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记一棵香菜 |
正文 | 厨房里有一棵香菜,今晨我偶然发现,其中的一枝儿竟然从塑胶袋子里钻出头,拨开其它同根的姊妹们,独独站了起来,站得亭亭玉立,秀丽清纯,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孩童那么惹人怜爱。看它那灵气鲜活的样子,或许更像一个舞者,随时都欲旋转而动,摇曳着柔细的身姿,似要舞到生命的款款落幕。 它是要故意舞给我看的吗?告诉我它还活着,并且活得精神百倍,芬芳依旧? 是的,这的确是一棵美丽的香菜,尽管纤纤巧巧如一支笔芯那样高。它头顶翠嫩的还没有完全舒展开的叶蕊,就在这夏日的清晨,在这静静的厨房里,面对窗外的阳光,面对我,也许还面对那糊着泥巴的根。哦,是了,它一定是为了感激根的最后滋养,才要耗尽自己所有绿的汁液,非要活到生命的极至。 我好像从来也未发现,一棵香菜竟然会活得如此美丽,如此昂然。此刻它美过所有的菜蔬。不是吗?从前我们谁注意过田园里那些漫畦涌翠的小小的植物呢? 凝视着它那份毅然想活出一番风采的可爱身姿,任它将那细绿延伸进我激荡的心底。它也许在提示我该写写它。可是,类似的文字我已写过好多,它一介小菜又怎能让我写出新意来呢? 我在它面前就这样默默思忖着:也许动植物之间求生的欲望本是相同的。也许一个生命本就由来不易,又怎么该寂寂而终呢? “老同学,我再也熬不下去了!我等不到你的归来了!我不想离开你们啊……” 忽然间,远远地就飘来这游丝般的声音。这是好友霞在临终前对我的呼唤。不知怎么,这一刻我怎么就想起了她呢?是眼前这挺秀的身影让我联想到霞的美丽?是它生的渴望让我想到霞对这个世界的最后留恋吗? 霞的英年早逝一直是我心中的大痛,她在病危时曾向我深深地感叹她生命里那太多的遗憾:作为女人她没有成为一个母亲,留下自己生命的延续。她一生不甘平庸,但却没有做成一件理想中的事。她一生有大半时间活在病痛里,而这所有的不幸都是源自小时候一次失误的手术…… 霞在到达生命极至的时刻,应该体会出,我们人的生命远不及植物啊!就说这香菜吧,只要将它的种子随便洒在任何田间垄陌,它都会在阳光下生长得蓬蓬勃勃,绿意芊绵。即使把它们的根全拔掉了,来年的春天还会在它曾经生长过的地方看见它的身影。它并不需要谁的特别看重,只做菜中佐品,甘当陪衬,人们只要小食而借其馨香之韵味,也就足以让口与胃熨熨贴贴了。它不是不可缺的蔬菜,但它绝对可以称为菜族里的小家碧玉。 今天,它早已离开泥土,可偏偏不肯就此枯焉而去,不甘心静寂地面对衰微。它想集聚所有的力量,熬尽最后一丝“血”,再张扬一回自己有限的生机。做为生命,它也许更懂得只有这样经过了奋力过后,才会减去退离世界时的那种悲凉。 也许这最后的翠绿会引领它走进一个永恒的梦,梦里没有冬天,没有秋,有的只是蓬勃无际的曼妙的世界。梦里它会让自己成为一位纤纤舞者,永远不离开碧色的舞台。梦里它会做一株奇花异草,翠意流芳间,向大自然捧奉一首首浪漫的诗。 也许在梦里,它会梦见自己就是一棵树,已在天底下站了几千年。在梦里它是不是想就这样将自己站成一棵桑、一棵梓?站成家园门口的一种标志,永远牵引人们思乡的情结。 也许,今天晚上我也会走进一个梦,梦里我又看见故乡家门前父亲的菜园里那一畦畦碧绿芊眠的香菜的世界。梦里我会看见霞已将生命轮回成一株香菜,于无边的碧色中亭亭玉立,再将细弱的生命活得辉辉煌煌…… 也许等我醒来,我就学那些只吃三净肉的修佛者,再也不吃站着的香菜了。 2007年7月2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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