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伴 |
正文 | 当女友把我像垃圾扔出她的视线,我再也不相信爱情可以伟大到不要房子和票子。 三年来,我工资所得没有花一分在父母身上,父母倒是帮助我把他们的积蓄连同我大部分的收入所得转换成了她喜爱的东西。 为了她有一件心爱的礼物我卖过两次血。天冷了怕她受冻,天热怕她热着,甚至每当我在外面有幸尝到一份可口的食物,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她是否吃过,要不要下次也这样仿效着做给她吃。我以自己的方式给予她我所能给予的一切,她顺理成章欣然接受。 当有一天她高兴地向我说:“阿林,我要结婚了!”我大喜过望,差点把她抱了起来,想三年如一日默默的付出总算换来了她的莞尔一笑,没有什么比她愿意嫁给我这个“穷光蛋”更令人幸福的事了。我说:“娟子,你真伟大!” 她说:“你知道我要跟谁结婚?”我说,还能有谁,在下无人能替。 “这个人你可能不认识,亲戚介绍的,祝福我们吧!” “什么,你要与我不认识的人结婚,凭什么?”我的眼泪安慰着我的眼睛,心开始宣告遭遇雪崩。 “阿林,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最合适,别人说一看我们就不像那回事,我是个比较现实的人,与你不一样。” “那你当初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还说你喜欢我?”我虽然知道这样的问话明显是在掌自己的嘴巴,但还是想她能说点不太绝情的话意思我一下。 “你是好人,好人就应该有人来喜欢。希望你还能把我当妹妹,当朋友,当亲人看待……”她捏准了我的软肋,这样的语气温柔,却是杀伤力极强的欺负方式。 “他有房,成了家起码能给我家的感觉,而你,再过十年我与你在一起还是漂泊不定,对不起,我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你是知道的……” “懂了,我不能给你房子,依你的意思也给不了家。”无需再多露骨的理由,我像废纸一样突然被摒弃了,这是事实我怎么能不接受! 沉默吧,老兄!我开始无言,除了去上班的地方,别的地方全部在我脚下开除“足籍”。在自我制造的阴雨天空里,我开始自暴自弃。直到一天爸爸打来电话说:“儿子,过得如何?不要太紧巴了自己,吃好点,万一生活费不够,我给你们寄!” “还‘们’呢,没戏了!”爸哪里知道如今的爱情早如丝线薄弱一扯就断。可他的话如一针强心剂让我彻底清醒,我再不能这样无能无力,遭糕到由别人来抛弃我,我要为家人争光,为自己振奋! 同时也是为了治愈情伤,我志愿加入了义工团。 我照顾的是一位老奶奶,七十三岁。星期日不用加班我才得以抽身去看她,大多时候老奶奶没什么要照顾的,扫扫地听她说话就可以了。她精神看上去矍铄,但是身体零件往往会突发状况。 被人莫名其妙“下架”,提前让我未老先衰,感觉老奶奶却心正年轻。说实在的我想大量为她做些实事,我甚至希望她能多来点麻烦,把我切实累倒这样我才没有空闲去想生为人的痛苦。 她的家大得让我吃惊,阳台比我的集体宿舍整整大十倍。阳台上面摆满的不是花,大多是菜。大大小小的青瓷花盆里面种的是绿油油的菜心、芥蓝、生菜、香菜等。青叶繁披,展颜露笑,万分怡心。清晨白露在上面点将,晚上红霞在上面落笔。它们是她的朋友,形影不离的朋友。 看见她的第一眼,我极不自然地喊她“奶奶”,她小心翼翼地应声“嗯”。我不问她要我做些什么,只要我可以做的不用她指挥我就去做,目的只有一个:累倒,累得什么也不想了就是好事。一百八十个平方的二层别墅,不管地面干不干净我只管去扫去拖去擦。 我擦地,她站在我后面跟着我的步子慢慢轻移;我抹桌子,她跟在身后仔细地看;我清理厨房油烟,她甚是惊讶不解。我做的每件事,她都显示出非常欣赏之态。她问:“孩子,你怎么这么勤快,不觉得累吗?”我说小事一桩,累不倒我,现在能这样都是原先不够勤快的结果。人是非要不近人情地累才能成得了大气! 趁打扫之隙,从她家中的陈设与衣物可以看出偌大的房子只住她一人。聊天中得知她的老伴早逝,儿子是某上市集团公司的老总,在世界各地设有分公司。五年前儿子、儿媳及孙子就已移民美国。由于她不适应国外的生活而独居在此。家人为其请的保姆她给辞退了,说自己还行还能干活还可以照顾自己。 由于亲人常年在外,她想把别墅租给别人,自己重新去租小房子居。可是儿子不允许说,宁可让房子空着,也不许他人住。无房的人无需解释没有房住的理由,有房子的人却绝对有让房子空着的诸多原因。 一个月后我发现她的房间越来越脏了,许是她越来越爱看我勤劳得另类的样子,或是她想我能多做一点事就可以多陪她一会。不想去想得太多。所有清理打扫完的工作做完以后,我说我该回去了。 她说我想你以后还是不要做这些清洁的事了,不如陪我散散步,说说话儿更好。我说只要我有时间所有的要求我统统愿意。 “之前你不来,觉得一个人过得蛮好的,现在你来了,我反而觉得更加孤单了,可能我还是需要有亲人的感觉,还是我越来越老得有问题了?”她像是在自问又像是非要从我这里获得标准答案似的。 我说没事,如果愿意拿我当亲人,我求之不得。 接下来我工作的重点慢慢由清洁转向陪她到各处走动。她带我到郊外的池塘边,塘中清水微漾,数只白鸭被风成了蓬松帽沿,岸上有野蔷薇不断打招呼。她掐了几根带尖刺的茎,剥了皮,露出青秀的苔递给我。 “文文,你吃,包甜,又香又脆!”久储的笑容一下在她脸上全部涨潮。 “对不起,喊成我孙儿的名了,孩子,你吃吃看,这是我孙子小时喜欢吃的。我常带他到这儿来玩。” 我放入口里,细品,清香柔嫩微甜,特有的山间野味,非凡常舌尖可以捕捉。 “哎哟……”大概她剥茎皮时速度太快,手被刺哗地划开,血流了出来。我告诉她别弄了,我不爱吃。 “怎么可能,你就不喜欢吃呢?这是稀罕物,哪儿也买不到。”她用纸巾把手上的血迅速擦除,继续剥皮。好不容易弄了一把硬是要塞到我手里。 蔷薇丛中已开的花散着粉红的云霞,打苞的蕾粉嘟嘟甜美可人,引蝶来蝶往,把天空润红了。 陪她各处逛毕,当日下午,她非要留我在她家里吃饭。一顿饭下来磨了她近两个多小时。真个满汉全席,席间她说今天做的这十几道菜都是她近来照着菜谱学的。有的菜尝试过很多遍了,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做给我吃。看我吃得开心,她才高兴。 我慢慢咽着可口的饭菜,眼泪扑朔朔掉了下来。 “阿林,你待我真好,以后我天天做饭给你吃!”这是女友曾经无数次在我耳边说过的最动听的话,现在倒像刀剐着我的心。 “去你的,三年来都是我做给你吃的好不好,你没为我做过一顿饭!”“真是个大骗子!”我的心如狂涛愤怒不已,想骂人。 老奶奶说有时为了做好一道菜,需要做好多次,不好的就弃掉。做到合乎口味还真不容易。主要是想等我过来与她一起同吃。她说心疼我吃不到好吃的,工作强度又大。我却有些心疼这一堆白花花的银子。直说您今天也不必这么破费,两个人吃,炒这么多菜,真浪费。钱多的话可以捐给希望工程。 她说之前不是没这样想过做过。给了八万元委托一位熟人把钱捐献给贫困山区,用于助教。可是那位熟人竟把她的钱骗去私吞了,后来她想要索回,人却遍寻无着,原有的联系电话关机打不通。那般时间她急得捶胸顿足,叫天地不应。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问:“孩子,你的工资有多少?我能不能每月给你工资的一半,让你每个星期多抽点空来看望我这个老人。” 我笑:“看可以,不过钱我不要!” “为什么,你怕我出不起钱?” “不是,这不是钱的问题!” “你有女朋友吗?有空你带她一起过来玩。”这一问正中要塞,带来了凛冽的寒风。 “现在没有女朋友,我被别人甩了……”我的眼睛有些发红。 “孩子,别伤心,天下本就没有圆满的事,人无完人,她不看好你,那说明她没有这个福分。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当不了饭吃,七分就好,还有三分给事业、家人和朋友。”她的话如冬日暖阳,融和而真实。 “世间有许多事不能勉强,爱情是其中之一。何况,被别人看不起也不是坏事,这说明我们要更加努力,来强大我们的自身,自我强大了,就没有人能打倒得了我们,日后你会知道,小小的失恋算不了什么?!可能它就是另一种提醒,一种自省的方式。” “如果以后你不想上班了,我出钱让你开自己的公司,好不好?就算是我捐给希望工程的。”她诚恳地说。 “您不怕我是坏人?”我故意加强语气。 “哪怕我工作丢了,我也不会要您老人家的一分钱。”我坚决拒绝。 吃完了饭,我离身而去。回到公司后我向好友说了以上情况。 好友说你就“少年痴呆”吧,这年头你还相信有那么好的人吗?我劝你从此以后别去了。此老人不怀好意,她现在把你当孩子看,料不准她有了对你的感情寄托,以后还会把你当家人看,当老伴看,你就完蛋了。说完他呵呵大笑,笑声像发了地震让人心寒。 老奶奶是以纯净灵魂与我交谈的人,她决不是这样的人,这个我看得准。只是隐隐觉得老奶奶看我的眼神,和蔼中透着亲昵。她喜欢抓我的手指一个个瞧,她老爱用她慈祥的眼光盯着我长久地看。这种沉浸让我觉得我就是一冒牌盗版之流,令我有一种以次充优的可耻与羞辱。 她是可怜的,年老体弱,孤单影只,没有亲人的关怀,没有一位亲近的人陪她聊聊天。空落的房间,她望着天花板发呆,望着阳台上的菜发呆,余下的就是天天盼着我能多去瞧她一眼。 我怕她那空洞而带有希翼的眼神,我怕她要对我帮助,我更怕有一天她真的把我当成她的孙子。 于是我借故推说公司事务忙,要天天加班。往后恐怕一个月只能来一次。老奶奶竟然当着我的面流下了很多的泪。 “随你,那好吧!”她在抽泣,身子孱弱如枯枝微微断落。我不知如何安慰她。告诉自己:“把心放狠些吧,学学女友当初那样,说甩就甩,毫不留情。” 她背转身,蜷缩着孤零的身子呆呆进入了别墅。我的心开始剧烈地疼痛,俄顷,像被人霹雳哗啦打了十记耳光,眼冒火星。 一个月后,当我再次踏进别墅的门,老奶奶奄奄一息。 她说:“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别怕,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以前所说的,我不会勉强,我明白了,我不该胡思乱想,把你当成我的孙子来看待,天该如此,我没有福气享你的福。不过,这次得劳你帮我一个忙,帮我写一份寻狗启事。” “我说,你记下了。”她断断续续吃力地说。 “前天,我的狗不慎遗失。身长约一米,高50公分左右,富态,白色长毛。自狗被失,我至今三天滴水未进,夜夜失眠,睡不着觉,胸口疼痛。若有好心拾到者,我愿意把您们全家当亲人看待。要多少钱都可以商量。请速交还给我这个无依无靠的老人家,及时保持联系,电话……即日。”我的手开始不听使唤胡乱抖动,白天如同黑夜一样,难见五指。 老奶奶气喘吁吁说着,我望着她干涩的眼睛,以为可以从中可以看到她晶莹的泪花流动。不,我错了,这次,她没有泪!没有的! 车窗外繁华世间一天到晚不断倒退。野蔷薇在风中渐次凋零,我再次看到她的手指流出了血。鲜红的血直流到了我的眼中,一滴滴在我枯涩的眼中升腾,我看不到自己。 流光、伤情、丝线种种隐秘的主宰让两个本是陌路的人偶然聚合,不是为了改变际遇,交错运命,消除疼痛。只是为了辗转些微的安暖于人心。生活突遭的变故,太多的大悲大痛,让我们失了方向。偶然发一点慈悲,让一个人借着另一个人的光芒为伴,让一个人牵着另一个人的手为邻,在彼此毫无预知的宝贵华年里,相互搀扶,说着慰藉的话语,伴一路的萤光前行,是何等举手之劳的事情! 我说:“奶奶,以后我天天来看你!” 她拉着我的手舍不得放,口口声声说:“孩子,还是你的工作要紧,帮我把狗快点找回来,它就可以陪我了……” 风起,粉红的蔷薇,花,叶分离。虚弱的花蕊静落,于安静处栖成一朵娇艳的晚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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