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 |
正文 | 【一】 月度银墙,玉漏空凝,澜香慢敛,那满攒的相思被搁浅成了磐石上的一滴清泪,衍生了曾经的伤痕。 丛熙儿的思绪纠结漫溢,五年过去了,她忆的起的,是紫陌中惊尘而逝的,她忆不起的,是碧落里颓踏浮泛的。细诉不过曾经,蓦然回首,只当是偶尔酒凉时的一丝苍凉划过心间,这过往,或许只是浊酒一杯,细酌浅品不过是自作多情。 西窗棂下,桂花飘香,树下女子一袭白衣,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墨玉般的青丝,懒散的绾个髻,发间缀下了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不施粉黛,却有着说不出的清丽脱俗。美眸顾盼间仿若便魅惑了众生,美得不可方物。 忽然一个黑影在半空中晃过,蓦的落地,在桂花树旁的秋千坐定。丛熙儿将满樽桂花酒尽数举起,剪水双瞳泛着零星的醉意,苦笑着对秋千上的不速之客说:“我自倾杯,君且随意。”那男子一言不发,不顾丛熙儿的挣扎,不由分说的将她揽入怀中。“熙儿,熙儿,熙儿…”他只一遍一遍的念着她的名字,静静的看着她因为醉酒而绯红的双颊,一双美眸分明盛满了只有不清醒才会有的惶恐和不安。他知道五年前那个人的决绝和薄情,她依然不能释怀。 逗雨疏花,嚼蕊弄弦,天边毫无预兆的泛起了微雨,男子将身上的大黑斗篷盖在了怀中丛熙儿的身上。丛熙儿仿若刚清醒过来,斜睨着男子,男子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看清了男子好看的面容,丛熙儿忙从男子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沐之拂,你来了。”丛熙儿因为醉酒,声音变的沙哑干涩,算是礼貌疏离的男子打了声招呼。男子意识到丛熙儿的挣扎,忙把她更紧的禁锢在怀中,怜惜的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蜻蜓点水式的轻吻,轻声说道:“明日沐家大公子沐之睿和柳家七小姐柳萋萋大婚,沐之睿以‘水陌’为聘,换柳老爷子的‘烟月荼蘼’。”丛熙儿面上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心中却像跳漏了节奏一样,蓦的心疼以排山倒海的势头压在了心头。她的心隐隐的抽痛着,他拿‘水陌’换‘烟月荼蘼’,一切都是为了‘烟月荼蘼’,他竟然也舍得,罢了,罢了,物是人非,往日不可追。 沐之拂心疼的看着她惨白的脸。“熙儿,你还是忘不掉他。” 丛熙儿清了清嗓子。“他连‘水陌’都舍得拿去做交易,我还有什么资格忘不掉人家?” “熙儿…”沐之拂欲言又止。 “沐之拂,酒酒是个好姑娘,从小就对你倾心,六年前她委身下嫁你,你就应该好好待她。” “熙儿,你知道的,这只是卿酒酒当年的一厢情愿,我只爱你一个人。”沐之拂说到。 “沐之拂,若说我不爱沐之睿了,那怕是假的。你和卿酒酒之间的纠葛怕也是剪不断、理还乱。我们就这样各自为安,我一个人在水陌崖底了此残生,不好吗?”丛熙儿说到。 “熙儿,五年了,我一直没有放弃你,我也永远不会放弃你的。”沐之拂拂袖离去。 桂花寒,惜荼薰,丛熙儿站在桂花树下,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她又回到了沐家大院,又回到了那个刺她一剑的男人身边,又回到了他亲手把她推落崖底的那个雨夜。 【二】 “江浙一带有四大世家,其中以丛家为首,丛家是第一大皇商世家,但凡是和清廷沾上边儿的生意,都是高人一等的,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丛家大院的丛老爷子丛炜森是出了名的圆滑世故,上至户部下至供应商都打点的通通络络。丛老爷子的夫人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丛老爷子有一独女,名唤丛熙儿,年芳十八,是传闻中的江浙第一美女。纹画手艺一流,有几幅进贡到清宫的山水画老佛爷都爱不释手,家境又好,求亲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传闻丛老爷子还有一女儿,只是那孩子命薄,在襁褓中早逝。 沐家次于丛家,是为第二大世家,主要为官宦人家提供赏玩的山水画,沐家多是和官宦人家打交道,沐家大院家底儿厚,只是沐家祖上有训:从沐家六十八代开始,便不允许做花鸟画和纪实画的生意,只卖于官宦人家山水画。如今到了八十六代的沐之睿当家,依然循着祖训,只卖山水画。若说沐家最辉煌的时候,便是那幅‘烟月荼蘼’的横空出世,惊艳了四大家族,传闻中是沐家第八十五代当家的沐旭所作钱塘江之景。只是此画出世一年,便不知所踪,有人说是被柳家老爷所得,也有人说是被上贡到了清宫。只是可惜,‘烟月荼蘼’失窃了一个月左右,沐老爷子也因为痨病过世。 柳家是四大家族中的第三大世家,柳家的生意面广,所卖绘画的对象不分门第高低,销路广,收益倒也还不错。只是那柳老爷子风流成性,侍妾无数,年轻时候曾用了足足一万两的银票为了一风尘女子煮一碗银耳莲子粥。风流惯了的柳老爷子后来竟为了那女子动了真情,后来外人只知道那女子产有一女名唤柳萋萋,便难产过世了。自那以后,柳老爷子便对七女儿柳萋萋视若掌上明珠,给了她极尽所能的宠爱。 曹家是四大家族的第四大世家,曾经的第一大皇商,曹家祖上共有四人担任过江宁织造一职,以曹雪芹为分割点的曹家后来因为染指了皇室的争斗而走向了没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曹家倒也还能苟延残喘的支撑着,占据着第四大世家的宝座。” “少爷,您刚回来沐家大院,这是江浙一带四大家族的基本概况,请您过目。”苏管家谦卑的把信函奉上。 沐之睿扫了一眼信,凌厉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苏管家的身上。苏管家年过五十,身体微微有些发福,一副忠厚老实相,只是和沐之睿对视的时候有些的躲躲闪闪。 “知道了,你下去吧。”沐之睿揉着好看的剑眉,舟车的劳顿和沐家突生的变故让他有些吃不消。 “哎呦,这是咱们沐家的睿儿回来了啊,可真是稀客啊。”一阵浓艳的脂粉味先声音飘过,让沐之睿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 “大哥,你总算回来了,欢迎回家。我娘就这样,大哥别介意啊。”沐之拂热情的握着沐之睿的手,略带歉意的说到。 “没事的,之拂,客居他乡久了念家、而且爹也过世多年了就想着既然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就也要顾家了。梅姨娘好,还希望梅姨娘断断不要再领了原先那位‘门外客’进了咱们沐家大院呢。”沐之睿面无表情的驳道。 “娘,大哥。”沐之拂一脸无害的说到。 沐之睿一句话把梅姨娘噎的半天没说出话,最后憋出来一句:“沐之睿,你这个贱婢的孩子好自为之。” “姨娘放心,我当了这个家,自然是不会像爹一样容贱婢放肆妄为的领‘门外客’,放印子钱的。” 这一句话又把梅姨娘气的老脸煞白,差点昏厥过去,最后也只能硬生生的把气憋了回去, “拂儿,扶娘回房。”梅姨娘咬牙切齿的说到。 沐之睿端坐在大厅,心中兀自有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大哥。”沐之拂去而复返,一脸笑意的看着沐之睿,黑亮的眸子透着不谙世事。 “大哥,我娘说话大哥别介意。还有,死者为大,我也对我娘言语间对大娘的冲撞表示歉意。”沐之拂歉疚的说到。 沐之睿的母亲苏在是正房,但却是奴婢出身,沐老爷子专房宠了她十年不到,苏在染病去世。沐之睿也因为年幼无依无靠,加上梅氏的挑唆,被沐老爷子赶去了离家足足有半个月路程的岑县。梅氏也出身皇商世家,母家以为皇室造酒营生,梅氏也是一手的酿酒手艺,当年沐老爷子正是看上了梅氏这一点才重金下聘,要娶梅氏为妾。郎情妾意,梅氏也芳心暗许了沐老爷子很久,这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梅氏下嫁沐老爷子,梅氏一心想让沐老爷子将自己服了正,却没想到沐老爷子到死都心心念念着苏在,梅氏却也只得做了一辈子的偏房。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沐之睿是不讨厌的。沐之拂出身和成长都是在沐家大院,身上却没有染上半点的纨绔病,倒是率真澄澈的让人喜欢。 “之拂,陪我出去走走吧。”沐之睿说到。 “好啊,大哥,这些年你都在岑县,你都不知道现在的丛都变化有多大。”沐之拂兴冲冲的说着。 “等等,你说的什么丛都?这里不是叫西都吗?” “大哥,我就说叫您早点回家看看嘛。您看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老佛爷为了表彰丛家制造,特此更名,以彰显丛家与众不同的地位。”沐之睿诧异,清廷竟这样宠着丛家,竟将仅次于京都的第二大都更名为丛都。不过盛极必衰,曹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不过趁现在丛家风头正盛,倒可以积蓄这一股力量。 “大哥,大哥,您怎么了?”沐之拂关切的问到。 “没什么,之拂,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沐之睿边说边欣赏着丛都的风景。 市列珠玑,户莹罗绮,这丛都果然在丛家的领导下一副竞豪奢的景象。 “本人自小在第一大皇商世家为婢,刚过百日,老爷子就抱着我家小姐在桌上打牌,三岁的时候我就陪着我家小姐摸牌,四岁的时候小姐的奶妈教我牌路,五岁的时候我就会打二十九路,两个色子比自己的儿子听话,一副牌上手摸三把,不用看我就知道它是什么,光码牌我就学了三年,抓起牌来,要幺鸡它不敢给我来二饼,要东风它不敢给我来红中,牌掉到地上不用看我知道反正,看下眼神我就知道你想和什么,小女不才,正是江浙第一大世家丛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青翘。”那一身月白长裙的女子不卑不亢的拿着那几个狗腿子签下的房田契约说到。 “原来是丛家大院的人,奴才狗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您大人有大量。”那几个狗腿子听闻自己的罪了丛家大院的人,马上放低身价赔笑说到。 “本姑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若想丛家不追究倒也简单,只是这水陌街从今以后的保护费…”女子故意将声音拖得悠长。 “姑娘您就放心吧,以后我们绝对再不踏水陌街,那我们的刚刚签下的契约?”几个狗腿子小心翼翼的试着问到。 “契约一笔勾销。”白衣女子当着众人把几张契约撕得粉碎,笑的狡黠。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高抬贵手。”几个狗腿子奉承的边笑边作揖离开了。 白衣女子的偷梁换柱瞒过了众人,却唯独没有逃过沐之睿的眼睛。 围观的人都拍手叫好,白衣女子把趴在地上的老大娘扶了起来,悄声对大娘说道:“大娘,您放心,那几个无赖再也不会来找您的麻烦了。这是他们刚刚签下的房田契约,他们再来的话,您就拿着这个和他们理论。”说罢,就转身离去了。 “姑娘留步,姑娘为何不遵守约定,将真的契约毁掉?还是姑娘是故意在吸引我的目光?那么恭喜你,你很成功的引起我的兴趣了。”男子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自称青翘的女子转过头,打量着身后的男子,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峻如不闻人间烟火,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一袭深紫长锻,俨然贵族气质,凌厉深沉的面容却也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谢谢公子抬爱,只可惜我对公子没兴趣。”白衣女子面不改色的说到。 女子一身月白长裙,除了衣着朴素外,身上沉静温婉的气质倒不像一个小丫鬟该有的,丛家果然不一般,连一个小丫鬟的气质都调教的如此与众不同。沐之睿暗自思度着。 “伶牙俐齿的丫头,不讨人喜欢。”沐之睿环着白衣女子不足盈盈一握的纤腰说到。 “我对公子无意,自然不需要去讨公子的喜欢。”白衣女子不动声色的离了沐之睿五步远。 “如此甚好,只怕姑娘是会欺瞒了自己的本心。”沐之睿负手而立。 “公子您大可放心,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把心思放到公子身上的。” “你个死丫头,就算全天下没有女人了,我也不会对你有半分的念想。”沐之睿有了些许的怒意,便拂袖离开了。 沐之睿不禁有些诧异,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发火了,今天竟然被这个小丫头引起了怒火。不过那个小丫头倒是足够有趣的。 “大哥,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一行三人,沐之拂和另两位十八九岁的姑娘站在沐家大院门外。沐之拂一脸焦急的问到。另两位姑娘一个一袭青衣叫柳萋萋,一个身着酒红长裙的叫卿酒酒。 “睿哥哥。睿哥哥。”柳萋萋脸颊绯红,卿酒酒眨着大眼睛拽着沐之拂的手臂叫到。 “你是柳家的人?”沐之睿盯着柳萋萋明知故问的说到。 ‘烟月荼蘼’是当年沐老爷子和沐老夫人的呕心之作,只是画中何物便无人知晓了,此画横空出世便震惊了江浙一带,成为了柳家争先恐后的宝物,柳家是经商世家,柳家的争先恐后更强有力的说明了‘烟月荼蘼’存在的意义。对于当年‘烟月荼蘼’的失窃,大家心知肚明这事与柳老爷子脱不了干系,只不过柳家和沐家世代交好,沐家拨不开面子去追究罢了。 “是,我是爹的七女儿柳萋萋。睿哥哥,我们十多年前见过的啊,那时候沐老夫人还再…”柳萋萋毫不掩饰眼中对沐之睿的爱意。 “哦,原来你就是柳老爷子的掌上明珠柳萋萋啊。”沐之睿飘忽着眼神打量着柳萋萋说到。 沐之睿的眼神漂浮不定,忽而瞥到了卿家九小姐卿酒酒,卿酒酒手上环着沐之拂的手臂,水灵灵的大眼睛却若即若离的瞟着沐之睿。当沐之睿和卿酒酒的眼神有了交集的时候,卿酒酒却像心虚似的悄无痕迹的移开了眼神,又一脸娇羞的转过头去和沐之拂若有所说。 “大少爷,您回来了,刚才丛老爷子来访,等了您一阵儿,还不见您回来,就先回府了。”苏管家依然恭恭敬敬的说到。 “知道了,我明日亲自去丛家大院回访。”沐之睿摆了摆手说到。 “好的,大少爷,那我现在就去给您备下回访的礼分。”苏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苏叔,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沐之睿目不斜视沐家大院的牌匾对苏管家说到。 “大少爷,那您别怪奴才多嘴,奴才只是瞧着您和柳小姐真真儿是有夫妻相,那鼻子,那眼睛,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大哥,你和柳七小姐还真是长得很有夫妻相,苏叔这么一说,连我也觉得尤其是那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沐之拂忙过来凑热闹的说到。 “苏叔,你没事的话就下去吧。”沐之睿还是盯着沐家大院的匾看着,打断了苏管家和沐之拂的话。 苏管家讪讪的退了下去。 “之拂,你没事的话,就派人把柳小姐喝卿小姐送回去吧。”沐之睿转身进府,头也不回的说到。 “睿哥哥,可是我…”柳萋萋委屈的说到,眼泪就要溢出来了一样。 “睿哥哥,那我就先回去了”卿酒酒笑吟吟的对沐之睿说到,一副对沐之拂恋恋不舍的表情。 珠帘罗幕,红影幽窗,惜翎褪粉,在柳萋萋满打满算着委身下嫁沐之睿,并且笃定了沐之睿一定会娶她的时候,沐之睿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三】 暗花梢,帘影遥,月光寒,丛熙儿回来丛家大院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四月伊使的满城春色,萧瑟了她的满怀愁绪。小轩窗下,怎堪桂花空瘦? 丛熙儿独坐在床上,又想起了前不久爹说的话:熙儿,咱们家世代都是皇商,如今爹也可以说没有让沐家败在了爹的手上。可是有一个道理是盛极必衰,就比如曹家大院曾经的盛极一时,如今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爹害怕朝廷总有一天会对咱们丛家下手,而且我也不放心把丛家大院交到你手上,你一个女孩子家,爹不想爹的掌上明珠太辛苦。如今清廷也撑不了几天了,咱们丛家指着皇粮吃饭,到了清廷垮了的那天,咱们丛家怕是也要流落街头。熙儿,爹没有几年了,为了你以后的幸福,爹要你嫁给沐家大少爷,这样你的下半辈子也算有个依靠了。爹就算是死,也有脸去见你娘了…。熙儿,你首先要去做的就是让沐之睿的目光停留在你的身上,然后就交给爹吧,爹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到沐家。 丛熙儿又不由得想到了白天的少年,陷入了女孩儿纯粹的心事里。 “小姐,小姐,你怎么还再睡啊?沐家大少爷沐之睿带着弟弟沐之拂来咱们家回访了,老爷让你去前厅呢。”丛熙儿睁眼一看是贴身丫鬟青翘,在叫自己起床。 前厅,沐之睿和沐之拂带着苏管家备好了的厚礼前来回访。 “之拂,我和沐老爷子有要事相商,丛家大院雕梁画柱,奢华不比寻常人家,你先逛逛丛家大院吧。”沐之睿对沐之拂说到。 沐之拂转着转着就到了一处院落,桂花飘香,一改丛家大院奢华富丽的表象,质朴素雅的让人看着极为舒服。沐之拂心下大吃一惊,没想到丛家大院竟还有这样素净的地方,仿若一股神奇的力量指引着他抬头看向了小院的匾‘睿熙居’,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题在了房檐顶端。 睿熙居,睿熙居,听闻丛家大小姐闺名叫丛熙儿,而大哥名叫沐之睿,睿熙居,莫不是丛家大小姐属意于我家大哥,两大世家有意联姻?怪不得丛老爷子和大哥在前厅商量着什么神秘的事,还把自己支出来了。沐之拂不由得会心一笑。 丛熙儿一身的月白长裙远远的就看见,一男子一袭青衣站在睿熙居的牌匾下,看了几眼牌匾,然后仿佛若有所思,又会心一笑。不禁觉得这男子有趣得紧,喜怒哀乐全都写在了脸上,和这样的人接触,倒也不累。 “再站在我家大小姐院落门口笑,怕是要被人当作采花贼抓起来了。”丛熙儿突然生了戏弄他的念头,悄无声息的踱步到他背后,然后故意提高嗓门吓他一吓。 沐之拂果然被吓的全身一颤,忙对丛熙儿说:“姐姐,我知错了,还请姐姐不要把这事告知你家老爷。” 丛熙儿一袭月白长裙,一根月白簪子,简单的把头发绾了起来,不施粉黛,却素雅的让人舒服,沐之拂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丛熙儿更存了戏耍他的心,他一身青绸,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今天沐之睿和沐之拂来回访,沐之睿她是见过的,那这人应该就是沐之拂了吧,丛熙儿猜到了个大概。 见他满脸的手足无措,丛熙儿就更加想要戏弄他一番。“那可不行,我们为人奴婢的‘忠’字在先,若不对自家的主公尽忠,怕是有悖常理。公子,您还是跟着我去见我们家老爷吧。” “姐姐,我真的不是采花贼…”沐之拂百口莫辩,只得老老实实的跟着丛熙儿去见丛老爷子。 “爹,爹,我来了。”丛熙儿亲昵的叫着丛炜森。 “爹?你是?”沐之拂嗔目结舌的看着。 沐之睿面不改色的看着丛熙儿,好像一早便知晓了她的身份。 “熙儿,你又胡闹了,这是做什么,怎么把沐家二少爷绑了来前厅?”丛老爷子一脸宠溺的笑。 “爹,我哪有胡闹啊,我在和二少爷玩一个游戏。二少爷,您说是吧?”丛熙儿笑的狡黠,向沐之拂挤了挤眼睛,叫人把绑在沐之拂身上的绳子解了开来。 沐之拂看着丛熙儿一脸明媚的笑意,不由得痴了,只附和着说:“是,是,我们只是在玩一个游戏。”眼睛却一瞬不离的看着丛熙儿。 “熙儿,这是沐家大少爷沐之睿,爹做主把你需配给他,爹看过了三日后是黄道吉日,日子就定在三日后。熙儿怎么看?”丛老爷子笑着说 。 “全凭爹做主,女儿没有意见。”丛熙儿一脸甜蜜的笑意,按照早想好的台词说道。 “原来你还真是故意在吸引我的注意,我怎么记得昨天有人说,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绝了,也不会把心思放在本公子身上的。”沐之睿用不大的却足够让丛熙儿听清的声音说道。 “现在不是还有很多活蹦乱跳的男人嘛,所以你还是可以考虑的。”丛熙儿用同样不大却足够只让沐之睿听清的声音回答道。 “三日后我来迎娶你,女子还是温顺些好,伶牙俐齿的毛病应该改改,不然到了沐家大院有你受的。”沐之睿说到。 “岳父大人,那我就先回府准备成亲的事宜了,三日后我来迎娶熙儿。之拂,我们走。”沐之睿正色说道。 沐之拂一脸别扭的看着丛熙儿,不知从何而起的隐隐心疼在他心里挣扎。原来,她真的要嫁给大哥,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自己也只和丛熙儿有过一面之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她会是自己的嫂子以后,心里还是会很不舒服。 子时,沐家大院。 “拂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没回来啊?”梅氏急得团团转。 “二夫人,已经差人去找了,能找的地方都去找了,可是就是不见二少爷人啊。”苏管家回答。 “苏管家,你再叫人去找,找不到的话你们也别回来了。”梅氏气急败坏的说到。 “娘,娘,你们找我干嘛啊?我这不是在这儿呢嘛。”沐之拂一身酒气晃悠悠的说到。 “拂儿,拂儿,娘的拂儿,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梅氏一脸心疼的问到。 “熙儿,你别嫁给大哥好不好?我们去私奔吧,好不好?”沐之拂意识模糊的说着酒话,一把搂住了梅氏,紧紧的抱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叫她跑了,最后终于醉晕了过去。 熙儿?嫁给大哥? 这傻孩子莫不是看上了他大哥要娶的女人,熙儿?难不成是沐之睿要娶的第一皇商世家的丛熙儿,拂儿啊,你可叫娘难办啊,为什么你偏偏爱上了这个丛熙儿啊? 拂儿,从小到大不论你要什么娘都会帮你弄到手的,这个女人也不例外。只是,傻孩子,梅氏心疼的抚摸着沐之拂的脸颊,你要多等一阵儿了。你大哥要娶丛熙儿的势头怕是挡不住了,拂儿你若是真心想要这个女人,娘一定为你竭尽全力。梅氏的目光瞬间变的毒辣。 翌日,卿府。 “卿老爷子,酒酒和我家拂儿从小青梅竹马,酒酒也是打小就属意我家拂儿,两个人情投意合,咱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再耽误这一对儿了啊。再说我们沐家,好歹也是经商世家,在这江浙一带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梅氏陪着笑脸说道 “二夫人,我虽然不知道你想要娶我家酒酒的用意何在。但是,今天就算我拒绝了你,以沐家的势力我家酒酒怕也是早晚要进了沐家的大门,我只想对二夫人说,等以后我家酒酒嫁过去了,还希望沐家能善待我家酒酒。”卿老爷子语重心长的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怎么可能会亏待我的儿媳妇啊。”梅氏得意的说到。 “卿老爷子,三天后我来下聘,半个月后是好日子,还请酒酒静候我家拂儿。卿老爷子,那我就不叨扰了。”梅氏打道回府,不觉思绪又回到了昨天晚上。 “二夫人,我是真心爱之拂的,求您成全。”卿酒酒梨花带雨的向梅氏请求。 “成全?成全倒也可以。只是你从今往后…”梅氏紧盯着卿酒酒。 “媳妇自然一切全凭婆婆做主。”卿酒酒说到。 【四】 半年后,沐家大院。 “这‘水陌’,是我们沐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倾尽全力所作,沐家祖上有训:沐家子孙只可画山水画。‘水陌’便是一副丛都的水陌街旁的山水画,看我家大少奶奶所题的‘朱楼通水陌,沙暖一双鱼’。丛都的水陌小路是出了名的繁华,看那朱楼上的点点殷红,简直是令人惊艳。那一双鱼,也是像极了我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夫妻情深。实不相瞒各位,这水陌街是我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定情之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特此做‘水陌’,聊表对水陌街的纪念。”苏管家满脸堆笑的介绍着水陌。 “沐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真是恩爱啊。”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感情如此好,第一大世家和第二大世家怕是要垄断整个江浙一带了。” …… 大家乐此不疲的羡慕着沐之睿和丛熙儿的恩爱。 ‘水陌’一旁的沐之睿和丛熙儿也是一脸恩爱的看着彼此,好像眼中只装得下彼此,彼此便是他们的全世界。 丛熙儿看着沐家大院的繁华,看着身旁自己深爱着的男人,不禁感叹或许自己真的遭遇了爱情。这半年来的朝夕相处,沐之睿的体贴关爱,已经让自己的身心都沦陷了。对于沐之睿给的好,丛熙儿早已经分不清真假,他的忽冷忽热,他的极尽温柔,让她欲罢不能。或许,这就是爱情。 “熙儿,累了就会去歇着吧。”沐之睿一脸宠溺的拥着丛熙儿,温柔的说道。 “没关系的,不累,我陪你。”丛熙儿同样体贴的说到。 梅氏看着丛熙儿和沐之睿的恩爱,又看了看沐之拂对丛熙儿一脸的在意,心里直骂丛熙儿你这个贱妇,明知道我的拂儿对你有多在意,你却还不知道收敛的和沐之睿秀恩爱,一对狗男女。又看了看卿酒酒若即若离的眼神,:“酒酒,你来我房里一下。” “是,娘。”卿酒酒唯唯诺诺的说到,跟着梅氏去了梅氏房里。 苏管家张罗着‘水陌’的事宜,可是梅氏和卿酒酒的退场,这一微妙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老狐狸的眼睛。 沐家大院的人络绎不绝,‘水陌’的展出还在继续,可是丛熙儿和沐之睿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这样让相爱至深的两个人,生生的错过了五年。 【五】 1912年,宣统帝溥仪颁布退位诏书,将权力转交给袁世凯政府,清朝灭亡,进入民国时期。 由于清廷覆灭,曾经盛极一时的第一皇商世家丛家也受牵连,丛家在一夜之间被灭口,丛家大院108口无一生还,丛家大院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只有远嫁沐家的丛熙儿一个活口。曾经的荣宠,如今的衰败,不禁让人唏嘘喟叹。 沐之拂听着‘睿熙居’里的争吵,不禁皱了皱眉,满满的心疼,却无能为力。 大哥不是很爱丛熙儿的吗,丛熙儿刚嫁到沐家的时候,两个人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大哥知道丛熙儿念家,就按丛家的摆设将院子修改的和‘睿熙居’无异,甚至还把院落的名字改成了‘睿熙居’。沐家大少爷对沐家大少奶奶的宠爱人尽皆知,满丛都的人都感叹,凌厉薄情如沐之睿,竟会动了真情,对丛熙儿极尽温柔。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沐之睿和丛熙儿的爱情成了丛都的一段佳话。 “丛熙儿,你若不想再呆在沐家大院你就给我收拾东西走人,丛家已经完了,没有了丛家的后盾,你就没有了在沐家存在的资本,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纵着你,惯着你?”沐之睿恶狠狠的说到。 “之睿,这段时间你是怎么了,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了今天的地步啊。”丛熙儿一身月白长裙,跪在地上也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只是语速略有些微急。 “丛熙儿,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原先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是丛家的女儿,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丛家倒了,你也没有利用的剩余价值了。”沐之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脚踹倒了跪在地上的丛熙儿。 “熙儿,熙儿,你没事吧?”沐之拂终于听不下去了,冲进了睿熙居心疼的把丛熙儿护在怀里。他前日确实听闻沐之睿对丛熙儿不如从前,轻则争吵,重则打骂。他没想到沐之睿竟然真的会动手打丛熙儿,还下这么重的手。 “丛熙儿你这个淫妇,你竟然无耻到去勾引之拂。现在这个屋子里,奸夫淫妇都到场了,我怕是多余的那个了。”沐之睿凌厉的说到。 “大哥,你够了,我和熙儿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沐之拂解释说道。 “沐之拂,你该叫她大嫂,熙儿是你叫的嘛?”沐之睿说到。 “沐之睿,你到底要怎么样?自从半年前的水陌出展,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我的冷淡我可以忍受,对我的欺辱我也可以忍受,但是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的清白?沐之睿,你要怎样才能信我?”沉默了许久的丛熙儿平淡的说到。 “除非你死。”沐之睿没等丛熙儿的话音落下,斩钉截铁的说到。 “真的要我死,你才会信我?”丛熙儿不敢相信的问到,沐之拂也是诧异的看着沐之睿。 “什么死啊死的?多不吉利啊,小两口安生的过日子,整天闹什么闹啊。”梅氏带着一身的脂粉味过来装和事佬。 “二姨娘,我和丛熙儿的事,与你无关,你不用跑过来看热闹装好人。还有就是,把你的宝贝儿子带回去,睿熙居不是他该来的地方。”沐之睿瞥着梅氏不屑的说到。 “你还懂不懂什么叫尊老?你们的破事,你当我愿意管啊,拂儿我们走。”梅氏和卿酒酒把沐之拂拽了走,转身的一瞬,两个女人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隐秘的笑。 屋子里只剩沐之睿和丛熙儿,两个人很默契的都保持了沉默,丛熙儿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一张惨败了的脸还是清丽脱俗的好看,丛熙儿的思绪纠结,从爹的精心安排,到水陌街两个人的初见,到成婚以来的恩爱,再到如今的话不投机,丛家的衰败,全家的惨死。丛熙儿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沐之睿的薄情让举目无亲的自己在沐家大院成为了任人嘲笑的对象,那么是不是也就代表着自己根本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呢? 沐之睿坐在床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丛熙儿,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只要一见到丛熙儿,他就会不能控制的想对她发脾气,见不到她心里还心心念念着她在哪里。刚才的事情就是这样,她也不过是因为有事才出去沐家大院一下,他睡醒了以后,他就因为四处找不见她又发了脾气。他想到了刚才的‘除非你死’这四个字说出口以后,心中竟也是不能抑制的心疼,那么她呢? “沐之睿,我想我们该谈谈了。‘烟月荼蘼’是沐老爷子和沐老妇人一生的心血,‘烟月荼蘼’的失窃我们都很心痛,那毕竟是你爹的最爱,所以当你说你也想要画一副震慑江浙一带的画来弥补失去‘烟月荼蘼’的时候,我无条件支持你去画‘水陌’。一直以来,我可以为了你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在画水陌街的时候,你说朱楼的部分红,不够正统,不够震慑人心,你要那种别人一看见就永世不能忘怀的红。”丛熙儿惨白着脸,边说边解开了衣服。 “你因为找不到正统的红去画水陌街的朱楼心下烦恼,日日苦闷,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差人去打听,终于在岑县找到了你要的那种红的秘方。秘方很简单,只要深爱你的人自己亲手割下一块心头肉再要一碗的心头血,就能炼出这世上最正统的红。”丛熙儿强撑着解开心口处的衣服,一大块还没好利索的疤痕露在了沐之睿的眼前。 丛熙儿淡定的看着沐之睿,果然不出丛熙儿所料,沐之睿看着那块疤痕,眼睛里没有一丝的心疼。最薄凉,不过人心。这是丛熙儿晕倒之前,心中的唯一念想。 丛熙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一盆脏水泼在了丛熙儿的头上:“醒醒,醒醒,别装死了。”一个老妈子恶狠狠的嚷着。 “这是哪啊?”丛熙儿强睁开眼睛,眼睛干涩的难受。 “这是哪?这是柴房啊。你以为你还是沐家大少奶奶啊,大少爷早都把你给休了。你现在不过是沐家大院最低等的丫鬟罢了。快别装死,起来干活。”又一盆脏水泼在了丛熙儿的身上,丛熙儿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他竟已经厌恶自己到了如此地步,丛熙儿自嘲的笑了笑。 “对了,忘了告诉你。咱们沐家大院有规矩,低等丫鬟没有各房主子的授意,均不可私自出院。你最好给我记住了,否则后果不是你一个低等丫鬟能承受得了的。”老妈子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出院’?我倒是好久没有去过水陌街了,那个和他初见、定情的地方。”丛熙儿一个人在柴房絮絮叨叨的说到。 “熙儿,你真的想去水陌街吗?”沐之拂的突然出现,吓了丛熙儿一跳。 “我一个人没事瞎念叨着的,不必当真。”丛熙儿定了定神,但是没掩盖住满眼的向往。 “熙儿,若是想去的话。今夜子时,从后门可以溜出去。今晚,大哥请了柳老爷子来,商量和柳萋萋的婚事。估计今晚的守卫不会很严。”沐之拂说完便离开了。 沐之拂的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让丛熙儿半天没有回过来神儿。 “是哦,休了我再娶也好,免得两个女人碰到了一块,他尴尬。”丛熙儿苦笑的念叨着,心下却盘算着晚上悄悄溜出去水陌街逛逛,消遣一下心情,再偷偷溜回来,不被人发现自然是最好。 子时,丛熙儿一个人站在水陌街看着朱楼,看着水陌小路,看着如对出双的鱼儿,丛熙儿望着朱楼上那触目惊心的红出神。 “你果然来了。”丛熙儿不回头也知道是沐之拂,依然看着朱楼上的花柱的红。 “你果然也来了。”丛熙儿又怎么会不明白沐之拂对自己的在意呢。 “我们私奔吧。”丛熙儿心里一惊,不自觉的回过了头,只见沐之拂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沐之拂,谢谢你的喜欢,但是,不可以。” “熙儿,我喜欢你。他已经不爱你了,你何苦再这样折磨自己?我们远走高飞不好吗?”沐之拂激动的把丛熙儿揽入怀中。 “沐之拂…”丛熙儿突然被打断。 “快去那边看看。” “去看看丛熙儿在不在那边。” “真是贱婢,成了奴婢还这般折腾人。” “丛熙儿在这。”一个小厮看着丛熙儿喊道。 “大少爷,找到丛熙儿了。” “大少爷,快过来,丛熙儿要和二少爷私奔。”又一个小厮喊道。 话音刚落,沐之睿气急败坏的走了过来,小厮们忙让出了一条道。 “丛熙儿,你这个贱妇,被我休了竟然还不死心,还妄想着勾引我二弟私奔。”说罢,一个耳光扇到了丛熙儿的脸上。 “大哥,有什么事冲我来,她不知情,你别为难她。”沐之拂挡在了丛熙儿身前。 “丛熙儿,你究竟对我二弟做了什么,让他对你如此死心塌地。”又一个耳光扇到了丛熙儿脸上,丛熙儿坐到了地上。 丛熙儿挣扎着站起来:“沐之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和沐之拂之间是清白的,我只说这一句,其他的我不解释。” “不解释?我看你这是默认了吧?”沐之睿笑的不屑。 “沐之睿,到底怎样你才能信我?”丛熙儿淡淡的看着他,问出了和两天前相同的问题。 “除非你死。”沐之睿同样云淡风轻的回答了和两天前一样的答案。 “沐之睿,你还在乎我,你爱我。”丛熙儿忍着心痛,竟笑了出来。 “你别自作多情了,丛熙儿,我堂堂沐家大院当家的,怎么会在乎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沐之睿讥讽的笑着。 “你若是不在乎我,那你证明给我看。”丛熙儿笑的妩媚。 “怎么证明?”沐之睿心里纳闷,该死,这女人笑的这样妩媚干嘛,不知道还有其他男人在吗。沐之睿又被自己霸道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应该是讨厌她的吧,无缘无故的恨。 “除非你亲手杀死我。”丛熙儿笑的更加诱人。 “你以为我不敢?”沐之睿盯着丛熙儿。 “那你杀死我。”丛熙儿仿佛一心求死的命令着沐之睿。 “啊…”沐之睿抢过了小厮腰间的佩剑,怒吼一声,一剑刺向了丛熙儿胸口,沐之睿力道之大,直直的把丛熙儿逼向了水陌崖边。 “呵,还是这个位置。”剑又一次从那个结了痂的疤痕处穿过,丛熙儿闷哼一声说到。 “丛熙儿,我不爱你。”沐之睿一瞬不离的看着丛熙儿的眼睛说道。 “沐之睿,你没杀掉我,你还是爱我。”丛熙儿虚弱的说到。 “丛熙儿,我不爱你。”沐之睿一掌把丛熙儿推落崖底,然后转身离去。 半个月后。 丛都人人都道沐家大少奶奶不知廉耻,勾引沐家二少爷,而后被家丁发现,自己不慎失足跌入水陌崖。沐家大少爷派人搜救十余日仍然无果,大少爷仁义道德,不计较大少奶奶所作所为,承诺为丛熙儿守哀五年。并与柳老爷子承诺,五年后,续弦柳家七小姐柳萋萋。 …… 【六】 剪下月色的蕊,凝眸空廖的白,丛熙儿孑然月下,任月光照亮一树桂花的夜气。 丛熙儿已经在水陌崖底生活了五年,以为自己平心静气对那个男人早没有了当初了在意,却不想沐之拂的一句话就这样扰乱了自己的心。 对于沐之拂,自己怕是亏欠他多一些,五年前所有人都放弃了自己的时候,只有他一直在找自己。皇天不负有心人,可能也是自己命不该绝,就这样又苟延残喘活了五年。五年来,他对自己的悉心照顾,对早就变成一片废墟的丛家大院的照顾,她看在眼里,感谢在心里。可是,她终究对一切无能为力。 对于沐之睿,对于那个她阔别了五年的沐家大院,丛熙儿想,既然自己放不下,也应该是时候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翌日,沐家大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等等。”话音刚落,丛熙儿一袭月白长裙就迈进了喜堂。 “熙儿,你终究还是回来了。”沐之拂毫不意外的说。 “丛熙儿!”卿酒酒一脸紧张的望向了梅氏。 “丛熙儿,你竟然还没死。”一身喜服的沐之睿牵过柳萋萋斜睨了丛熙儿一眼。 “大少奶奶。”苏管家突然向丛熙儿跪了下去。 “大少奶奶,你终于回来了。”苏管家热泪盈眶的说。 “大少奶奶,您误会大少爷了,大少爷他…”苏管家往梅氏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了梅氏凌厉的眼神,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苏管家看着卿酒酒七窍流血的头,摇着卿酒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咽气的身体。 “二夫人,二少奶奶好歹也是您的儿媳妇,您怎么下得去手啊?”苏管家说到。 “苏管家,你别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酒酒是我害死的啊?”梅氏一脸镇定的说。 “今天我也豁出去了,就算我不说,也会是和二少奶奶一样的下场。二少奶奶刚喝过的酒就是最好的证据,试问在整个丛都,除了你梅氏,还有谁能把蛊毒和配酒搭配的如此娴熟,还不被人发现啊?”苏管家说到。 “苏管家,你是什么意思?”丛熙儿一脸的困惑。 “来人,把梅氏给我绑起来。”苏管家大喝道。 苏管家在沐家大院是资深的老奴,平时在沐家大院也是德高望重的。他的一声令下,马上过来了几个小厮把梅氏绑了起来。 “大少爷,大少奶奶,还请见谅,若我不将这梅氏绑起来,待她催动了我身体里的蛊毒,我怕是要和二少奶奶一样的下场了。”苏管家跪下解释道。 “苏管家,你先起来,到底怎么回事?”沐之睿问到。 “大少爷,我想差人把五年前您和大少奶奶所作得‘水陌’呈上来可以吗?”苏管家说。 “好吧,只是自从五年前,水陌就被我封了起来,若说要找,恐怕要费些时辰。我自会差人去找水陌,只是你刚刚说的什么真相?快快讲清楚。”沐之睿说道。 “大少爷,其实我是你的舅舅,我是你娘的亲哥哥啊。我的全名叫苏铠,你娘闺名叫苏在,原是春风楼的头牌,因为小时候家里穷,不得不把你娘送去妓院,等我长大了找到了你娘,你娘早就和你爹好上了,还怀了你。你爹承诺过会娶她,可是你爷爷却怎么也不同意你娘进沐家大院的门,还把你爹支去了岑县,我就来沐家大院做了管家,曾经为你爷爷挨了一刀得到了他的信任。那时候你娘瞒着老鸨,分娩在即,只得找了一个小医馆把你生了出来,你娘把你交给我来抚养。”苏管家说到。 “凭什么你说你是我舅舅我就承认你是我舅舅?”沐之睿问到。 “睿儿,你的左肩膀上有一个桂花印记,是你打娘胎出来就有的胎记。”苏管家证明说。 “然后呢?我娘怎么进来沐家大院的啊?”沐之睿信了苏管家。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柳老爷子去了春风楼,对你娘一见钟情。并且和老鸨商量,把你娘从春风楼买回了柳家大院。并且给柳老爷子生了一个女儿,就是柳萋萋小姐。”苏管家说到。 “什么?大哥竟然和柳萋萋是兄妹,我说两个人怎么看着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呢。这还成哪门子的婚啊?那然后大娘又是怎么回到爹身边的啊?”沐之拂感叹道。 “你娘虽然身在柳家大院,可是心却一直跟着沐老爷子,依然对沐老爷子念念不忘。终于你爷爷过世了,你爹才敢把你娘从柳家大院悄悄带回沐家大院做了奴婢,然后才把你娘服了正房,你做了沐家大少爷。然后梅氏的一厢情愿,让沐老爷子不得不娶她进沐家大院。但是你爹和你娘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当年所作的‘烟月荼蘼’轰动江浙一带,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惊世之作,只是你爹为你娘画的一幅画像而已。只是迫于沐家只许沐家子孙画山水画的祖训,才不能把‘烟月荼蘼’面世。后来这个梅氏妒火中烧从中作梗,把你娘害的抑郁而终,你爹因为那个毒妇才把你送去了岑县。当时大家都不知道‘烟月荼蘼’只是一幅你娘的画像,可是柳老爷子却心知肚明,就偷偷把‘烟月荼蘼’带回了柳家大院,无奈是你爹亏欠了柳家只好由柳老爷子去了,没有把这事张扬。可是迫于梅氏的迫害,你娘去了,你爹没了‘烟月荼蘼’对你娘思念成疾,最终也…”苏管家叹息。 “娘,你都做了什么啊?”沐之拂对梅氏喊道。 “拂儿,你相信娘,你一定要相信娘,娘没有做过那些事情。”梅氏看着心爱的儿子说到。 “大少爷,苏管家,‘水陌’拿来了。”小厮说到。 沐之睿的目光马上被‘水陌’上面那触目惊心的红吸引了过去,沐之睿忽然变得面部扭曲,双手抱住了头大喊头痛,两眼紧盯着丛熙儿的方向,一遍一遍的呢喃着:“熙儿,熙儿…” “梅氏,五年前你和二少奶奶在房里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苏管家一脸的愤恨。 “原来五年前的黑影是你。”梅氏恍然大悟的说。 “是啊,二少奶奶早就知道她会有今天的下场,所以才会故意帮我把话题岔了过去的。”苏管家说到。 苏管家对丛熙儿说:“大少奶奶,您快把大少爷扶到一边休息,我告诉您五年前‘水陌’展出那天梅氏和二少奶奶的对话。” 苏管家说到:“事情发生在五年前,就是在‘水陌’展出的那一天。那天梅氏和二少奶奶提前退了场,梅氏一向是最喜欢热闹的,我就发觉不对劲。跟去看了看,然后就听到了这段对话: 梅氏坐在茶桌旁,一言不发的打量着站着的卿酒酒。 “酒酒,别紧张,来,座啊。” “娘,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嘛?” “酒酒,看你这话说的。没事娘就不能叫你来房里,咱们娘俩儿好好说说体己话儿了?”梅氏伪善的笑着。 “当然不是,娘,酒酒不敢。” 梅氏的语调忽然变的有让人探究的意味:“卿酒酒,竟然还有你不敢的?这些年你骗了所有人,让大家以为你一心待我家拂儿,从小就对我家拂儿情有独钟。其实,真相呢?” “娘,我是真心爱之拂的,您冤枉我了。”卿酒酒忙委屈的跪下,抽泣的解释着。 “冤枉?卿酒酒,你别装了,我早就知道了,其实你爱的一直都是那个沐之睿。从他离开丛都到岑县,一直到他重新回来丛都。你爱的只有他,沐之睿。” “娘,我和之拂青梅竹马,从小到大我心里只有之拂一个。我怎么会对大哥有非分之想呢?” “我还真是但愿你没有,罢了,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没有证据了吗?” 梅氏从宽袖里拿出一个淡紫色的荷包,做工极为精巧,一看就是女儿家极为喜爱贴身带着的东西。梅氏把荷包扔在了卿酒酒的面前,卿酒酒抖着手把荷包捡了起来。 “卿酒酒,别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个荷包,这做荷包的淡紫流光缎子是当初对你下聘时候的聘礼。缝荷包的针脚,除了你卿酒酒还有谁有这手艺?荷包里的小像,不是他沐之睿又是谁?”梅氏咄咄逼人的冲卿酒酒大嚷。 “娘,既然你早都知道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以为沐之拂是个什么东西啊,若不是为了之睿,我卿酒酒怎么嫁给那个饭桶?”卿酒酒攸的从地上站起来。 “不错,我确实是爱着沐之睿,这些年只爱着沐之睿。之睿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找回沐家失窃的‘烟月荼蘼’,那是沐家的镇宅之画,谁得了这‘烟月荼蘼’谁就会是沐家的当家的。‘烟月荼蘼’在柳老爷子手里,人尽皆知。若我不提早嫁了沐之拂,你一定会让沐之拂去向柳萋萋提亲,到时候沐家大院就是你们的天下了。我爱他,我愿意为了他放弃自己,我只要他好。”卿酒酒失神的一口气说完。 “谁?”梅氏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厉声喝道。 “娘,现在把事情都说明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要杀要剐,全凭娘处置。”卿酒酒淡淡然的说到,不知不觉的把黑影的话题岔了过去。 “卿酒酒,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也心知肚明我的拂儿爱着丛熙儿,你每天看着自己的丈夫爱慕着自己的嫂子,你每天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在眼前你却只能无能为力的叫他一声大哥,你每天看着那个女人和自己心爱的男人极尽恩爱朝夕相对。你心里舒服吗?你不会嫉妒吗?”梅氏添油加醋的说到。 “那我又能怎样呢?之睿对丛熙儿的好我看在眼里,我在乎他,心里又怎么不痛呢?”卿酒酒怅惘的说。 “那么,酒酒。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你若是真想要和沐之睿双宿双飞,我会帮你让他忘了丛熙儿,从此只爱你一个。只是你要答应我,要和他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沐家大院。好了,你好好考虑吧,明天给我答案。”梅氏扶着额头说到。 我一直守在梅氏的门外,翌日清晨,梅氏像是笃定了卿酒酒回来,躺在贵妃椅上,端详着桌子上摆着的羊脂玉酒杯。眼中好像有眷恋,有痴迷,有惆怅,更多的,是心疼。门吱呀一生被推开了,卿酒酒一脸庄重的走了进来。 “酒酒,你果然没叫我失望。” “你早知道我会来找你的,废话少说吧,你到底要我怎样才放过我,让我和沐之睿远走高飞?”卿酒酒斩钉截铁的说。 “酒酒,怎么能说是放过你呢?娘这可是在给你机会啊。” “我究竟要怎么做?”卿酒酒开门见山的问到。 “我母家是皇商酒业的梅家,从乾隆帝没登基的时候就开始负责清廷的贡酒。这是从我太爷爷一辈就已失传了的‘醉生梦死’,是我们梅家祖先专门帮清宫后妃研制的酒,一个后宫女人最大的敌人往往是夺了皇上心的女人,这个女人也会是后宫女人们的公敌,这‘醉生梦死’便是专门给皇上喝的,而后事情败露,‘醉生梦死’也就成了禁酒,这是我出嫁的时候,在我爹的书房里偷出来的。”梅氏看了卿酒酒一眼,像是在享受回忆一般的说到。 “‘醉生梦死’通常对人的身体无害,只是会让一个人忘记自己的挚爱,曾经有多爱一个人,就会把这种爱转移到梦里,梦里有多爱她,现实中就有多恨她。”梅氏补充说道。 “好毒的酒,当真对身体无害?”卿酒酒的脸变得惨败。 “我只要我的拂儿幸福。”梅氏解释说到。 “俗话说,智者劳心,酒酒无能,只能以劳力报答娘的恩惠,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终于有枝可依。”卿酒酒奉承的说。 “只可惜这沐家大院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而你卿酒酒,只有本夫人这一棵树能让你可依,依的稳。”梅氏高深莫测的说。 就这样,大少爷就变成了后来对大少奶奶日渐冷淡的样子,大少奶奶你一定要原谅大少爷啊。一切都是因为大少爷太过爱你了啊,他喝下了‘醉生梦死’,只会把对你的爱恋转移到睡梦中,梦里有多爱你,现实中就会有多恨您啊。”苏管家解释道。 丛熙儿心疼的抱住了沐之睿:“苦了你了,睿。” “熙儿,我究竟对你都做了些什么?熙儿,我只是为了我爹的‘烟月荼蘼’才会娶柳萋萋,熙儿,我是爱你的。”清醒过来的沐之睿看了看丛熙儿,又看了看‘水陌’上面那抹触目惊心的红。用同样心疼的重量,回抱住了丛熙儿。 “舅舅,那梅氏是不是也把‘醉生梦死’给我爹喝了?我爹才会对我娘冷淡,我娘抑郁而终,我爹把我赶去了岑县?”沐之睿问到。 “大少爷聪明,确实是这样的。梅氏歹毒,害死了沐老爷子,还谎称沐老爷子是得痨病去世的。”苏管家不急不缓的说。 丛熙儿对这样歹毒的手段不禁发指,害怕似的往沐之睿怀里缩了缩。 丛熙儿注意到沐之拂一副失了魂魄似的表情,是啊,知道了自己的娘是一个如此的毒妇,还亲手把自己的爹给害死了,任谁也会接受不了的。 “之拂,你别太难过了。”丛熙儿心疼的说。 “熙儿,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是不是也要离开我?”沐之拂失神的问到。 “之拂,我爱沐之睿…” “好了,你不要解释了,我知道了。”沐之拂打断丛熙儿说到。 “那你以为你们就会很幸福嘛?你们以为你们还是原先的你们嘛?我告诉你们,别痴心妄想了。有些事,有些人,回得了过去,回不去当初。”沐之拂忽然一改温顺,狠辣辣的说到。 “沐之拂,你什么意思?”沐之睿和丛熙儿异口同声的问到。 “丛熙儿?你以为你是真的丛熙儿嘛?你不过是一个替身,一个替代品而已。”沐之拂狰狞的说到。 “沐之拂,什么意思?我不是丛熙儿,那我是谁?”丛熙儿问到。 “就你也配说是我的熙儿?我的熙儿早在五年前就死了,死了。”沐之拂发疯的说道。 “那我是谁?那我是谁?”丛熙儿抱着脑袋说道。 “你叫丛意儿,是那个早在十多年前就没人要的孩子罢了。你的妹妹丛熙儿占尽了人前人后的宠爱,你却只能没有概念的存在这个世界上。你却只能在丛家大院的废墟里被我捡到,丛家大院的一把大火烧去了你的记忆,然后五年来我灌输了熙儿的记忆给你。可笑的是,你竟还真把自己当作了丛熙儿,你也不想想你心口处到底有没有那道疤,然后就有了你今天来大闹婚礼的闹剧。”沐之拂像看笑话一样的看着丛意儿。 丛意儿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心口处,果然没有。 自己果然是没有意义的存在这个世界上,丛意儿发疯般的跑了出去。 “熙儿,意儿…”沐之睿追了出去。 梅氏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绳子,趁人不注意催动了苏管家身体里的蛊毒,只可怜了苏管家竟然和卿酒酒一样的下场。 柳萋萋依然无法接受自己是和沐之睿同母异父的兄妹,跌跌撞撞的跑回了柳家大院。 沐之拂仍然接受不了自己娘的真面目,加之梅氏的自杀,让他接受不了现实,变得疯疯傻傻,整天只知道念叨着两个字:熙儿,熙儿,熙儿…… 【七】 夙世羁连,桂渺梦阑,笙笙绾寒,丛意儿一袭月白长裙孑立于水陌岸边,打着一把桂花油纸伞,伞上桂花,伞底清扬,清丽脱俗的让人喜欢。丛意儿怅然若失的看着乌篷船,若有所思。 “意儿,跟我回去吧。”沐之睿从身后拥着丛意儿,轻声说道。 “沐之睿,时间会慢慢沉淀,我只是姐姐的影子,终有一天会在你心里慢慢模糊,学会放手,你的幸福需要你自己的成全。”丛意儿哑着嗓子说。 “意儿,难道你打算和这个傻子过一辈子吗?”沐之睿指着乌篷船里面痴痴傻傻的的沐之拂说到。 “沐之睿,我不会和他过一辈子的,都已经这副田地,还哪有一辈子可言?再说我和姐姐都欠沐之拂的,应该由我来还。”丛意儿哽咽着声音满腹心酸的说道。 “可是,意儿…”沐之睿说到。 “好了,沐之睿,不对,或许我该叫你姐夫。一切早在五年前就该结束了,让该结束的都结束吧,只是希望你有空能帮我翻翻姐姐最爱的那颗桂花树的土,那是姐姐的最爱。”丛意儿挣开沐之睿的双手,迈上了乌篷船。撑了长篙,离水陌岸边越来越远。 沐之睿一个人站在睿熙居的小院,没有她的睿熙居还能叫做家吗? 蓦地看见丛熙儿最爱的那株桂花,想起了丛意儿说的让他翻翻土,就拿来了铲子兀自翻起了桂花树的土。一个白绸子的包袱忽然被翻了出来。 沐之睿打开包袱,只见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睿亲启’。 “睿。 也许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你远去或者魂归西天了。但请相信,我爱你,但是我必须要对得起姐姐,所以对不起,我不可以爱你。 睿,你爹死于梅氏的‘醉生梦死’,我猜想你也不会例外。所以就在梅氏自杀之前,从她嘴里套了出来解你身上‘醉生梦死’的方法。 我和姐姐身上流淌着的都是爹和娘的血液,所以我想你应该不会反感姐姐的血。就在昨天,你熟睡的时候,我用我身上的血换了你身上的血,但愿这样以血还血,能把你身上‘醉生梦死’的毒清除干净。 睿,我要走,你不要留。我会带着拂一起走,然后尽我所能、尽我有的时间去照顾他。因为我和姐姐都亏欠拂的,所以应该由我来还。 睿,我爱你,但是我不可以爱你。 意儿绝笔。 一丝忧伤,一曲离殇,沐之睿一路狂奔到了水陌岸边。 云袖舞波光,沉璧湖心晃,水陌河远处水天一色,旖旎着缭乱的涟漪。 只剩下地上一个干枯的桂花树桠,上面挂了一块月白色绸子: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木雕流金,岁月涟漪,多年后,沐之睿站在水陌河岸还在感叹:有一种爱叫做洗尽铅华,它比纸醉金迷更加让人欲罢不能。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上的人竟都很像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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