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三0一往事 |
| 正文 | 往事是陈年的酒，越陈越香醇。 多年来，我一直患有痛风症，总想找一家大医院，来根治这“小毛病”。一九九七年下半年，我利用在北京进修的机会，毅然住入“三0一”医院——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 大医院就是大医院，他们认为痛风主要与肾脏有关，痛风的反复发作，能引起肾脏实质性病变。为了准确的定性、分型，他们建议做肾脏穿剌检查。一开始，我十分不愿意，看起来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活生生地挖一块肾组织来作病理分析？但又寄希望通过穿剌能治好这累赘。错过了这个机会，也许……。 那时，我正年青，一咬牙，躺到手术台上，生受一枪，结果一出来，是lgA肾病，“小毛病”变成了大毛病，不得不静下心来慢慢治疗。 三0一医院对这种病，既不打针也不吊水，只是一天吃几顿药，我闲着无事，就躺在床上看书。临住院时，我从大学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如《俄罗斯重振雄风》、《日瓦戈医生》等外国著作。 同室还住着一位姓石的包工头，他是唐山人，常年在天津做工程，他入院时病情相当严重，陪护的是他的女儿石秀华，一个窈窕的东北姑娘，她那标准的东北口音，多年后，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 平时，她就坐在我与她父亲的病床之间，拿一把小剪刀，反复剪着自己的长长发稍，低着头不敢正视我，偶尔瞟一眼我放在床头的书。我慢慢地试着与她说话，才知道，她是父亲的小女儿，会开车，在天津工地上协助父亲工作。她有时也看看我的书，但却看得似懂非懂。渐渐混熟了，我就给她讲一些关于这些书内容。她听了很兴奋，她说：“同样的书，我就看不出兴趣，经你一解说就真的很传神”。我的形象在她的心中一下子高大起来，她觉得我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主动帮我打开水、洗衣服，晚饭后，常陪我到大街上散步，我们出双入对，尽管医院的门卫很严，但我穿着制服，所以进出自如，她也跟着沾光。 有时，说到激动处，她主动套着你胳膊，偎依在你身旁，俨然是一对情侣。我对她说，在我们南方男女之间是不能过分亲密的。她不肖地说：“越有知识的人越保守”，调皮地反问：“假装的吧？”一甩手丢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十四病区住着许多有身份的人物，其中荥阳市长，正值盛年，突然患病，妻子整天泪水涟涟，我有空就去同他谈一些对本病的认识。慢性肾病不仅是医学问题，更重要的是社会问题，要树立长期同疾病作斗争的思想准备。他有时也到我病房来聊天，一次，我不在，当他再次遇到我时说：“刚才我去找你，你老婆说你下楼去了”，我愣了一下，对市长说，她不是我老婆，是对床石大爷的女儿。他小声地说：“你真幸运，住院还有美女陪着”，逗得他多日愁眉不展的妻子也抿口暗笑。 石家庄市长是一位气质不凡的长者，他住院还带着驾驶员和秘书。他出访过不少国家，经常给我们讲一些外国的典故，他认为，尽管近二十年，中国经济大步增长，但与美国、加拿大一些发达国家相比仍有很大差距。闲时，他喜欢找我下象棋，老人的棋风是进攻型的，喜欢用炮，我的棋艺虽然不精，但我研究过《梅花谱》的斗炮局。一到局势紧张，老人就甩棋子，嘴里不停地说小青年的炮走得真不赖。这时，他老伴赶紧上来阻止，不能下了，把老头子的心脏病下犯了。他有许多书，平常不让人看，经过我多次同他套近乎，才勉强借我一本，内容关于香港回归前的谈判内幕，老人一再叮嘱，这书涉及机密，看后就还给他，不要给老婆看，回来我将此事告诉石秀华，她笑着说，我明天问一下老爷子，他什么时候把我嫁给你了。多年后，我出国路过香港国际机场，这类书随处可见，哪里有什么机密，也许老头子也是在香港机场买的，年青人又被忽悠了一把。 一个多月过去了，石大爷的病情逐渐转好，出院前几天，石秀华的话一天比一天少，我知道她的心事，特意到新华书店买了一本书《戴安娜》送给她，她要我在书上签字，我思考片刻写到“三0 一一月，人世间十年。看东方小姐，比西方王妃”。她珍重地把书收藏起来，我送她下电梯时，她一直低头不语，在一楼大厅，她浸着泪水注视了我一下，一扭头走进了长安街的人流中。 我由火热的市场，来到这平静的课堂，再到沉寂的医院，心理落差较大，巧遇这位东北姑娘，虽然时间不长，却给我带来了无限欣慰。分手后，我们天各一方，不知她现在情况如何？祝她永远快乐、安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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