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渐被遗忘的娥眉州 |
正文 | 渐被遗忘的娥眉州 文/小楼愚夫 题记: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冯骥才表示,传统村落中蕴藏着丰富的历史信息和文化景观,是中国农耕文明留下的最大遗产。但随着社会的发展,村落的原始性,以及吸附其上的文化性正在迅速瓦解。中国每天消失80至100个村落,保护中国传统村落已经迫在眉睫。 家乡的小镇古称娥眉州,据说大禹治水路过此地时,发现此地在河水的环绕中,酷似美女弯弯的秀眉,便驻步不前,号令筑城修寨,美其名曰“娥眉州”。 娥眉州倚河而生,与水自然有不解之缘。流经娥眉州的河叫汲河,是淠史杭总干渠史河灌区红星和黄小支渠的最下游河段,大别山北麓流下的水,主要通过汲河汇入淮河。汲河在娥眉州境内总长10公里,水路长,渠道弯,每年的夏末时节,大别山的滚滚惊雷挟着肆虐的洪水准时将小镇一年的辛劳无情地摧毁,“荷叶初乾稻穗香,惊雷急雨送荒(微)凉”,娥眉州因此又称洪集。 娥眉州的地势是典型的西高东低走势,有老街新街之分。老街在东,新街在西,每当洪水肆虐的时候,站在新街看老街,村落交错掩映中的恰似汪洋中的一条船,虽然地势低洼,可无情的洪水从来都没有办法闯进老街半步。老人们说,娥眉州其实就是一条卧龙,龙头在新街,龙尾在老街,老街不被洪水摧残的原因是因为她坐在龙尾上。 娥眉州与龙的传说还因为有两口曾经活力四射的井。一口在老街,叫“龙井”。一口在新街,叫“王井”。龙井座落在河边,井口直径二米有余,井台三面环水,一面靠岸。龙井的水位稍高于河面,蹲在井边便能舀到井水。龙井的水势张力十足,据说有小孩子不慎掉进龙井,被龙井的水势喷托而不沉,因此捡回小命。每当洪水肆虐的时候,龙井是被完全淹没的。虽被淹没,却不被侵扰,无论浊水多急、水位多高,龙井的上方总是清晰地显示着其颜色的倔强,真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倒是应了“井水不犯河水”之说。王井座落在村落之中,水位相对较低,取水必须用绳子拴住木桶缓缓放入井中,用寸劲抖动绳子使木桶倒扣或歪倾,让井水灌入木桶,并用力上下提沉,木桶才能满盛。两口井的水都是冬暖夏凉,但龙井水的颜色往往会因季节的改变而变换,很是诡谲神奇。王井则不然,一年四季清澈纯净且甘甜如饴。因此,王井的水更受新街、老街人的共同喜爱。夏天的傍晚,王井是一道风景,新街、老街的男女老少或挑一担木桶、或推一辆自制的水车,来往穿梭于王井之间。途中有刚从农田耕作归来的汉子无论谁喊“来口井把凉”,挑水的人都会停下来笑着让其痛饮一番。老人们说,龙从河里上岸时,第一脚踩出个龙井,第二脚踩出个王井。 传说中的娥眉州城在老街。老街的最东边就是汲河主河道,汲河在此有个很大的缓冲,据说是娥眉州城的码头,当地人称“大埠口”,沿“大埠口”向北百余里处便是淮河。明清时代,娥眉州城因为有大埠口这个码头,成为大别山连接淮河水域的重要货物集散地,自然也商贾云集,百业兴旺,不仅吸引了淮河水域的商贾大亨,连远在山西的晋商也在娥眉州城建立了山西会馆,这段历史虽无史料记载,但老街北边的行政村会馆村的命名就是最好的佐证。记忆中老街的建筑是明清时代的风格,飞檐翘角,雕梁画栋,虽然破旧,却坚定地诉说着历史的斑驳与神秘。具有七百年历史的清真寺古韵犹存,白崇禧题写的“军人不得入内”牌匾依旧清晰地挂在清真寺的廊柱上。青石板铺就的街心路面人头攒动、车水马龙。袁家的百货商店、黄家的油条铺子、许家的开水炉子,汪家兄弟的清真卤味饭店、贴米玉馍的泥灶摊子、烤烧饼的瓦坛罐子总是那么客满为患,徐铁匠的吆喝声和着打铁声总是那么热火朝天,老姚家爆米花的“崩锅”声和刘家弹棉花坊的弓弦声总是那么容易被人“烦”,还有老穆家的炸青蚕、小脚太太的炒蚕豆,在说书人的鼓点中、演皮影戏的锣声中,都是舌尖上的香甜……。走在老街的人会不时相问,传说中的古塔是不是在那啊,过街牌坊是不是在那啊……也有外地来赶集的人带着一脸的不解,啥娥眉州啊,啥古塔啊,啥过街牌坊啊,哪有的事啊?闻听此言,无论是临时上街卖鸡蛋的农妇还是正在铺子里做事的老汪头、老袁头、老黄头、老许头等,都会齐刷刷地站出来说:去西头(老街的西边)看看吧,那个土墩就是大禹的继承人皋陶的墓(当地人引以为豪、口口相传的传说),那些青砖碎瓦就是古塔,就是过街牌坊,年头久了,倒了,现在当然看不到了。打铁的徐铁匠更是拎着打铁的锤子、梗着满是青筋的脖子摆出一副混蛋造型指着说话人的鼻子给你理性地讲述着娥眉州城的那些过去和辉煌。这就是娥眉州城人的执着和坚守。从娥眉州城走出的华表奖和茅盾文学奖双奖获得者徐贵祥在《历史的天空》中塑造的姜大牙年轻时代的虽摆出混蛋造型却不失理性的执着和坚守就有着徐铁匠类的娥眉州城人的影子。 娥眉州因水而名,也因水不得不接受被抛弃的悲剧。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由于水患连年,娥眉州城开始了痛苦的迁徙。新街占着地势高、拥有通衢国道的优势,瞬间吞蚀了娥眉州城的所有繁华与喧闹。政府搬走了、医院搬走了、学校搬走了,茶肆酒馆及小商小贩更是早早便在新街立足吆喝了,娥眉州城的古朴玲珑的店铺门面闲置了、荒芜了,有的还因为在新街建房需要被拆除了。古老的娥眉州城就剩下几个不舍故土的老人在坚守着。 如今,随着水利工程的不断深入,水患早已不再是娥眉州的恶梦。然而,娥眉州的悲剧还在延伸。随着经济大潮的风起云涌,新街的吆喝喧闹已趋于平静,早先南下务工的娥眉州人曾经也响应号召归乡建设,一度给新街向现代化城镇迈进注入了新的活力,但短暂的返璞吐糟举动后,便是彻底的举家迁徙,新街成为空城的日子也指日可待。 09年回乡省亲,想去娥眉州城看看,母亲说,都没人了。原来那几个坚守的老人早已故去,娥眉州城已成死城。也遇到城边村落中的几个老人,想跟他们聊聊娥眉州城,老人们却饶有兴趣地跟我谈论张家的孩子在广东东莞打工混的不错,李家的孩子在江苏昆山打工混得也不错,都置了房子买了车,过上大城市生活了。也遇到几个晚辈,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娥眉州城,他们的一句“您out了”让我潸然泪下…… 站在新街看娥眉州城,村落的交错掩映依旧那么美丽,可那美丽中又有几人的牵挂?远在他乡思念娥眉州,不由得想大声呼唤,不要抛弃也不要遗忘你心灵的家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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