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哎,我的老父亲 |
正文 | 我的父亲去世近二十年了。在我的记忆中我和父亲的关系比较疏远,我对父亲的感情也不咸不淡。从我记事起,他就很少呆在家里,一年四季大多时间都住在大队部。只有吃饭时他才回家。即使二十年前接到父亲去世的消息, 我虽难过,但没有母亲去世时的哪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近几年我也到了爱回忆的年龄,偶尔写几篇怀乡忆旧的文章,尤其是关于母爱的话题,我总有抑制不住的冲动,好多时候我总是想起母亲,然而对于父亲,我觉得没有太多令人怀念的地方,有时忆及也觉得只是平常父亲的哪种爱,没有特别值得提起的。如果非让我说的话,多年前我对父亲多多少少有些怨气,这不仅是我个人的看法,我们全家人或多或少都有这种看法。 我的父亲身材魁梧,一米八的个头,皮肤白净,一生和土地打交道,却长得象个“城里人”,或许年轻的父亲可以用比较时尚的话说:长得很帅!但我总觉得我的父亲亏了这幅好皮囊。据我母亲讲,年轻时候父亲是村大队书记,在大修梯田时做出过贡献,公社开大会让父亲介绍他的先进经验,父亲竟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小时候的我听了都觉得窘得慌。人前连几句话都不会讲,还当什么干部。所以,从小,在我的心里,我有些“睢不起”我的父亲。 我是家里最小的,父亲年轻时候的事我是不会知道的,我只知道从我有了记忆起,父亲只是一位无足轻重的村干部。听母亲讲,年轻的时候父亲做过村书记、大队长、文书,到老了,也就是我刚能忆起父亲的时候,哪时他已经五十开外,只能退居二线。村上几次村干部调整,大队书记也换了一茬又一茬,他却一直没有挪窝,他只是不停地从大队书记到文书,一级级降级,最后做村里的保管,直到他去世。说的好听他是村干部,说的不好听,他其实就是村大队院看门的而已。本来村上几次村干部的调整,我的父亲早就是被调整的对象,然而我的父亲却没有丝毫的“自知之名”,一直没有主动退出之意,他本来在村里有些威望,再加上他年龄大了,就让他做村上的保管。我们村虽然一直是个几千人的大村,但经济上一直落后于邻村,村上年年赤贫,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保管,在我的记忆中:当年的大队部,就是现在戏台侧面的一个大院,里面有几间瓦房,东面的几间就是大队的办公室,西面就是大库房,西北角是厕所,厕所旁有两间平房,其中一间就是父亲的住房。那间房子父亲住了好多年,有时吃饭父亲还没回家,母亲就让我们去喊父亲,所以我们经常去,也算熟悉了。深刻的是我们村有一个大库房,里面最值钱的就是几大箱唱戏的戏袍,还有一些唱戏的道具,每年父亲都要翻晒几次,我小时候也跟着父亲,进去过几次,一进库房,一种阴阴的,潮潮的,还夹杂着一种霉味的强烈感觉到现在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几间瓦房,哪间大库房,就是父亲保管的所有财产。然而父亲竟然将这样的活当作自己的工作来做,父亲竟然兢兢业业,从来一点都不马虎。父亲多好年一直住在大队院,偶尔有事晚上不能去,他就会让我哥去“顶他的班”。他不仅晚上住在大队院,白天大多时间也在大队院。其它村干部白天大多时间不在,只有农闲才在。而我的父亲却是全天“值班”。白天他和瓜牛牛一起分送全村人的信件,看守大队院子。最早没有工资一说,只给几分自留地当作全年的“俸禄”,后来我记得一月给5块或10块钱的工资。这些本来都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一个当“保管的”,兢兢业业也算分内之事,这一切只是你自愿做而已,没有任何人强迫你去做的。只是我的父亲不知是认真,还是真傻,他把大队院的哪怕一根早一根柴都不让别人带出去,他的认真劲早过了头,这引起了好多人的不满,为此得罪了不少人。用母亲的话说:拿着鸡毛当令箭。为公家事,得罪别人,不是傻就是笨。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些琐事暂且不提。母亲一直埋怨父亲,不顾家。我们家大大小小十余口人的所有事都由母亲一个人来料理,父亲只是一个甩手掌柜。他很少过问家里的事。用母亲的话说:他没有为自家干一丁点的好事。最让人不可原谅和不可理解的有几件事。 记得六十年代末,哪时的大学生都是由村里推荐而上。我的二哥从上小学就是校大队长,品学兼优,到后来全村有一个上大学的名额。因为我的二哥无论哪个条件都是最好的,再说当时我的父亲也是村书记,我们村最有实力的是两个人的竟争。我二哥当时认为他是十拿九稳的,当时只是想着只等公社最后的敲定。没想到的是,我的父亲不但没有为我哥哪怕争取一丝一毫,而且唯恐让我二哥走后,让别人说闲话而打压二哥,最后名额被另一个争取走了。我二哥知道后当时觉得晴天霹雳,打击失望可以想象。多少年后想起当年和他一起竟争的哪位同学已经是某大医院的院长,而我可怜的二哥一辈子就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风吹日晒,饱受生活的煎熬。我二哥很少提及,或许是太过伤心,我也不知我二哥一辈子到底怨不怨恨我的父亲。然而我听到这些事之后,就一直怨着父亲。我们没希望父亲能够为二哥做一丁点违心的事,最起码应该让我二哥和竟争对手放在同一公平的环境之中,而我的父亲竟然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唯恐落个走后门之嫌而葬送了我二哥一辈子的前程。六十年代,能改变命运或跳龙门的或许就是上大学这件事了,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我都无法原谅父亲。 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说,就是父亲还当村大队书记的时候,我大哥成家后,有了孩子,俗语说的好:家大要分家,树大要分衩,我们和大哥分家,母亲提出让父亲申请“宅基地”,先房盖后分家,可父亲根本不答应,说住房比我们困难多的都没有,我们怎能自己殉私。母亲一想也觉在理,那就把我们家的老院(我爷爷留给我们的老宅)从中间打起一堵墙隔开就算分了家。所以至今我们和大哥家的院子都很小。到二哥娶妻生子后,家里显得更是狭小,哪时我三哥马上面临结婚生子,家里总不能再到狭小的院子中打一堵墙分家吧。母亲再次让父亲申请宅基地,可父亲就是死活都不答应,还是那句老话“死爱面子”,唯恐落人口舌。我们全家都怨恨多次,可父亲就是不答应。就这样我们全家十余口就在哪么小的院子里生活了几年。直到几年后,哪时父亲已经从村书记退下来了,当时“工作组”的人下基层,就到社员家里派饭吃。有位公社干部正巧派到我家吃饭。吃饭期间和母亲聊天,母亲就说起此事,公社干部听后就很生气,说你们家这么困难,为何不申请宅基地,当时拍板此事由他来出面。就这样,在这位公社干部的帮助下顺利地批下了宅基地,给我二哥盖起了几间土瓦房后,就与二哥分了家。这也就是我们家有四个儿子却唯一批下的一处宅基地。 关于父亲类似这样的事件,也不是一件两件的,总之,只要是村里的好事肯定不会落到我们头上,就因为我有一位这样的父亲。还有后来我二姐来兰州当合同工的事,当年兰州招一批合同工,如果遇上运气好的话有可能转正。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而我的父亲知道此事后,对于子女众多的我们家实行消息封锁。最后我二姐的一位好朋友偷偷地告诉了我二姐,我二姐偷偷地报了名,到父亲知道时,事已定了下来,父亲也就没有追究。这或许就是唯一我们家沾上公家的好事之一。 象父亲这样的事例,比较多,我也就想不明白,父亲究竟一辈子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落个好名声?还是为了一年获得一张“优秀共产党员的”奖状?我也清楚地记得,只要评选优秀共产党员,父亲总会获得一张奖状,之外,有时还能获得一个奖品——瓷脸盆,个别年月还能奖一个暖瓶。难道父亲所做的一切就是每年领一张奖状,一个脸盆?小时候我不至一次地这么想。 关于父亲的回忆,我总觉得父亲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父亲的话本来不多,在我们儿女面前话更少。我们兄妹几乎没有和父亲谈心聊天,他对我们的管教也很少,每当我们兄妹做了令他不开心的事,他常常会用带着很浓厚的鼻音“哼!”来表示对我们的不满和训诫。 父亲在世时,我总感到他对我们做儿女的关爱不多。及到父亲去世后,忆及曾经发生的点点滴滴才知,我们一直误解着父亲。 印象最深的有这么一件事: 记得我刚毕业的哪年,来兰州打工。有次我想回家了,就写信告诉家里,只是回家的准确时间还没确定,我就只写了回家的大概时间。哪时电话很少,平日只能书信联系,等到我回家的时间确定下来,却来不及告诉家里了。怎么办?我心里纠结起来。九十年代初期社会风气不好,车站附近比较混乱,晚上经常发生打架抢劫事件,兰州到天水的慢车到我们新阳镇就到晚上九点多了,如果赶上晚点,经常就到十点多了,想想我就害怕。再说我信上又没有写具体回家的时间,家里人一定不会来接的,我一个人走五里的夜路,我还是有些害怕。最后我决定先到北道的大姐家,然后白天再倒车回新阳。到大姐家后大姐让我玩几天。回到家后,母亲一把抓住我说:你怎么才回家呀,我们都急死了,你大(我的老父亲)已经到车站整整接你七个晚上了。原来,我给家里发了一封信,由于没有写具体回家的时间,父母亲就想:有可能提前回家,于是就提前几天开始接我,接了我三四个晚上后,就觉得前几晚没来,这几晚肯定该回来了,就接着每晚去接。从我们村到火车站整整五里路呢。就这样我的老父亲就连着接我七个晚上。 听到这些我就既感动又愧疚。原来父亲一直都是爱着我们的,只是他不善于表达,他只是把这样感情藏在心里时间太久,以致我们都误会了他。这件事之后,我对父亲的误解慢慢消除了。然而我的老父亲就在我外地打工的第二年去世了。及到现在想起愧疚之极。 多年前我对父亲的种种不理解,直到近几年,我才慢慢地原谅并理解了父亲。或许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我所理解的“为了落个好名声”,他只是为了一个对得起墙上哪几张“优秀共产党员”的奖状,对得起他的良心,对得起他去世后乡政府送来的一幅花圈上的哪幅挽联:生为村里表率,卒为乡里楷模。他一生坦坦荡荡,光胆磊落,是一位真正的共产党员,是一位当之无愧的优秀党员,虽然他对我们儿女照顾不多,但他用他的实际行动践行着如何做一个坦荡真正的人。 父亲去世已经二十年了,我还是第一次为父亲写一点文字。在此父亲节之际,以表达我对父亲的缅怀,更多的是愧疚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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