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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库尔班大叔的故事
正文

库尔班大叔今年六十二岁,他从不到三十岁,就在新疆伊犁到巴音郭楞之间贩卖稻米和食用油,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前年深秋,他供三个儿女读完大学,又等小儿子艾尔肯从中央民族大学读完经济学博士,并顺利留校任教,库尔班这才放心回到家乡,在库尔勒市塔什店镇集市南门里,大叔开起了杂粮店,名字叫五谷丰登。

(一)

我与库尔班大叔认识,起因是买大米。去年春天,我去新疆的南疆煤矿工作,因吃不惯单位食堂的增白剂馒头,就单独跑到塔什店镇上,买了电饭锅和生活用品,再去买大米。我走了镇上几个粮油店,都没有传说中的新疆大米,到处是东北和湖南大米的身影,这个时候,好心的店家告诉我,只有南门里那家杂粮店,才有本地大米卖,去那里看看吧。

那天的风沙很大,集市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卖菜的商贩,还在尘埃中坚持着。南门里是集市的入口,“五谷丰登”的维、汉双语门头牌很是惹眼,远远的,就看到上面的图案:一片金色广袤的田野背景上,十几个麻棕色木碗盛满杂粮,从近到远,呈“S”型排开,比较别致,而牌子另一半,出现了我从小熟悉的阿凡提和他的小毛驴形象,让人很亲切。隔着厚厚的门帘,传出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接着,门帘一动,从里面走出一对维族男女,每个人提着两桶清油,一脸的喜悦,后面一个身材高大留络腮胡子的维族男人,显然是主人,一边笑,一边用底气十足的维语,在说着什么,这个人,就是库尔班大叔。

没等我进去,他就意识到我是新的顾客,马上站住,先是对我友好地点点头,改用很标准的普通话笑呵呵地说:“欢迎你,年轻人,到我店里避避沙尘再走吧!”说着,就掀起门帘,做了一个请的手式,眼神里透出友善的信息。我刚要说谢谢,库尔班好像知道我的心情,马上说:“没有关系嘛,这鬼天气,你们汉人普遍受不了的,我们,从小就这样子,早就习惯了。”

那天,库尔班大叔特别好客,听说我专门要买新疆大米,兴致更高了,他请我坐下,又让老伴阿依穆罕倒上一铜碗热奶茶,把我当成了知音一类的人,他专门介绍自己和老伴的名字,还很骄傲地介绍了三个子女的情况。维族人不像我们,把自己的名字和身份看得那么重,他们很开朗大方,从来不避讳别人直呼其名,不管是中老年人,还是年轻人,见面就亲热地叫着对方的名字,问好聊天,分手时,总要客气地请对方到自己家喝奶茶,有的还相互拥抱,脸颊贴脸颊,很真挚,也很有民族风情。

新疆的地理位置,处在中亚地区,与内地有两三个小时的时差,所以天亮得晚,傍晚时间就特别长,春天里,从下午六点到八点,太阳老不落山。那天,我同库尔班大叔愉快地聊过,已经是傍晚七点了,天色还是很亮,见外面风沙小了一些,阿依穆罕大婶过来笑吟吟地问我,是要一些阿克苏大米,还是伊犁大米?见我未置可否,库尔班大叔主动介绍说,阿克苏的温宿大米产量高,但口感略硬,还是伊犁的大米好,又糯又香,像这个“伊河双六”,我就卖了二十多年,虽然价格贵一些,但是这个米好吃,回头客人多。

我打算买十公斤伊犁大米,但库尔班大叔却建议我先买两公斤,尝试一下,如果好吃再来多要。他说:“每个人的口味是不同的,我说好吃,是我的表达,你就不一定认为好,只有你吃过这个米,才知道到底怎样。”临走前,阿依穆罕大婶又好心提醒我,新疆气候干燥,人容易上火,可以在大米里加些绿豆,一起煮饭喝,既怯火气,又味道清爽,好着呢。

(二)

从那天起,我好像正式融进了当地人的生活,每个周六,我都要从煤矿到塔什店集市上,有时是骑自行车,更多是步行。从半山腰的矿区到下面的小镇,直线距离是三公里,但没有正规的路,从镇上来矿打工的人们,硬是在荒凉戈壁上踩出了一条小路,九曲十八弯的,到处布满了砂石尘土,遇到大风天气,粗砂子打到脸上,生疼生疼的,库尔班大叔不是说汉人受不了艰苦环境吗,我从心里,有一种意气,让大叔看看,我同当地人一样能吃苦。

一天中午,我到集市上买菜,顺便去买了两个刚出炉的油馕,这时候,老远就看到库尔班大叔倒背着手,表情严肃地向这里走来,他从来没有这样不高兴,我叫了声大叔,他勉强笑了一下,顾不上同我细说,就进了油馕店。这时,阿依穆罕大婶正提着四个油馕向外面走,两个人差点撞在了一起,后面跟着店主阿木扎提的老婆,看样子,大婶来买油馕,同阿木扎提的老婆拉起家常,便忘记了时间,大叔的肚子大概饿坏了,就气呼呼地直接找上门。看到阿依穆罕愧疚的表情,库尔班大叔接过油馕,客气地同阿木扎提两口子打过招呼,径直走了。

在传统维族人的观念中,男人和女人在家庭中有着严格的分工,外面的大事由男人去解决,家务则由女人完成,除非女人生孩子或者生病了,男人才可能去生火做饭。像库尔班大叔,自己承认从来没有洗过一件衣裳,一边的阿依穆罕大婶就笑着“揭发”他天天都洗自己的臭袜子,有时候,还要清洗门帘和桌布呢!守着我,库尔班大叔也不着急,他笑呵呵地说:“衣裳是衣裳,袜子是袜子嘛!至于那个门帘桌布,就更不是衣裳了……你看,我不但洗自己的袜子,还帮老婆子洗,这个,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反正,不让我做饭就很感谢胡大了!”

到了夏天的时候,我与库尔班大叔他们已经很熟悉了,每次去塔什店集市,有事没事都要去他店里坐坐,与他谈天说地,也喜欢听他们相互用汉语开玩笑。平时,库尔班大叔从来不叫老伴的名字,而是直呼“老婆子”,阿依穆罕大婶平时叫他“当家的”,有时则打趣地叫他“大傻郎”。两个人不管生意好坏,中午吃过牛肉拉条子,就关门休息两个小时,雷打不动,直到下午三点钟才重新开门营业。我问大叔为什么这样,他告诉我,钱嘛,不是一天赚到的,身体好比赚钱还重要,再说,几十年养成的午睡习惯,不想改,也改不掉的。

一次,我把从山东老家带的芝麻油送一瓶给库尔班大叔,他很不好意思,反复说这个很贵很遥远,我就笑了,反问大叔多贵多遥远,他答:来自孔子故乡的芝麻油,要多宝贵有多宝贵!阿依穆罕大婶在一旁补充道:“就是就是,比我们的红花籽油还要值钱!”那天,大叔的笑声格外响亮,他请我吃当地特产蜜香瓜,一边切着瓜,一边唱起了节奏欢快的维吾尔歌曲,虽然我听不懂歌词的内容,但歌声充满了阳光的味道,有一种热辣辣的气息,我很快就记住了歌曲旋律和拍子,也随着库尔班大叔哼唱起来,最后,阿依穆罕大婶也一起小声唱,三个人都喜不自禁,好像过节一样高兴。

吃完了蜜香瓜,大叔接到一个从伊犁打来的电话,原来,他要的大米和松子油都有货了,听到这个消息,大叔兴冲冲地戴上五角小花帽,要去农业银行去打款,他让我等他半个小时。大叔刚走,阿依穆罕大婶就小声对我抱怨说:“他真是大傻郞,上个礼拜有人来问松子油,他就答应给人家进货,你看,松子油又不是菜籽油葵花籽油,那么昂贵,卖不掉不就赔钱了嘛!”大婶慢慢说着话,眉头紧了起来,她叹息着,情绪也一直不高。看看中午到了,大婶起身去和面,准备做拉条子,这时,几个新来的汉族顾客要买绿豆和荞麦面,大婶马上放下面盆忙碌起来,她的情绪渐渐恢复了正常。

(三)

后来,我听集市上油馕店的阿木扎提说,库尔班年轻时的老婆不是阿依穆罕,而是当地最漂亮的女人巴哈古丽,后来因为生第一个孩子难产,巴哈古丽母子都没有活下来,库尔班非常悲伤,从此,他离开家乡,独自一人到了昌吉生活。1978年,库尔班跟着昌吉的房东学习做粮食生意,做着做着,他就发现,伊犁霍城县盛产优质稻米,因为交通不便,那里的稻米价格相当便宜,而南疆一带,粮食价格高,市场还好,有时,两边的差价能到一倍以上。看准这个路子,库尔班马上行动,租了一辆十二马力拖拉机,自己开着,从伊犁州霍城县往巴音郭楞州和静县、焉耆县贩运稻米,回去时捎带着焉耆辣椒和孜然到伊宁卖,来回都赚钱。到1981年,库尔班就买下一辆运输公司淘汰的卡车,从此,他的生意越来越大了。

大约是1980年的早秋,库尔班在霍城县伊犁河北岸,认识了阿依穆罕。当时,阿依穆罕的丈夫为救落水老人,不幸被湍急的伊犁河洪水冲走了,留下了年轻的阿依穆罕和两个女儿。库尔班在当地收购稻米时,听到了阿依穆罕的不幸,当天,他就委托村里的妇女主任,给阿依穆罕一家送去了三十元钱和十公斤清油,谁想,阿依穆罕死也不要,全部退回。库尔班也不生气,等下一次来时,就郑重其事请妇女主任当媒人,向阿依穆罕求婚。

“不要看库尔班做生意精明,其实他也傻着呐!”阿木扎提的老婆撇着嘴揶揄道。“你们看,当年,一个英俊健壮的大巴郞子(大小伙子),又有钱,干嘛不去娶鲜花一样的姑娘,非得去找一个来路不明又拖油瓶子的寡妇呢?简直傻瓜得没有办法,你说,这样的人,不是中了魔,又是什么呢?”说完这些,阿木扎提的老婆脸都变红了,好像在生库尔班的气,阿木扎提接过话来,他四下看了看,打起了哈哈:“不要评议人家事情嘛,快去照照墙上的镜子吧,呵呵,你也不是鲜花的容貌,我当年可是个好看的男人,脾气又好,身体又强壮,追我的姑娘,都排成了长队,最后,不是一样娶了你做老婆嘛!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知道了库尔班年轻时的选择,我有些感动了,好像不相信这样的事情,可是又不能质疑已经七十多岁的阿木扎提夫妇。过了几天,我借着去大叔店里买面条的机会,亲自询问了他过去的一些事,没有料到,大叔并没有正面回应什么,他的目光转向了远方,若有所思,面部充满了奇怪的神情。过了一会儿,库尔班开口了:“如果当初阿依穆罕接受了我的馈赠,我也许不会坚定地向她求婚了……你知道,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又缺衣少食,却坚决不要男人的钱物,这样的人,你就认定她是有尊严的、不马虎的……嗯,确实嘛,这三十年过来,我还是感到阿依穆罕最好,比我的前妻好!”

说到阿依穆罕带来的两个女儿,库尔班大叔恢复了乐观的表情。原来,这姐妹两个,虽不是大叔亲生,但是,从决定与阿依穆罕结婚开始,库尔班大叔就担负起抚养教育的责任,从来舍不得打姐妹两人一指头,尽量满足她们生活和求学需要。倒是后来亲生的儿子艾尔肯,从小顽皮倔强,没有少挨库尔班的打。阿依穆罕告诉我,当初,艾尔肯初中毕业就不想读高中,闹着学做生意,被库尔班一顿狠教训,轰出了家门,谁劝也没用。这个时候,大女儿正在新疆大学读书,专门从乌鲁木齐回家劝说弟弟,在艾尔肯认真写下保证书之后,库尔班才同意儿子回家住,直到艾尔肯考上当地最好的华山中学,父子两个才开口说话。

(四)

库尔班大叔从伊犁要的货物,很快就发过来了,两吨新米没用一个礼拜就卖光了,可是,最让阿依穆罕大婶担心的松子油,果然一瓶没有卖出去。看着这一大箱松子油,大婶的心情很不爽,她叹着气,开口大傻郎,闭嘴赔钱货,几天都没有好脸看。而大叔也不在乎,照样乐乐呵呵的,该卖粮的卖粮,该聊天的聊天,就像从来没有松子油这回事一样。一天傍晚,两人正捧着大铜碗喝奶茶,突然,前些日子来打听松子油的人又来了,听到现在就有货,而且是巴基斯坦上等松子油,那人因为急用,高兴得当即掏钱全部买下,临走,他又要了大叔的手机号码,说以后会经常来要货的。

客人走了,阿依穆罕大婶半天还没有回过神来,她朝那人离去的方向张望着,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库尔班大叔还是乐呵呵的老样子,他把货款在验钞机上又清点了一遍,自言自语道:“这下可好,比今天赚到的全部还要多,老婆子!这就是嘛,不敢进货怎么能赚到钱呢?!你看,镇上的粮油店都没有松子油卖,时间久了,就都不知道这样好东西了,嗯,松子油,松子油最好,不卖这个是不对的嘛!”

我在山东一个亲戚也是开杂粮店的,据她说,卖粮食利润很薄,主要是靠走量,就跟搞商品批发一个道理。我问库尔班大叔是这样吗,他点点头说是的,天下卖粮食的都是这个样子,干这一行,就要细水长流,你如果没有长期的目标,只顾赚取眼前利益,卖粮食就是一回折腾,一场失败。我说别人介绍卖新疆干果很赚钱,大叔怎么不增加经营品种呢?他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请我算一笔帐,他说,店里每个月可以卖八吨新疆大米、两吨多东北大米,还有三吨多食用油,各种杂粮也差不多是三吨多,按每公斤大米净赚两角伍分,每公斤食用油净赚伍角,每公斤杂粮净赚六角计算,看每个月的利润是多少?

当我计算出大叔他们每个月净赚六千元左右时,他哈哈大笑起来,脸上一下子变得通红,甚至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半天,大叔平静了下来,他认真地对我说,除去每月的房租八百元,生活费一千元,水电费一百元,各种管理费也是一百元,两个六十岁的人,每个月都差不多有四千元的资金节余,而且冻不着也热不着,你说,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应该知足呢?至于新疆干果生意,利润确实比粮油大很多,但是,那个销量太少,当然在旅游区可以卖。在我们镇上,最好做的生意,就是卖粮油,谁也不能不吃饭的!

这时,阿依穆罕大婶在一旁泼上了冷水:“当家的,你就知道吹牛,我怎么没见过赚那么多的钱呢?你看,艾尔肯今年快三十岁了,还没有娶亲,喔!在北京买房子要三百万元,我们什么时间给儿子买上房子呢?他女朋友那么好那么漂亮,真不要艾尔肯了,我们又该怎么办?”说到要紧处,大婶低着头,声音颤抖,差不多要哭起来,因为我是晚辈,她赶紧起身离开,难为情地到卧室去了。

“不要听老婆子的诉苦吧,我会有办法的!”库尔班大叔不慌不忙地说道,“你看,我还有些积蓄,可以给艾尔肯七十万元,两个姐姐生活都富裕,答应各支援弟弟十五万元,这样,就够首付款了,我做了三十年生意,就是赚到了这些钱,全部都给了儿子,剩下的部分,就,就让艾尔肯贷款解决吧!”说着话,库尔班大叔表情有些沉重,他站起身来,来回在店里踱步,若有所思,沉默不语。过了半天,大叔问我:“你们汉人是不是都给儿子先买房再娶老婆呢?”我说多数这样,现在房子太贵了,很多条件好的女方买房也资助一部分。“哦,原来这样子,你们汉人……你们的习惯我理解,但是这样做是不好的,没有钱就租房住嘛,总不能等着房子成亲。”大叔摇摇头,表示了不满。

(五)

库尔班大叔从年轻就在外面跑生意,他到过新疆很多地方,但是一直没有出疆到内地走走看看,中国很多地方,对于他都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大叔普通话水平很高,也大致能看懂汉语版的《新疆日报》,对于电视节目,他最喜欢看中央四套的《走遍中国》,对于大海和南方风光,他简直爱到马上就去的地步。他说自己一辈子最遗憾的就是不会游泳,真到了海边,只能看着人家游。我说这里就有现成的大海,何必非去海边呢!大叔马上说,新疆的湖泊再大也不是真正的大海啊,要去就是海南,噢,那可是美得很呐!

我猜测大叔喜欢大海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他想到新疆以外的世界看一看,实现多年的心愿。一次,他问我去没去过毛主席的故乡韶山,我说没有,大叔说1967年秋天,他差点就随兵团“红卫兵”战斗队串联去了那里,只是因为家里又出生了小妹妹,父亲不同意他外出,就没去成。后来,库尔班大叔在焉耆县卖大米时,结识了一个从湖南长沙来新疆支边的知识青年,两个人成了好朋友。有一年春节后,那人从湖南探亲回来,送给大叔一张韶山的宣传画,还有一兜柑橘。大叔说自己直到三十一岁,才第一次吃到南方的水果,那个好吃啊,连柑橘皮也不舍得扔掉呢!

大叔很喜欢新生事物,思想也很开明,对于各种社会现象,他有自己的观点,从来不妄加评论。比如,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见证着国家的发展是越来越好的,他特别称赞政府的“西部大开发”,让新疆变富变美了,最近十年,高速公路四通八达,到处是干工程的人,自己的粮油生意明显好做了,赚到的钱比过去多了几倍。大叔经常对我说:“孩子,你看嘛,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容易不知足,还咒骂这个那个,好像中国没有希望一样。”

立冬这天,库尔班大叔突然病倒了。这天中午,他正给客人称量白扁豆,突然眼前一黑,人就倒在地上,因为现场熟人多,大家迅速抬着大叔,送到了镇卫生院抢救。到了下午,大叔醒了过来,挣扎着要起床回家,却怎么也动不了,原来,他患了中风,幸亏及时救治,不然,真不知道结果怎样呢。

当我知道大叔患病的消息,已经是四天以后了,听阿木扎提说,他被乌鲁木齐的二女儿古米娜接去住院了。原来,古米娜从新疆医科大学毕业后,做过五年内科医生,现在她是德国一家大医药公司新疆办事处的销售总经理,人很有能量,又孝顺,亲自开车把父亲送到新疆最好的医院住院治疗,阿依穆罕大婶寸步不离大叔,也一起在医院陪护。大叔病了以后,手机也停机了,我一直无法联系他,每次去集市买菜,路过杂粮店,我总是习惯地停下来,去看店门有没有开,可是一个多月过去,店门还是紧闭着。大叔的邻居是一家热情的湖北人,开着很大的百货超市,我去打听,他们也不知道库尔班大叔究竟怎样了。

眼看时间到了冬至,我因为岁末前要回山东老家,特意去塔什店集市上同几个做生意的朋友告别。那天,南疆地区下了十年不遇的大雪,我吃过中午饭,就步行去了集市。在纷纷扬扬的雪片中,戈壁滩上连路也看不到了,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去趟一条路。想到我来新疆八个多月,前前后后来往集市,怎么也有几十次了,只有这一次是最难的,不说脚下的积雪,仅仅是心情,充满了难言的感伤。对于将要告别的几个朋友,我明白,这一次分手,对于阿木扎提他们,至少还有一个告别的机会,而库尔班大叔一家,却是连告别也没有了。

我在“圣诞节”这天离开了塔什店。早晨七点,天色还是浓黑的,空气中又飘起细密的雪花,回头去看孔雀河边上这个白雪覆盖的塔什店小镇,只觉百感交集,依依不舍。一直到与工友们相拥告别,坐上出租车,我的心情还是复杂的,同时也是寥落的。临行前,我写了一首五言诗,明明知道不能送到库尔班大叔手里,但还是认真地打印出来,作为永恒的纪念。其中“西域逢知己,戈壁话秋凉,人生多变故,相聚亦相忘,挥手自兹去,天地两茫茫”六句,不正是对我和库尔班大叔这段往事的真实写照吗?!

这天晚上,在乌鲁木齐开往济南的火车上,我做了一个短暂的梦,看见库尔班大叔他们正在店里忙碌着,大叔神采飞扬,笑声朗朗,他并没有看到我,而我,也没有惊动他。隔着很远,我凝视着二老,终究什么也没说,会心一笑,转身离去了。

作者:李鲁山单位:山东能源新汶矿业集团赵官能源公司党群部

通讯地址:山东省德州市齐河县赵官镇邮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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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3:2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