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风雨大杂院 |
正文 | 这是个名符其实的大杂院,建立于清朝年间, 一色的中国房,30几家,楼上楼下,共用一个水龙头,共用一个厕所,每家的窗前门旁,都盖着砖头或是搭着油毡纸铁皮什么的小房,用来储存冬天取暖用的蜂窝煤,当然,也是做饭炒菜用的。小煤房上面堆着杂七杂八的烧柴破筐木笼纸箱什么的,里面放着百年不用的破烂。那时没有什么物权法,一切都是“潜规则”,自己门口的谁也不会去抢占,但那些公共的地方就是谁抢先就是谁的----过道旁,甚至厕所的空闲地方,都被见缝插针的瓜分了, 那些砖头,垃圾桶,浑水桶,黄泥胚,把本来就拥挤的大杂院堆砌的臃肿不堪,人们走路上厕所提水都得小心翼翼的,躲闪着别挂着衣服碰着腿的,但绝没人抱怨,因为他们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个大院有名字,叫“天津大院”,据说清朝年间清一色的天津人(来了一个,引来了无数个老乡,渐渐成气候了),很有移民的历史。都是天津人,都有些瓜葛,不用主动攀亲戚,都是亲戚了,二姐三姨四婶五大娘的,蛮像那么回事。既然攀上了亲,就有了一份亲情,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都会拿出来分享,哪怕是伤心的事,也会有人陪你掉眼泪。谁有了稀奇的东西,一定是拿出来共享。那时大院不锁门,谁临时要出去,嫌麻烦,就会抓一个人:“ xx,我有点事,帮我看着点门子。”那个人是没说的。有陌生人进来,一定会有盘问的:“找谁?”并热心的指门,并大声“xx,你家来人了。”谁家买菜,也会有人让你带点:“帮我稍点XX。”绝不会计较或是怀疑少斤搂钱的。 大杂院有着自己严格的道德标准和为人处世之道,虽说没有文字规定,但百十年来一直有着他们自己的传统,绝不容许半点亵渎。民国年间,一个叫欢子的女孩父母在两年间相继过世,大院的婶子大娘三姨四姐可怜孤女,主动承担起长辈的责任,张罗着给她与从小定亲的锁柱成亲,欢子不愿意,就在成亲前的晚上和前街的一个卖肉的有老婆的汉子私奔了,留下那个穿着大襟衣服,抱着一个,领着一个,拿脚不时还踹着一个的女人,张着大嘴,鼻涕眼泪的在大院哭诉,唱歌似的,一套一套的,那泛着油光的袖口在扁扁的脸上挥来挥去,一道道的污渍在脸上画成了奇怪的图案,引起那个不断被脚踹的鼻涕鬼的好奇,问他妈妈:“你擦粉了?擦黑粉?”气得他妈飞起一脚,那小孩早就习惯了,根本踹不到他,早撒丫子了。 一连几天,女人都到大院哭诉,上班似的,准点到,准点走,婶子大娘三姨二姐看她可怜,也会陪着她掉眼泪,吃中饭的点上,还会给她和孩子一些饼子稀饭的。直到没人再理她,才无趣地走了。 两年后,欢子回来了,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小子,还带来一个清清瘦瘦的小伙子----更诧异的是,孩子的爹是那个卖肉的,而丈夫却是这个小伙子。这下大院炸锅了----女人来要丈夫,谴责的,辱骂的,质问的----更有甚者让锁柱打那个小伙子。锁柱一声不吭,任一串串的“窝囊,笨蛋,废物----”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欢子一家三口走了,据说还是锁柱送走的。 大院历经了风雨,历经了寒雪,历经了历史的千变万化,忽然有一天,大院不远处的平房被轰轰隆隆的铲平了。轰轰隆隆的,一栋栋大楼拔高而起。霓虹灯,摇滚乐,在那些灯红酒绿处闪着耀眼震耳的响声,他们不管不顾的勇敢的冲进了大杂院,那些长大的小毛头们迷你裙,牛仔裤,放起让人心惊肉跳的摇滚,扭着不忍目睹的腰肢,男男女女,搂搂抱抱,气的元老们一眼一眼的,特别是还有自己的后辈,他们曾严厉的管教过,大骂过,最后还是伤心伤肝的:“上辈不管下辈事,咱们这辈规规矩矩的就对得起祖宗了。” 这辈子规矩不规矩不说,反正大院又来了一个人,五十多岁,自己说是欢子的儿子,要回老屋。大院的元老们脸子沉沉,但也说不了什么,毕竟他们也在变化。男人住进了老屋,几天后领来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父女不父女,夫妻不夫妻的。还真有捍卫大院权威的----他们找来了居委会,一番内查外调:“鬼混!都是离婚的,混在一起睡觉的。”“哎呀。那屋风水不正,净出些不要脸的,根不正啊!”“哎呀呀----”。小毛豆们却见怪不怪,看他们却是怪:“啥年头了,随便。”“千金难买愿意,该你们啥事?老封。”“哈哈,干鼓。”怒目的沉默,那对不要脸的照样快快乐乐的,同出同进,牵手搂肩----元老们终于泄气了,愤怒也好,伤心也好,还是和那对“不要脸的”同吃一个水龙头,共用一个厕所,因为毕竟不是欢子的年代了。 “ 杂喽杂喽,这年头杂喽”。古老的大杂院,终究也会改朝换代,但大杂院的故事,会成为历史吗?(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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