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我的教鞭下的"牛顿"们(1) |
正文 | 我的教鞭下的"牛顿"们 头顶三尺神明,一个声音大声的问:你写的是像卢梭一样的「「忏悔录」」吗? 我低头低声的回答:是。 我把我的灵魂,肉体的遮盖物撕裂,赤裸裸赤条条地把我暴露给我的教鞭下的牛顿们看。 此文谨主送给我40年前的我的以同学名义的同学们。 此文也抄送给我20年前的仍然以同学名义的同学们。 那么,以同学名义的10年前的同学呢?5年前的同学呢? 我以一事无成,虚度人生,朝秦暮楚,见异思迁,没务正业的负业绩泄气的回答:我做了学生的叛徒,逃离了教育战线,像废品一样被一个废品收购站收购并已经成为不可再生资源,最终变成一个社会闲荡的流浪汉! 41年前,我是在这样一个地方的这样一个环境,极不情愿的成了一名教师。 极不情愿当老师的人,能是一个合格的好的老师么?肯定不能! 我的学校的外围环境很特别,一些是坟地开垦成的庄稼地。没有被开垦的几乎都是新坟加旧坟。旧坟旧到什么程度?大约自有人类活动的踪迹以来的坟地那里都有,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夏商周秦汉,唐宋元明清的坟地全部存在,而且不是叠加埋葬。仅仅因为埋葬的是饥不果腹的平民,所以墓中基本没有太有价值的文物,常被挖出的也只有铜镜和陶罐。这里是永昌县北部的黄土丘陵山峦。当地人有个说法:上了二坝坡,死人还比活人多。这个说法很真实,坟地真的是密密麻麻,无边无际。一到晚上,鬼火粼粼,火苗到处乱跑,非常瘆人。这里是一个上万年的各朝各代的平民百姓的坟墓的博物馆,只可惜这里埋葬的不是王公贵族大墓,全是密密麻麻,一处紧挨一处的小坟堆。大白天在静谧的宿舍,我能听到窗户外一种非人类语言的声音,非兽类语言的声音,非虫类语言的声音,嗡嗡嘤嘤,咕咕叨叨,像有一个互相喧谎的群体,越是静谧的时候,这种声音越清晰,但又绝对是一种非正的声音的负声音,或者非阳间声音的暗处声音。我怀疑是听力出问题,但在安静的时候我经常性的能听到这种声音,但也从来没对任何人讲过。就是在这片鬼地方,"驻扎"着兰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农建十一师师三团的团部和二营。以此为中心,管辖着和山丹,武威,,民勤三县接壤的其它五个营和几十个连队。因此这个晚上冒鬼火的地方,白天却充满生机。这里是六个营的政治,经济,组织,文化,权利中心。中心为什么设在这里?一是因为位居六个营的中心地带,二是处在兰新公路,永昌至内蒙雅布赖盐池公路的一个三叉路口,一个小的交通枢纽,三叉公路可以通向东西南北六个营的方向;三是距离永昌县城近,容易和地方政权沟通,并对接国家文化教育的终端。所以团部设在一个人气旺盛绝对能压住鬼气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的地名非常独特:玉皇地。不知是因为坟地太多而叫成玉皇地,还是玉皇大帝幸临过此地,总之是一个和天神连接的皇气十足的地名。这里的人和永昌县城的人相比也是出奇的洋气。因为这里的人来自上海,北京,天津,济南,青岛,西安,兰州的居多,是真正的城里人,此外还有戴领章帽徽的现役军人当领导。当时的李团长就是现役军人,领章帽徽的红色分外耀眼和慑人。此外还有大批专业军人做各级领导。相比之下,永昌县城的城里人倒显得土气:穿着土,语言土,气质土。我来这个学校的时候,学校初创不久,属于团场子弟中学,还处在边扩大招生规模,边修建新的宿舍的阶段,一段时间,每天去学校后边的山沟里炸石头拉运回来垫房基。炸裂的石块上,松树的枝叶非常清晰,一根一根的松针清晰可数,这是松树化石绝对不错。我曾留下几块石头观赏,后来没地方放,扔了。留到疯狂玩石头,炒作石头的后来,也许可以变为商品卖个大价钱。那时候感觉新奇,没有一棵树的荒山野岭怎么会有松树化石,想来在远古时代,这里一定是遮天蔽日的大森林。沧海桑田,气候变化,远古的海洋,森林变成了县城和平川地带百姓的祖祖辈辈的坟场和荒山。我的学校就处在这样一个地理位置和地理环境。 我的整个的潜意识里,就是想逃离这个环境! 能够冲淡这种环境的是团部的机关。团部机关有很多戴红领章红帽徽的现役军人领导。还有许多是摘了肩章帽徽的转业军人领导。团部机关的房屋建筑,也带着老式军营的风格。一群有绝对权威的人用军事管理方式管理着团场。机关的政工科,组织科,生产科,财务科,保卫科等室一应俱全。机关有食堂供不带家属的领导和单身用餐。有大礼堂经常召开开大会,传达中央精神和团部工作安排,更多的时候是晚上放电影,大家去看。还有篮球场,经常有篮球比赛,年轻人生龙活虎,场面热烈。有卫生队供全团看病住院。还有规模可观的汽车队负责全团运输。一个大的修配厂修理汽车,拖拉机,康拜因。有邮局每天分发报纸信件。每天读光明日报,人民日报和各种杂志吸取外界的信息。团部播音室的高音喇叭定时播放新闻节目。甚至一度成立了七?二一工人大学。团部小学,团部中学的学生们使这里显得格外年轻和充满活力。所以这里就是一个精致的城镇,一个带着军事氛围的国家的县团级单位,而且是充满活力的大单位。到团部去办事,也绝没有荒山野岭的荒凉艰苦的感觉。我的教书生涯就这里开始了。 教书,当老师,确实不是我想要做的工作。但没有办法,组织像一块严密的挣脱不了的大网罩在我身上,动弹不得。我带着临时工的想法极不情愿的被人称作老师。人家叫我一声老师,我都像芒刺在背,轧的难受。我本来种过地,架过高压线,开过拖拉机。我的农民本性不改。我还是愿意继续开拖拉机。四个人白天晚上轮换开一台铁牛55,上完夜班,白天拿一本书躺在床上阅读,感觉轻松愉悦,神仙般的日子。当老师像一头驴被拴在磨上,整天围着小孩转,感觉有被五花大绑绑住的不自由。但个人哪能拗过组织,人家让你当老师,已经属于抬举你,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你别不识抬举!于是在有人的眼中,我已经是鸡窝里的凤凰,甚至认为我得志了,猖狂了,掂不住自己的半斤八两了,不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谁了!(待续) 归根结底,我成了一个老师。当然按老师的诸多要求,我是一个不合格老师。 你当老师,在职业道德上必须具备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牺牲精神。你要为学生牺牲你的时间,金钱,前途甚至生命。没有这种牺牲精神做前提的人就已经不适合当老师。 你当老师,要有极大的耐心,在愿意学习的学生面前,你要有经年累月诲人不倦的精神,在不愿学习甚至非常顽皮的学生面前,你要每时每刻的旷日持久的用三寸不烂之舌动情说理,直至他改邪归正离开学校走向社会。 甚至你得准备接受顽劣学生的污辱挑衅武力威胁。当初讲学生黄帅的反潮流,批教育战线的复旧回潮,不知天高地厚和老师作对的学生也在你的教鞭下危险地存在。 你当老师,必须学识渊博,兴趣广泛,琴棋书画拿得起,有通识教育的素质。这些,我全不具备。我怎么可能是一个合格老师? 我是一个假冒伪劣,滥竽充数的老师,不仅只是苦了自己,也毁了学生。教吧。鸭子上架! 大概学校领导也感觉我是一个狗屁不通的家伙,分配我当政治老师,好像政治谁都可以教。 那时候,初中政治讲社会发展简史,高一政治讲政治经济学,高二政治讲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我成了全校各年级的公共政治老师。 社会发展简史至少是学生知道了社会的进步导致了社会的三次大分工。每次大分工都标志一个新的历史发展时期。社会不断进步,分工不断复杂,城市和乡村的比例不断变化,城市越来越扩张变大,乡村越来越萎缩变小。 不知40多年后的学生是否在记忆中记得当年的讲课内容,但40年后的你们的现实变化无疑告诉你们: 你们的狗屁不通的老师讲课的内容已经让你们看到了未来你们和社会共同发展的曙光。老师卖的也不全是狗皮膏药。你们已经从鬼火闪烁的荒野走进了大中小城市,成了名符其实的城里人,而且都是政府机关公务员,人民教师,医生,国营企业的大老板或者私营老板,有些则是腰缠万贯的农场主。 这就是社会发展简史这门课程由教材向现实,由虚幻向真实转变的演示。 社会进步的步伐捆不住任何想控制社会发展的人。 今天你们已经成为我这个狗屁不通教师的教鞭下成长起来的牛顿,爱因斯坦。 教育界一直流传一个经典的教育原则:千万不能谩骂侮辱轻视小看你的学生,你的教鞭下面有牛顿,爱因斯坦! 斯言真矣! 当然现在按照与时俱进的原则,这句经典教育学的内容应该修改为:你的教鞭下边有比尔盖茨,马云,马化腾,还有拦路抢劫犯一样的任志强,潘石屹!你敢小看他们高看自己吗? 我给高一讲政治经济学常识,采取了"东施效颦"的策略,即丑女学美女皱眉的方法,或者文盲表演教授的方法。具体是模仿"克隆"了兰州大学经济系王喻老师的语气,姿态,表情,动作。讲商品,商品的属性,商品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讲货币的价值尺度,流通职能,贮藏职能等五种职能。其中鹦鹉学舌,煞有介事地对学生讲:到共产主义社会,黄金用来修厕所,纸币用来擦屁股! 不幸的很,教材理论乱套了,老师传授的知识后来也完全成了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商品的属性越来越多,黄金,货币的职能也越来越多,而且重要属性和职能的重心完全背离了当初讲课的特定用途。比如,商品可以用来交换情人,商品房可以用来包养情人,得到的商品房越多,包养的情人越多,商品可以让一个官吏过上帝王般奢侈糜烂的生活。 货币的职能则延伸到贪污,行贿,受贿,卖官鬻爵,转移海外等一切经济学从前没有给出的及其丰富的附加职能! 我拿政治经济学蒙蔽了自己,糊弄了学生!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个40年前的学生对我说:老师讲的其他内容记不得了,但老师讲,共产主义社会黄金修厕所,货币擦屁股记得格外牢靠! 尴尬啊!货币,黄金的职能不是在弱化,是在强化。我们的社会重新变成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条颠扑不破的货币职能当年怎么就没有告诉学生呢?如果早告诉他们,他们早把货币黄金看的重要,让他们早日过上有钱人的糜烂生活,我不是也可以分享一杯所谓老师教育培养的美酒美羹么?后悔药已经吃不起了! 我给高二的学生讲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常识,依然是"丑女学美女皱眉"的方法,模仿的则是兰州大学哲学系著名教授刘文英的讲课风格。刘文英真是让人顶礼膜拜的教授,语言的流畅,思维的敏捷,阐述的深刻,哲理的透彻,条理的清晰,章节的紧扣,让你确实感觉"哲学是让人聪明的学说"。"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是无产阶级世界观"的语音语调至今清晰的回响在耳边。 我把著名大学著名教授的讲课风格克隆给学生,让学生在哲学课上变得聪明起来了没有,实在不清楚。也没有学生在40年后反馈说你上这门课真让人醍醐灌顶,认识开窍,思维升华。但我自己确实在哲学中获益匪浅,让我对哲学产生吸毒一样的快感。一本艾思奇的唯物辩证法大纲,几乎让我能倒背如流。因果转化律,矛盾转化律,否定之否定律,处理问题的度量衡等基本哲学常识,更是我日常生活中处理问题的深浅尺度,逻辑尺度,哲理尺度。我总在哲学的深浅度思考问题,不幸的是有人总在违背哲学的混沌状态说话做事。这使我对动物思维产生极大恐惧。 一个缺少音乐熏陶和哲学教养的人野蛮鲁莽是难免的。 不知我的哲学课是否对学生产生潜移默化的教导作用,真的是只有讲这门课,我大概勉强属于合格老师。 据说永昌县教育局对全县和厂矿企业学校有过一次统考,据说我讲的政治课考分高出其他学校,但我自己不知道这个偶然听到的说法是否属实,我也不关心他是否属实。我仅仅是撞钟当和尚,没想着在教育上有建树,更多想的是如何逃离教育和学校,能到一个通向外界的地方去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因此,我在教育行业纯粹是一个混混,一个敷衍了事,粗心大意,对学生欠有前途帐的欠债人因而自己也成了欠自己帐的欠债人而已,使自己一生潦倒,一事无成,上亏天地,中亏父母,下亏学生及家长。 我也曾对学生不知天高地厚的戏言:给你们当了一个不合格老师,庄稼地里缺少了一个踏实的农夫,工厂里缺少了一个卖力的工人,也许,国家的贪污腐败的膘肥体壮的老虎队伍里还缺少了个两袖清风,有些正气,刚正不阿的瘦骨嶙峋的做思想跋涉的带些迷茫和无奈的沙漠骆驼。 当然后来,我阴差阳错,鬼使神差的又成了语文老师,成了带高考班的语文老师,成了每年参加高考阅卷的语文老师。 我的工作与我的希望一直错位,我需要这个的时候偏没这个,我不需要这个的时候偏来这个。命运和我开了一生的玩笑,捉弄了我一生。我遇到的事情总是:错位。以致我教了一辈子书,没有教师资格证。其中的曲折离奇荒唐荒谬就不在这里絮叨了。(待续) 2015年9月,一个大学退休的当年的同事教授建了一个40年前的师生聊天网。网一开通,40年前的学生像汹涌的海浪载着炽热的火山热情拥过来,问候,叙旧,回忆,邀请,真诚的感情浓烈的像久别重逢的亲人,让人感觉风雨人生里还有如此的温馨。 学生已经成了牛顿,爱迪生,成了比尔盖茨,成了马云,马化腾,我们垂垂老矣,他们记住我们,让我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在网上的热浪中,我想起了张积全那一班同学。大约10年前我回金昌,听说我来了,差不多全班同学被召集起来,有些是放下手头的活带着激动从远方赶过来见我的。摆了几桌丰盛宴席,一辆高档桥车要专门侍侯我,让人感动的脸红心跳。 我对他们讲,过去我给你们当了几天不称职不合格老师,今天你们的经历,阅历,历练,做事的成熟度与老练度都远远超越了老师,你们现在该名符其实的给我当老师了! 我在网上问谭丽:"近期见张积全没有?那真是个好孩子,当年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挨过批评不记仇,还十分友好,真是仁义,仗义,狭义"。 结果侠义就写成了狭义。褒义成了贬意,于是纠正,说意思完全表达错了,老师语文水平到底不及格。谭丽说学生没看出来,学生也不及格。我说这就是不合格的老师和不及格的学生是因果关系啊! 当学生的热情融进我血液的时候,我把学生的真诚语言辑录两段留做历史: 一个网名太棒了的学生说:博学老师,这样称呼沒有冒犯到您吧,能邀请到您回故里是农场及我们兄妹的荣幸,来看看吧,这里有太多太多的精彩,您就全当是体验生活。 我回复:太棒了老朋友,多亲切的称呼啊,很喜欢您叫博学,老师就省略了,不配做你们老师啊。我是经常想回农场,和您们开开玩笑,聊聊天很好啊。至于杀只鸡,就不用了。您不是种苞米吗,煮个苞谷棒子吃就很香。 学生再说:博学老师,这样称呼您己是大不敬了,哪敢,哪能省略了老师啊,不曾想老师却喜欢,那以后我就没有顾虑,直呼博学老师了,您怎能说不配做我们的老师,老师太歉卑了。假如老师能够回故乡我请老师吃苞米,吃瓜,吃鸡肉,吃羊肉,吃牛肉,好不好?愿老师的"中国梦"早日实现,那样便是极好的。 一个网名高天厚土的学生说:老师好,你回兰州打声招呼,我请您去农场转转,您走出农场己几十年,现又居住繁华的大都市,但您说的看到农场格外亲切我深信不疑,因为我们都是农民,对土地、对庄稼有着特殊的的情感,明年春夏来兰吧,我请您,我在农场绿色的田野里等您,让您(呼吸通畅、心胸开阔)看看您曾经工作生活过,留下青春时光,难己忘怀的农场。我们下去都在农场食堂吃,都是自养,自种,自酿的产品,农场也非常欢迎从农场走出去的战友回农场看看,近两年天津,济南,青岛等大批返城或退休知青都陆续来农场看看。农场虽然也顺应了改革开放的大潮但人情世故还不像社会上那样,还是很有人情味。总之您能来我请您回农场,不会造成麻烦反而会是我的荣幸,等您! 一个网名马可波罗的学生说:老师,给我们一个机会,见个面,吃个饭,照个像。 学生的语言是这样的火热,情感是这样的真诚,感动的我只差老泪纵横了! 我的教鞭下的牛顿们,40年前,我对不起你们,你们离开父母的精心呵护,从遥远偏僻的各营各个连队来到团部住校吃食堂上学,寒冷的冬天大风呼啸,没有操心你们宿舍炉子是否灼着,温度是否很低,房间是否寒冷,被子是否盖好,是否感冒发烧,是否肚子疼痛,是否身体不适,是否感到饥饿,是否想念父母,是否遇到困难,这一切我都漠不关心,冷若冰霜,面对你们今日反哺的火热,真的问心有亏。在这里,我向记得我的和不记得我的,向我记得的和我不记得的,向我得罪过的和没有得罪过的,向喜欢我的和讨厌我的各位"牛顿"表达我的真诚的问候,谢意,忏悔和祝福! 当年的团部,团领导才有辆吉普车坐。今日的你们,人人有小车。你们过的越幸福,我的灵魂就得到救赎而解脱的轻松愉快! 深深的感谢我教鞭下的"牛顿"们今日的热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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