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燕燕何飞 |
正文 | 招摇的站在这个超市高高的台阶上,等待相约的一位远方归来的朋友。临近端午假日最后一天的黄昏,临近高音喇叭节日打折的最后期限,临近风来雨前的时刻,小小县城的大街上竟也车水马龙,超市的台阶更是匆匆而上、惶惶而下的人。不停张望着,时间如此的呆板冗长。 忽然,唧唧喳喳的吵闹声,自头顶的雨搭传来。呵呵,一个燕窝,一窝小燕崽,大约有四五个,齐齐的张开嫩黄的大嘴丫,伸向同一个目标。一双大燕子相继衔虫而来,转瞬飞去,但久违了的冷峻高洁的紫衣,纯净柔和的白腹,潇洒优美的燕翦,俊朗飘逸的身形,让我一下子愉快起来。 视线不由得锁定在燕窝上。好多年没有见过燕子了,仿佛这个种群已经退出了城市的视野。这个城镇刚形成的时候,周围有很多的河汊、水泡,杂草杂树丛生。一到开春,真是“燕子家家入,杨花处处飞”(孟浩然句)。雨燕窝一般建在屋里房梁上,麻燕一般建在屋外房檐下。现在平房逐渐减少楼房猛增,他们仍然不离不弃在坚守,竟然在这个吵闹的地方安上了家,真是“大隐隐于市”。仔细端详,燕子窝建在椭圆形雨搭的北侧、雨搭外檐向下突出部分的里面。建在旁侧,躲开正门,即避风雨、隐蔽安全又尽可能减少对人的妨碍,心里暗暗赞叹:燕子很有智慧,也懂得与时而进!难怪法国有这样广为流传的谚语:人类除了鸟巢之外,什么都能制造出来。 顾不上别人看傻傻的我站在台阶上抬头叮叮的瞅什么。一点一滴垒成这样的小窝,得下多少的功夫啊!城区在膨胀、地面在硬化,能建楼盖房子的地方都盖满了,上那去衔泥啄草?望不到边的城区,得飞多远多远的地方才能捉到虫子?到处都是农田,庄稼地里都撒的农药,哪里还有虫子······ 大燕子很长时间才回来一次,引得静静暖裹在窝里的小燕子一阵阵躁动。 台阶上落有小燕粪的斑斑白色遗迹。我望着台阶下热闹的特价柜台,回想小时候和同伴没少捅喜鹊窝、掏麻雀仔······安慰的想,毕竟是现代社会了,文明多了,能让燕儿们在这里有个安稳的家。宽慰的同时,心里隐隐的沉沉的还有个不愿承认的预感,这样的燕窝能存在多久?某个因素,或必然、或偶然的,都可以瞬间倾巢覆卵啊,明年他们回来还会有这个家吗······ 心涌起阵阵的纠结。雨,终于欲来未来,而朋友却在摇摇的招手了。 与燕们的不期而遇,仿佛开启了一道记忆之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头脑中,甚至在睡梦朦胧间,常常萦绕着燕子,喜忧叠加。 燕子通人性,习性营巢于民居。相比之下,与人类十分的亲近,但又保持着审美的距离,两者形成了最自然的默契与和谐。燕子给人们以送来了吉祥、给生活增添了情趣,自古人们就十分喜爱燕子,甚至不吝用“家燕”来称呼她,简直把她们看作是家庭的一份子。记得很小的时候,燕子在我家熏得黑黝黝的梁上垒窝,望着出来进去欢快的燕子,我们特别的高兴。母亲告诫我们,燕子只在好人家住,要是对它不好,他走了就再不回来了!一句话弄得我们好长一段时间整天都小心翼翼的。父亲还在门上方的土墙上特意抠了一个小小的气窗,家里人出来进去的也是尽量的开着门,方便燕子的进出。叽叽喳喳的燕子伴随了我的童年,给我以乐趣和遐想。但有一年刮秋风的时候,有只燕子死了,曲蜷在园地里,我小心的把它羽毛理顺了,头朝东方埋在屋后的榆树下。它再也回不了南方了,让少年的我初尝了怅然的滋味。在我要上高中的时候,搬离了老房子。新盖的屋子吊了泥棚,屋里就没有了燕窝。大概又过了十多年,“五·一”的时候将平房改成瓦房,在重新钉胶合板天棚的时候,有两只燕子从窗户飞进屋里,在棚梁间盘旋,又飞出去,如此唧唧喳喳的反复好长一阵子。我停下手中的活,安静而感动地望着燕子。已好久好久不写的日记上,留下了这一笔。转眼又是十余年过去了,我和几位朋友泛舟在哈拉海湿地深处,目睹了从没见过的大群大群的燕子,此起彼落,好像在举办南行前的最后操练。“商略南行计”的燕阵,同莽莽苍苍的湖泡、秋风摇曳的芦苇荡、席地畅饮的友情构成了今生难忘的一幕。弹指又是七八年,究竟是什么时候我漠视了燕子,或燕子淡出了我,人燕两忙忙,我也不知道······ 其实,现在人类的命运何尝不与面临环境及生存危机的燕子相似。原生态的空气、水质、食物、环境等外在污染恶化之不堪,随物化物欲自由而来的传统割裂、文化断层、时尚诱惑、价值观颠覆,以至于自我迷失、心灵浮躁、思想困惑、阶层隔阂、情感异化的生存窘境等等,都是无法抗拒的。就像这可怜的燕子,无处可去,想躲也躲不了、躲也躲不过去。滔滔者天下皆往也,谁又能独善其身。有美国汉学家、佛经翻译家比尔?波特《空谷幽兰》调查:终南山中,有五千多位来自全国各地的修行者隐居山谷,过着和一千年前一样的生活。我很是惊讶,这些勇敢的现代隐士们真的找到理想世界、找回自己的生活了吗?而网上《北大的高材生隐居20年!》的消息称:原为北大教师的王青松、张梅夫妇,自上世纪90年代初抛下一切,遁入深山,寻找他们心中的“桃花源”。但在消失了十几年之后,如今毅然要“入世”了。 大约一个月后的晚上,微醺的我已经从超市的对面走过去了,猛然想起来应该去看看燕子,于是就返回折向了超市。接近打烊的时间,超市门前廖无几人。我几步登上台阶,努力向上寻找、辨认。雨搭上下,门里门外,没有了幼燕叽喳,没有了双燕翩旋,雨搭已空空如也!原来燕窝的位置,只留有清晰的碗状泥痕,还有新露出废弃的电线接头······我不知所措,我只能默然无语。 这窝黄嘴丫的小燕子出飞了吗?转眼已入秋,大燕子还能再垒个新巢吗?临时找了个什么样的家?还在这个城市流浪?还会和人无距离的亲近相处吗?日月兼程回到衡阳雁回峰下明春还会回来吗?将来需要怎样的进化才能适应日新月异翻天覆地的新世界?不要怨恨,超市一定有自己的道理。这个环境已经不适合你了,这里没有水塘,没有杨柳之风,没有花的芬芳,没有草的滋味,甚至没有了泥土。并且你不会成为笼中之鸟,如鹦鹉供人一笑;你不可能变成驯禽,如鹌鹑供人饱腹;你是蹈规循时而自由的候鸟,更不会成为麻雀一样的留鸟。 燕子,我不想看到你在空中茫然的盘桓。 燕燕何去,燕燕何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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