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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不朽的生命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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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闹中盘旋太久,觉得内心有些荒芜,像自家的菜园里久不耕种,杂草丛生,野鼠乱窜,连最烂生的菜种也被践踏得一塌糊涂,濒临灭绝。看到这样的景象,总让人行将崩溃,几近绝望。于是,读书、写字、写文章,在故纸堆里自得其乐,找寻属于自己的空间。在自己一亩三分地里,荷锄开荒耕作,撒秧播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命在这里激情彭湃!

我喜欢文字,喜欢与文字有关的生活。但不喜欢做文字的工作,我固执的认为自己的爱好和兴趣一旦作为谋生的手段,那是十分的悲哀。所以我强调的是生活,就是在工作之余——生活中与文字打交道,不带任何功利目的、没有任何压力。不是在“努力”地去做,而是在享受——愉快和休息,就像铁杆球迷在绿荫场边上边体验世界杯的精彩角逐、瘾君子酒足饭饱后在躺椅里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爱美的女人穿上最美的裙子在欣赏自己的男人面前晃来晃去的那种感觉,实在是妙不可言。

真正开始与文字结缘,应该是在读中文的时候罢。师专学校依山傍水,前面是龙江河,背后就是岭南名山会仙山。龙江河的流水中,怪石嶙峋,或如林排列森森,或似龟水上漫游,或如剑直指苍天,或似老翁枯坐守望。国学大师马一浮随浙大西迁住宜州时,对龙江的石头颇有感触,在离开之后的一首诗中曾写到:龙江余石骨,红豆忆林梢。就在江边的一间小屋里,我们成立了文学社、书法协会。一群热血青年凑在一起,着手与文字有关的各种活动:有人挥笔临帖,有人埋头读书写作,有人策划书法展览、有人印刷油印刊物,忙得不亦乐乎。最是那“颗颗”作响的铁笔刻写蜡纸的声音,在深夜里,特别的悦耳,就像把内心的文字刻在悬崖的石壁上,又像刻印在人的心尖里,痛并快乐着。就这样的几年过来,从小屋里的墨迹变成展厅里林良满目的作品,一本本油印刊物走出校园,油印纸上的歪歪斜斜的文字变成报刊上整整齐齐的美文。

有时候,我们也走出小屋,去拥抱山山水水,去检验我们通过文字获得的经验,同时也用文字的力量去描绘内心的真实图景。每年的元旦,热血青年们筹钱到城北菜市场买酒买菜,拿到来料加工店——夕阳夫妻店聚餐,一对下岗的夫妻开的饭店,他们热情周到的服务,让我们常常成为它的回头客。师友们聚在一起狠狠地吃喝一顿,划拳猜码一阵。然后酒酣胸胆尚开张,侠士般的一路狂歌当哭,笑傲山林,绕着会仙山走一圈。借着夜月之光刮藓读山上的历代旧题刻:诸如石达开唱和诗啦,石碑墓志啦。有人高声的诵读,惊恐树上的野鸟,扑棱棱地飞起来,它们的尖叫声划破夜空的寂静,就像一道亮光撕破黑夜的衣裳。有人用手触摸冰凉的文字,沙沙之声侵入心底,有种酥麻麻的感觉。大家都以自己的方式深深体会石碑上的文字给人的滋养。

那时候,有个姓唐的朋友曾写了一对联:闲观龙水吞圆日,醉卧南山读古诗。大家之所以赞赏此联,因为它很准确地描述的我们当时的生存状态。

除了搞一些轰轰烈烈的活动,更多的时间是花在图书馆里,读书、抄书、背书。毕业之际,看着《借书证》上密密麻麻的记录、行囊里一大打的读书笔记本以及发表自己作品的剪报,一种幸福感顿时弥漫心间。

在一个叫驯乐的偏僻的乡村中学教书那阵子,各方面因为很失意,内心是分苦闷。曾一度酗酒度日,飘飘欲仙、浑浑噩噩,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醉生梦死、亦真亦幻地过来。终于酒醒之后,好在还有些书可读,是那些书使我度过人生的彷徨时期。他们就像我的知心朋友,朝夕与我相伴,彻夜与我扺掌交心,给我那狂躁不安的心以彻底而周全的慰藉。在这些书里,我似乎找到了属于我的世界,属于我心灵庇护的港湾。同时,也因为那时候的读书,得到了很好的积累,可以说现在的不少知识基础是在那个时期打下的。每每回想时还是对那段生活由衷的留恋,以及对那里的人和事心存无限感激。初春的早晨,学生上早读时,在偌大的操场上沐浴着和煦的阳光,捧着一本《古文观止》边走边大声朗读,听鸟儿啁啾,思绪驰骋在古典的意境里;冬夜里,一杯苦茶,一盆炭火,几本旧书,独坐深夜;在月黑风高的秋夜,伴着风吹屋角老樟树的沙沙声,于昏黄的灯光下挥翰作书;或者在某个月光弥漫的深夜,放下手中苏子瞻文集,步出校园,走在山边的小路,感受山高月小的妙处,听听夜虫的歌唱,用心拥抱半亩月色。至今十分怀念那种远离喧嚣,没有应酬,没有强作欢颜的清净日子,怀念那种清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的日子。

如果说在学校教书还是属于跟文字占边的工作,那么后来不断地变更的工作就越来越远离文字。但生活空间始终与书为伴,床头案尾书籍狼籍,甚至在卫生间里都能随手抓到几本东倒西歪的书本子,可以自负的说永葆书生本色。读书没有间断,写字没有间断,买书没有间断。买书的经历也是挺有趣的,有一年在郑州为了买书迷了路,当时从住处打的到伏牛路图书批发市场,正好碰上下班关门,只好沿着数十家书店门口走走,看看门口的售书广告,这样心里踏实些。闲逛一番之后,天大黑,找不到返回的路,也没有的士可打。于是在街上瞎走走,这一走可就有收获了,路上碰到几个旧书摊,一下子忘记了时间,一本本的翻翻,曾淘得几本建国前的旧书,燕京书社出版的,泛黄的纸张、竖排的繁体字,翻翻的时候,还问到一股古旧的墨香味,真是喜出望外。

前人的诗书文中,总能在字里行间流淌着生命的气息,或愉悦,或悲愤,或慷慨激昂,或满目沧桑。“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中的杜工部狂欢情状历历如绘;写《祭侄稿》时的颜鲁公慷慨悲愤溢于言表;酒后书撰《兰亭集序》的王羲之逸气横仙并发出“一死生为诞,齐彭殇为妄作”的人生感悟;屈原《离骚》里尽管一方面为无人理解而懊恼,一方面又坚定“虽九死其犹不悔”的执着,依然“吾将上下而求索”;《寒食诗》里的苏子瞻沧桑而深刻,《虞美人。宜州见梅作》中山谷老人在贬所宜州的南楼上发出的“去国十年老尽少年心”喟然长叹,九百年前的那一长啸声好像从纸本里冲出云霄,回荡在古城的上空,有心的莘莘学子总能在某个静静的夜里与之不期而遇。

最近,在品读楼兰残纸。在或发黄或变黑变紫或漫漶模糊的零星残纸上,好像闻到某些特殊的气味,那些气味来自神秘的古国,来自茫茫无边的沙漠。那些气味,传达了几千年在西北地区的生命信息:那个楼兰古国的繁华旧梦;那个刀光剑影烽烟弥漫的黄昏;那个茶马古道上的马蹄声碎;那个月光下闪闪发亮的征衣和被染白的鬓霜以及铁衣里蒸腾的热气和跳动的心。这些信息都凝固在小小的残纸里,历久弥新。我还发现有一张残纸很特别:满纸有数个“别”字,有横着写的,竖着写的,还有倒着写的。从字体上看,有楷意的,有隶意的,有草意的,其字率真浑厚,笔力千钧,与《李柏文书》风格较近,从此判断应该是前凉时期的文稿。有学者认为这是当年的习字稿,但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戍守边疆的将士的心灵写照。我想这一定是西域最高军政长官李柏部下的某个将军或士兵的笔迹。他多年前从中原出发,经过数月的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到关外戍守边疆。远离故土,长年累月的征战、戍守,每天面对漫无边际的戈壁、高远辽阔的长空,寂寞里无限思念妻儿,想写一封家书,想诉说他自己的战功、说说身上的伤疤、说说自己寂寞的内心情绪,更想说说他的土厚水深的乡愁,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又不知从何说起。而且他想,在纷乱的时代,交通闭塞,即使写好了又能凭谁传语呢?也许下一战就会为国捐躯,这次出来注定是人生的诀别……内心混乱无比,只好在纸上无意识的写上“别别别别……”,而中原的她呢?劳作之后,孤零零地站在自家的窗口朝西北张望,日日夜夜,十年如一日的等待,目光和思念越拉越长,一直伸向遥远的边塞,像老榕树发达的根系,不断向远处延伸,不达目的地不甘罢休。她还会在某个夜里“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吗?也不知道这含泪滴血的“别别”字是否出现在深闺的梦里?

因为这些珍贵如金的纸片,一千多年前的生命气息依然在我们时空里萦绕、飘荡。在这些气息里,我们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个时代的闪亮的爱情和满怀激情梦想。

我常常这样,以我的方式穿行在喧嚣纷繁的世界里。在灯红酒绿之后,在觥筹交错之后,在真真假假的言不由衷之后,在群星灿烂的舞台上假戏真做或真戏假做之后,最终回到属于个人的空间,醉里挑灯,或匍匐在文字的丛林里,或驰骋在文字的广袤的旷野上,找寻那份不朽的生命激情。(声明:此是原创文章,若要转载或在纸媒上刊用请通知本人,并征得本人同意。邮件信箱:luyanqiao7678@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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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1:5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