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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乞氏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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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氏眠

文/亿万斯年

其实乞氏知道,她那封信的文字是不够温度的。

那时候的夜带着冷漠的失眠,只有渐晕的烟草味未从指尖枯竭,那沉郁的空气,幽抱着时钟,冷冷地指在了十二点。

街灯,还是话着寂寞的冷清,商店的招牌还有摇摆着彩色的光晕,也许谁也不记得那黑色的角落。那种在徘徊里的淡定,就像老公刚出差后的寂寞,隐隐的躁动着悲凉。

午夜后的灯光,不再,会有谁来探望它。

也再也不会有谁像莫子那样倚着路灯,借着整包烟草,干干捱过整个后半夜。那若影的枯泽,乞氏,然后很倔强地躲在了樟树下,也许那个眼神有点出离探望。她记得蹲在她身边的是一株发着红艳花味的野花,不沾清香的,和乞氏一起,失眠着那个路灯下的高个子男生。

天微亮的时候,乞氏看清了莫子那栗色的头发,额前的长发很完整的剥离了彼此的视觉,也许没有对视,他们都以为对方看到了自己最脆弱的裸露。初醒的阳光,不露生色的将场面淋透。

因为气傲,或许心潮澎湃。这是后来乞氏告诉伊夏的。

然后,莫子决定去上班了。松垮的牛仔,拉着长长的影子,乞氏记得那瘦瘦的记忆贴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日子,因为一些无聊的交叉和瞎扯,日渐麻木的神经在那初晨的心跳里,舒张,最浅浅的呼吸。

他们竟然是老乡。这,有了足够的理由。

你跟我走吧!莫子的声音就像烟头的烟霭,没有任何的穿透力。乞氏偏执地注意力,涩涩的味着那些音韵。然后她跟着莫子,脚尖一直踩在莫子那斜斜的身影上。

那是一间很大的房子,里面有大堆空空的啤酒瓶,空气里有些酸涩粘稠的男人汗臭。

你睡么?莫子把自己的床整理好,然后去洗头,白色的桶子里面还有栗色的发素。瘦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窄窄的阳光里。

乞氏似乎很理所当然地将衣服全部脱掉,盛夏的汗味已经不着体香,她把白色的布鞋塞在床底。然后光着身子把地扫干净,洗衣,洗澡。

她把阳台上大堆男人的衣服推开,然后挂上自己的白色衣服,包括那粉色的内衣,和,内裤。她把头仰起,有阳光从那头踩来。

乞氏用莫子那熏着烟味的被子裹着赤裸的自己,这个安静的下午,不埋谜底。淡香的躯体,在暮色里开始苏醒,扭动。也许她不想起来,它有太多理由来安详这个午后,她知道它睡得很简单而舒服。

也许是个不错的故事。一间不错的房子,可以包容归纳那些流连在她周围的污垢和悲凉的房子。乞氏发现自己的神经开始大条,嫩白的脸上泛着红色的光晕。

他们都去乐子了。莫子回来的时候指了指周围的空床。转过头的时候,他第一次看清楚了乞氏那张精致的脸庞。光线折射,他看见在乞氏的眉角边,有一道细微的S型伤疤静静的趴着。那种诡异的性感,莫子在那张狂里越发想去亲吻。黑色的灵魂脱掉伪善,在那伤口处裸露的交融,重叠。

真的很体贴。

乞氏似乎很投入这个一见钟情的角色。冷色的尴尬,莫子把阳台上那些白色的衣服很仔细的交给了乞氏,然后关门出去。

她还在回味,莫子打回宿舍的那份盐蛋黄茄子。那是一种很地道的湘味。

夜市并不因为仲夏而剥离那些感情,各种瑰丽的场景、美色,开始涂抹着都市的内衣。那些肮脏堕落的元素慢慢浮出水面,广场上那些吆喝,酒令,拥抱,亲吻,似乎这个城市的繁华都是伪装,而此刻变本加厉的肮脏,才是最真善直接的描绘。

可是乞氏很反常,一路上都未露出任何表情,包括莫子偷偷牵上她那冰冷的手的时候。她一直用那大大的瞳孔,木视着身边这个男孩的影子。

他或者算是成熟的。不,应该是,比较不成熟。

至少他还喜欢香烟啤酒,有时候他太过安静的像匹野兽,他喜欢用那高挑的鼻梁触摸冷酸梅汁上的吸管,来缓冲眉角的弧度。

你真是个男孩。乞氏在钱台付账,对于自己喜欢的男生,尤其是瘦瘦的男生,她从不吝啬自己的铜臭。

男人。莫子低头轻抿着那紫红色的液体,蒙着冰块的冷冻,在喉间缩成嘶哑。

男孩和男人有区别么?乞氏很捉狭的抬头测视着莫子的脸色。莫子转过那张瘦削的脸庞,他看见酒吧的彩灯湿湿地粘在乞氏那眉角的伤疤上。

后面有一些恐惧堕落的背景。我想吻你,他说。

那是乞氏租的一个小房子。不是房租问题,而是那扇特有的大大的落地窗。蓝色的帘子被拉开,对面楼下,是大片的绿草地。

你可以偷看到很多情侣在那石凳上不羞涩的亲吻。乞氏打开那灌啤酒。很多年以前,我跟你一样喜欢这样的姿势抽烟。

莫子坐在落地窗栏的边上,脚摆在外面,一些凉风把烟头上的青烟又全部吹进莫子的呼吸里。他感觉到自己的毛孔在放大,那种别样的窒息,他,乐此不疲。

莫子记得那张床很矮很矮,扑倒乞氏的时候,整个床游着脆脆的低鸣。乞氏就像只被点燃的冷烛,发出一种受伤野兽的抽噎,她已经不记得自己那那放纵里,颠簸了几次高潮。

啤酒瓶被推开,苦涩的气味与空气中的颓靡浸泡着激情过后的厚重呼吸声。酒瓶斜斜的滚动,从落地窗口滑下。

砰!从四楼摔下。

乞氏记得那笔直的破碎声,那种来自空虚的寂凉,渐渐将彼此的体温熄灭。

晕暗的房子,白天或者黑夜,那些无法抗拒的亢奋纠缠着彼此。甚至,躺开落地窗,对面可以看得到乞氏那雪白的肤色,以及,淡而虚无的呐喊。

炎暑被酵干在那堕落里,乞氏的钱快用光的时候,正是秋天。那些树木开始裸露着萧瑟,颓败的枝干,在时岁里继续着那些亘古不变的旋律。嫩绿的叶子,早早的睡在街边,那些旋舞的节奏,默默渗着樟树的味道。那种,比眼泪害苦涩的味道。

乞氏说,过完这个秋天,她就满19岁了。

乞氏,正是在冬的脚步里看到了伊夏发给莫子的邮件。那些,甜腻的文字。简单得就像守家的怨妇。

她决定去打工。

深秋的暮色,乞氏在落地窗看见那些夕阳外的凄凉,利落的抽离着整个城市的喧嚣。她发觉自己好像在一步一步的远离这座特殊的城市,旋转的视觉,她被黑幕吞没成无数块。

乞氏去的家化学品的手工制作,空气阴郁而潮湿。很不习惯的坐一下午,然后手指开始红肿,泡在化学药味里,睡到半夜。

走的那天她给莫子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文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莫子开始用那些香烟和啤酒来堵塞那些空虚,无聊而保守的作息似乎囚禁不了这匹突然孤寂的野兽,梦想,再一次堙没在青春肆无忌惮的沉沦里。

他们还是习惯在键盘上留下那些,无所谓的心迹。莫子突然提到了关于女人和女孩的问题,莫子说,乞氏,你还很年轻。

星期六和星期天的晚上,她还是他的新娘。她记得去莫子那要经过十个站,还有三家很小的咖啡厅。

过冬的时候,没有任何预景,他们回到了那个落地窗的小房子。他说这算一个家。

然后他第一次对乞氏微笑。乞氏看见他洁白的牙齿,印在冬天的雪白里。

也许是下,是成堆的啤酒瓶。她走了么?

她就像是个美丽的过客。他也不是归人。

莫子还是留着那间小小的房子,屋子里开始蔓延着初春的霉味,那空气清新剂都风化成了时空的朽骨。那些不以名状的错觉,时常让莫子很习惯坐在那窗户上,双脚有节奏的搁搭着冰冷而硬挺的墙砖。直到夜风,勾勒起他黯然的苏醒。

日子走得很干脆,那时候已经是五月了。莫子决定去晒一下那矮床上的被子。

半夜推开那扇门的时候,他似乎闻到了一种熟悉的体香,虚掩的门,在黑夜里张望。

于是都没有说话,他抱着她,从床头滚到床尾。

乞氏好像在低低的啜泣,那些熟悉的曲线,他感觉到她完美的躯体有了瘦削。屋子一直黑着,彼此很默契的没有去开灯,那时候还有斜斜的月光落在那落地窗上,蓝色的帘子拥着懒风。好像突然找到了决堤,这是个满月的晚上,他们在疯狂里,一直等到月亮熄灭。

其实从来都没有熄灭过。直到,她被他填满。

莫子很自然的没有去上班。阳光就像那天第一见面一样,再次偷偷来临。莫子像是突然碰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嘶吼。

乞氏在他的怀里开始倔强的扭动,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乞氏那脸颊边的伤疤,还有嘴角有一个成链的伤痕,那个S型的伤疤已经衍成了一团血红。还有洁净白嫩的腹部,那些丑陋的疤痕,是如此的鲜明。送你那天回来,出租车出故障,跳车的时候,正好被公交正中。乞氏说的好安静,就好像出车祸的不是她。

乞氏清晰得记得,他那并不宽敞的肩膀开始的在抖瑟,也许紧张,也许心疼。

然后她挣开他的手腕,分明有一滴水珠从她指尖滑落,那种透明的晶亮让她几乎揣不过气来。至少他为她哭过,她想。

燥热再次来临,时间似乎又停到了去年,街灯与樟树还是恪守着寂寞,将城市划分着部落。

他似乎知道,他将房子退掉,他要远离那些不着实际的荒凉,他害怕自己失神会从那落地窗伤摔下去。他还活着,必须活着,至少为了老家伊夏那肚子里的孩子。

他以为什么都不会在有。他记得那个下午他在箱子里翻到了那封冰冷的信。她说她不畏惧死亡,哪怕这封信会是他们的伏笔。她从来都不畏惧什么,她说。

那天的太阳有点异常的腐朽,那些小动物的尸体被丢弃在角落里,发着恶心的异味。都是这样肮脏的,他自言自语。然后,乞氏回来了。

你要孩子么?乞氏的语气就像那晚的倔强,她看着那腐烂的尸体。你要,我就帮你生下来。

那是一家很小的医院,一个很粗鲁的中年男医生。

乞氏有些不确定的问着莫子,莫子不说话。

男医生很利索的将东西准备好。你们这样的,我处理地已经相当多了。男医生坐在那张长长的木椅上,眼神很自然的看着这些熟悉的场景。是因为年小,他们就有放纵的资本么?

我还没想好,不好意思。然后,她把莫子推了出去。

莫子又去上班了,只是这次后面那个女孩没有出现在那阳光底下。莫子回头的时候,乞氏那冷漠的眼神一如当初的刺疼了他,有些事情,很多事情,都被颠覆在这些所谓的命运里。

我其实知道伊夏的,乞氏说。莫子,把脸埋在自己修长的手指里。

莫子再回到那个小医院的时候,乞氏已经不在了,医生没有透露任何关于乞氏的消息。

炎暑过完的时候,莫子将头发染成了黑色。

这年的时令依旧被空虚灌满,莫子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双大大的眼睛。

他只是很清楚的记得那白皙的腹部上,那狰狞的伤疤。

或许只是那封信真的太过邪恶。

他们都没了所谓的伤痛,一切,理所当然的发展,结束。安静,或者消失。

谁也没有拯救到谁。

这一年,天还凉,那,是在南方的一个海边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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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37: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