆中山冲人被他死亡的各种灵异现象困扰多年。直到上高中开始寄宿,这种恐惧感才渐渐淡出我的脑海。后来知道了杜鹃啼血的故事,善于怀疑的我竟然揣测这位叔叔的死因——若不是自己疏忽致命而是死于谋害,那他效仿先帝杜宇的做法就更加值得推敲了。去者已去,到底是不可知的了。

再来说说另一家邻居的故事。

她叫罗爱华,小时跟我妈在罗家湾是邻居,成家后到杨家冲跟我妈还是邻居。她比我妈小一岁,但喊我妈细姑,我们也就叫她爱华姐。我妈经常说她可怜,所以在两人几十年的纠葛中,妈妈总是原谅她的冒犯,不计前嫌跟她亲和。

据说爱华姐父亲早亡,母亲又改嫁。在那饥寒交迫的年代,亲情薄如风化的蝉翼。我妈说爱华姐曾经在半夜察觉她母亲偷偷拿了家里仅有的米要去找后任丈夫,她急得一把抱住她母亲大声呼喊我外婆给她做公断......估计打小缺乏安全感,以致她有轻微的人格分裂 。她跟村里另一个女人是死对头,两家就隔了我外婆家相邻而居。听说为了报复彼此,会趁着对方在屋后露天粪缸上如厕时拿着竹耙去击打,被打的一方只能边提裤子边仓皇应战......我们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但长大后明白贫穷确实是一种病。

爱华姐几十年保持跟我妈一样的发型,有什么事就找我妈诉说、讨主意,应该说我妈是她心理上最亲近最信任的朋友和长辈了;但她又会因为鸡牛进了我家菜园、稻田这种鸡毛小事翻脸不认帐,倒打一耙破口大骂。我们经常气愤不要妈妈再理她,但妈妈总是会在几天后她的主动搭讪中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应她。

我一直觉得爱华姐确实是个苦命的女人。她在我外公外婆的帮扶下独自长大成人,后来招了个上门女婿,生了一儿一女。但因为没有明确的是非观,只懂为利己争斗,她的儿子从小就被惯出偷鸡摸狗的毛病,而且不分里外,偷窃数目跟年龄成正比增长。初中辍学后成天不着家,回来就是为了要钱。她丈夫中年也染上了赌博恶习,经常夫妻吵架。也许是对家庭的绝望让她失了生趣,于是从我高中起,她就不断闹自杀。她一出事,她丈夫第一个求助的就是我妈。

记得某一年暑假的一个晚上,月亮清朗。我和姐已经并肩躺下睡觉了。忽然看见窗玻璃上有手电筒光影在晃动,接着听见爱华姐丈夫低沉而急切地唤我妈,说爱华姐又不见了,不知到哪找死去了。顿时我和姐就觉得头皮一紧,感到一股无形的东西从紧闭的房门渗透过来——不知这是不是就是人们传说的煞气。妈穿好衣服打着手电筒就陪同找人去了。一直到第二天凌晨她才回来,说昨晚他们打着手电筒找遍了爱华姐以前去过几次的她生父的坟头,还有附近的水库、池塘,她家的屋前屋后,最后在她家正准备重建、屋顶已经卸了一些瓦片的厨房里找到了她。妈妈描述当时的情景:当他们推开厨房门时,看见从屋顶漏下的几道月光旁依稀垂吊着一个人影。我妈他们瞬间都感觉到了一种恐惧,但她镇静了一下,就用手电筒照着上吊的爱华姐,然后冲上去一边骂一边甩了她几耳光,然后赶紧帮着她丈夫把她放下来。大人都没事,但跟着一起找人的爱华姐女儿却受了惊吓,得了失心疯,一会指着爱华姐,一会指着我妈,说她们是鬼,而且还说我妈眼睛冒着绿光,一直捧着头说怕。然后我妈建议用一个尿桶倒扣在她头上,过了好一会,她才恢复正常。庆幸的是,爱华姐再次被救了下来。

等到我毕业后重回家乡工作,我妈却说爱华姐终于死了。这些年她儿子在外骗了个女孩生了一儿一女,全交由她抚养。她丈夫的赌瘾有增无减;女儿也嫁到了外镇,一年难得回来探望几次;她多年抑郁的身心状态每况愈下,所以最后她喝了一整瓶敌敌畏。但喝完就来找我妈说她不想死。众人费尽周折把她送到县医院洗了胃,回来第二天她还是抵抗不了余毒,终于死了。

这是一个既伟大又卑劣,既可悲又可恨的农村普通女人。这辈子全是浑噩,愿下辈子她能活得清宁。

最后要提到的是死在这两人之间的一个同冲女人,她也是喝农药死掉的。她的死闹腾得最厉害,尸体在同村一户人家厅堂摆了三天,派出所和乡民政调解处都介入处理了。她的死最不得其所。听说是她撞破了一起打工的同村两男女的奸情,口快告诉别人了,结果遭到了那两人的污蔑及家人的辱骂,于是一气之下以死证清白。也许因为最后冤情得以昭雪,她倒没有“显灵”。村人也没有感到任何恐惧,只是都为她惋惜:好好的一个家毁了。几年后她丈夫郁郁而终,独子由其伯父、舅父照应长大,却也出去当上门女婿去了。如今她家房屋破败坍塌,岁月已经湮灭了他们曾经生活的痕迹。

后记:

上一辈的恩怨存亡也许掺杂了太多的贫困、愚昧和无知,但可喜的是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如今家乡的年轻人走出山林,视野开阔,从业多元化,活跃穿梭于城乡之间。他们演绎的不再是路遥笔下苦涩的“平凡的世界”,而是比城里人更多姿多彩、自由自在的精彩人生。我祝福他们,并期待佳音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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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3:2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