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村级公路 |
正文 | 如果你使用GPS卫星导航,键入目标位置:“安徽省望江县长岭镇南台村郑家湾”,然后你的导航仪上会出现一条筷子一般粗细的黄色路线图,别惊讶,这世界上的确存在这样窄窄的马路——郑家湾村级公路。 这条路的修建没劳国家费事,郑老三与几个兄弟一合计:“咱们谈个事,修路!”于是发动小村庄三十户人家筹款——修路。 那年我刚到浙江省档案事务所上班,头年腊月听父辈们谈论这事,次年3月在电话里晓得已经动工修建,不到天热,一条水泥路就已经建造完成。 我没能目睹它的竣工典礼,不过听说最先走这条水泥路的,是郑老三的新车“别克”。当然也有“童”众说法:“我看见是董老伯最先走的,骑自行车,是我看见的!”虽然眼见为实,但毕竟孩子的话,不是权威,我们且以“别克”为准。当春节回家时,我亲眼见到了它,进了“庙树岭”,两侧阴郁的马尾松夹映出一条凄冷景象的林间小路,花几分钟走到小路尽头,一个转弯,不出五十步的地方,立即鲜亮了起来。 那小路与入村公路相接的地方,象征性地刻了一对小狮子,匍匐在公路两旁。大步走上去,眼前再也不是印象中的苍白荒凉,路边地头的荆棘也消失得无踪无迹,仿佛一个潦倒的中年男子,一夜间彻悟,将胡须剃得干干净净,给人一副精神振奋的崭新气象。 再也不是石子凌乱,残枝摇摇欲坠,险象环生的小路了。沿路分布的土地上枯枝败叶业已清除,原先藏在荆棘后面的神秘草丛如今也被挖出一条条轮廓分明的埂子,一株株绿芽初露,滴灌的粪水早已散尽异味,一眼收尽,似乎宁静的土地下孕育着的生机正蠢蠢欲动。 再也不是泥泞纷扰,湿滑难行的小路了。路中央星星点点相嵌相连的水洼瞬间蒸发,像擦了神奇药水的伤口,创面一平如初;像局终的盘面上,散布的棋子一扫而光;像都市里高级写字楼内的走道,光洁明净,了无杂色。 行走在上面,望那路基下面的荷塘水浅,顷刻间,犹如走回了西湖畔白公堤。回首看身后,地面映着冬的白光,再转过身来继续走时,却感觉那白光愈强,急急地扩展成一屏帷幕;而旧的光景,轻轻地晃一晃,就轻巧地投影其上。 最近的是那修路的计划。村民开会的决定是:各户按人口多寡摊派劳力和费用。我家八口人,得出资八千余元,父母务工的积蓄,已倾囊投入到我们兄妹的教育中去。我这一年毕业,实习所余才用在了学费的结算上面。眼角余光中,满耳哀声里,尽是父母于公议的无奈,于事况的焦急和对富裕牵头者的愤慨。 还有那奔跑的记忆。路到岭下有一个弯儿,修路之前,一个布满草坪的土堆就在那弯儿中央。少年散学的路上,我们从荷塘那边就开始抢跑,未及到跟前,伙伴们就撒开书包,一个个顺着惯性起跳,飞身倒向那碧草嫩香上面。 还有那豺狼的故事。就在那弯儿朝岭上去的不远处,有一块小园,它有一个不甚恰当的名字——梨园。梨园里没有一株梨树,有的只是“刺条儿松”。传说梨园里藏着一只豺狼,幼小的我听说它爱逮走散的孩子,每每逮到,就将孩子驮在背上;它的尾巴不是尾巴,而是一把敲打不息的锤子,驮在背上的孩子,通常在它回到洞窝之前就会被捶死。如今临近,却因为站立水泥路上而不再胆战心惊,也因为站立水泥路上,终究否定了迈进从不曾迈进的梨园。如果那豺狼的确存在的话,它的家也许被埋在了凝固的水泥下吧?!至于那梨园为什么叫梨园,我至今不明,或许那“刺条儿松”生长之前,那儿的确是一片梨树园;或许那“刺条儿松”生长之前,那儿住过一户唱戏的人家。 四百八十步后,步数早已数乱,遐思收敛,眼前一排屋子,原来已到家门之前。水泥路修到祠堂门前就断了,我停在家门口,回看身后那泥土与水泥相连的一条线缝,再要回想更多的故事,却发现那些记忆暗淡无色,渐至杳然。原来回忆,正是腾出空间给新的改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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