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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一个当年地主崽的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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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当年地主崽的诉说

他叫高希毛,是马鞍高家村人。今年77岁,小时读过几年书。当年在人们眼里是个地道的地主崽。

由于经常相遇,他也总爱和我攀谈几句,也就知道他对以前的一些事知道得多些。这对爱搞文字的我来说,确实很感兴趣,再就是很同情他——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

11月18日上午,晴,微风。我骑电动车也就十几分钟,到了高家。我在马鞍教过几年书,这里很熟。这里有个理发师傅叫宋秋喜的,非常好。每次来理发,总是泡好茶还加糖,当时的理发费也不过两毛钱。记得高家也就两栋屋与一个祖堂连着。现在大变样。周围好多栋新楼房耸立着,荒山刺蓬不见了,地盘开阔光亮了很多。但高老头仍然住在祖堂。

祖堂很窄,也就四米左右;但很深,有小八间屋的深度。三节,上厅供祖先牌位;中厅有个天井,下厅左边一张床,右边大板凳等什物。冬天在这有天井的下厅睡觉有点冷。

快到十点了,老人正在吃早餐粥,天井上首摆了张四方桌,桌上一粥一菜一小电饭煲。也算是熟人嘛,我开门见山的说,

“我是来与你聊聊。聊你的家世,聊你的经历。”

“有什么好聊的,苦啊。”

他边吃边说。原来他不是本地人,老家是高家埠花门楼莲花垄村。祖父是船木匠,因造船、修船与马鞍人混熟了,之后娶了这里的姑娘做老婆。这靠湖一带没有船木匠,祖父就索性在这里买地皮做屋定居。祖父手上在这建了一栋小八间,二十年后又建了一个小祖堂。祖父认为做人应以孝为先,祖先牌位要有,要敬拜、要祭祀。

父亲叫高道元,更是个吃苦人。父亲开始娶了个大娘生了一个哥哥;几年后大娘死了,才娶了他妈,在1938年生了他。这期间父亲开始买了些田地,日子是好了些。他哥哥不争气,跟上了坏帮,爱赌博,尽输钱,几乎败光家产。父亲气不过,将他分开过,不管哥哥了。到1945年后,家里又有点积蓄。于是,周围不断有人找他父亲买田,说是便宜卖,也确实便宜。父亲心动了,总以为有田才是立家根本,还借了些钱买了十几亩田(内中有他母亲起早摸黑下河捞虾、摸蚝壳的血汗钱)。哈,坏事了,就是这两三年工夫,给买了个地主成分在家。1949年解放后土改划为地主,既没巧取豪夺,又没干缺德的事,就因有十几亩田呀!

这时,旁边一位老太婆告诉我说,他家怎么能算是地主呢。她娘是不要命的干活,起早摸黑在河里捞虾;身上来了月经,还是下河摸蚝壳卖,经水滴在河里,水都红了。他父亲呢,更是吃苦不要命的人。七十岁了,还跟着儿子到外面打造船。离大年只有一天(腊月二十九)才回家。正是下雪过后,湖里有冰碴,怕刺破鞋,父子俩竟然脱鞋赤脚走。毕竟年岁不饶人,吃了一辈子苦的老子,最后给冻死了。

哈,一个家里,老子勤劳节俭给划上地主,遭天朝惩罚;儿子——他大哥赌博、游手好闲,反倒得了个光荣称号——下中农成分,而躲过一劫。

高希毛老人还轻声跟我说,什么积极分子,是些地痞无赖,强霸生妻、抢年祭品。有个人,一件长衣,腰里一根草绳,赌博输了,反把别人的赌注往他大衣襟里一塞、一扎就打出赌场(我也听说,真有此事)。他不是照样当干部!他们穷呀,是依靠对象嘛。就是他们一帮人,眼红病,说我家有田、有农具,坚持给划地主。这些地头蛇一吆喝,谁敢言语,平时都不敢得罪他们,更何况现在他们是穷红人!

高希毛开始也有老婆,儿子才出生几个月。正赶上文革初期,阶级斗争非常激烈。他老婆才二十来岁,还是个孩子,也要挨斗,说是不该嫁给地主崽。她哭了,怕了,躲在娘家扔下婴儿不管了,结果因火烛,儿子的一只脚给烧掉了小腿。医治好多钱才保住小命。最后老婆嫁给了造反派一个头。现在残废儿子恨老人当年没看好,儿子四十岁还是单身,赌气单独过。怪谁?怪老人?没有这运动他娘能丢下他不管吗?

老头高高的个子,相貌可以,识字,吃苦耐劳,还有一个好手艺。按说应该有个好结局,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遭遇?望着这孤独的老头,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临走,我给他拍了两张照片,他也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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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12 19: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