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父亲节情思 |
正文 | 父亲节到了,比较母亲节而言,父亲节平淡了许多,或许母亲节过完没有多长时间吧?或许人们还沉沉侵在端午节的亲情当中吧?父亲节平静的几乎没有什么涟漪,清澈如水,平静如镜。有句歌词说得好“父亲是那拉车的牛”,或许是牛的一生任劳任怨不图回报更不知道过节的缘故吧,如此一来父亲节的平淡也就不足为奇了。 父亲节是由一个叫做杜德太太的美国人在父亲去世多年后,出于对父亲的敬仰敬佩之情倡导发起的,并得到了全世界各国的响应,父亲也从幕后走到了前台,逐渐被关注起来,只是这个节日来到中国比较晚,中国的父亲们也就在一直做牛做马。民国时期有人主张把每年的8月8日作为父亲节(88同爸爸谐音),据说台湾现在仍然奉行这个节日,或许是海峡的缘故吧,也或许是大陆的父亲们太喜欢牛的缘故吧,中国的父亲节也就一直没有流行起来。 我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父亲节,也就更谈不上过节了。在我的记忆中,除了每年的春节推脱不掉外,余下的包括他自己的生日都很少见他过过,他只知到累,不停地劳作,这一点还真有点像牛。父亲的脾气有些倔,爱说笑,但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严肃的,我有些怕他。他常常会扳着脸在你淘气的时候走到你的身后,虎得你不得不赶紧跑开。比较父亲的严肃母亲的慈爱和温柔更让我喜欢,每天围着母亲的身前身后转来转去,以为那就是整个世界。尽管那时我也每天爸爸爸爸地叫,但那多是些情非得已的依赖和索取,很少顾及大人的感受,有时还会使些小性子,因为贪玩父亲叫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的时候,我也详装不知,直到他大声地喊,我才却生生地走过去,认为他一定会很生气甚至会挨打,父亲却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只是一本正经地说;"下回不许这样了,啊。"现在想想孩提时代的我是多么的任性,多么的不懂事。 我的父母亲结婚晚,生养我们姊妹四个,加上那时姥姥也在,一大家子七口人的日子主要靠父亲一个人在生产队里做工支撑,生产队里做一年的工拿不到一分钱,甚至会倒挂,每年靠吃国家的返销粮艰难度日,我们又小,不能替父亲分担半点事情,除了贪玩就是像嗷嗷待脯的子燕张着小嘴要吃的,每年的春天都要到野地里挖些野菜做食物的填补,到了七八月份是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个时候就要靠园子里蔬菜和种的玉米来接济,园子里的青玉米舍不得零食,大多要等到老了(长成了)搓了粒晒干,在拿到临街的碾子上碾成面做成馍(大饼子)吃,以缓解粮食不足之需,日子过得很紧巴。在那个经济极端匮乏的年代,能吃上一顿烧玉米不亚于吃上一顿水果或猪肉那样香。看我们馋得不行,父母亲商量后还是狠下心来决定掰下两三穗玉米烧好分与我们,他们自己则是象征性地吃上一点点。看到我们的欢欣愉悦,他们也高兴地笑了,尽管这笑声里搀着太多的辛酸和苦涩。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中国禁锢的大门已经开启,各行各业犹如雨后春笋迅猛滋生发展。父亲也把我送去省城他的徒弟那里做工。父亲曾经在建筑公司工作过,手艺了得,他希望我也往这方面走,用他的话说学上一门手艺到什么时候都有碗饭吃。在此之前,他也曾带我身传言教过,后来由于身体和年龄的原因已经力不从心了,不得已才把我送进了省城。父亲没有文化,早年在部队上扫盲时认识了一点点字,农村的苦和累让他看不到希望,又想不出更好的道道给我走,在我当兵未果后,也是为了我将来能有个出路,才想出了他唯一能想出的办法,可见他在我身上所花费的心力。 记得那年的冬天来得早,工期紧,一时抽不开身回家,天空飘起了雪花,我还是单衣在身,早晚冷得厉害。一天上午一个工友找到我,说他去东站货场的住所取东西时看见有个老头在找我,说是我的父亲。趁着中午休息我请了假,急忙赶过去。东站货场是我曾经做工的地方,由于工程已经做完,我们搬到了距东站往北大约要走上一个小时的路程的一个叫做七粮库的地方,那里的住所已经成为虚无。(所谓的住所不过是那个单位的一个闲着的仓库,在地上支起些木板当床而已。)只是还有些东西没有拿走,临时占据一间屋子,平时锁着,钥匙托付那个单位看大门的人代为看管(其实,东站货场那时是个闲置的院子,那个看门的人下了班也都锁上大门走了)。待我到时,老远就看到父亲拄着棍子等候在门外。见到了我,喜得不行,浑浊的眼睛里立刻放出光来,上上下下反反复复打量了我好几遍,“啊啊”的又惊又喜的声音从口罩后面发出来,忽然又意识到我还是一身的单衣,忙把我叫进了屋里,从木板床上拽过两个袋子,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我的棉衣棉裤。他一边行动着一边用埋怨的口气叙说着,说天这么凉也不见我回去,他一着急就把我的棉衣棉裤和一床棉被送过来了。还说他已经来了两天了,因为见不到人又不知道去哪里找又打听不到,急得什么似的也只能在这儿等,今天早上总算见到一个来取东西的人,这才找到了我。说到这里他如释重负地透出了一口气,并要我马上把棉衣裤换上。也许是年轻爱臭美的缘故,我没有听从父亲的话,甚至有些嫌他唠叨,争执了一会父亲让步了,脸上明显的有些不悦和为我担心,沉默了一小会,还是用缓和的口气叮嘱我回去一定早点换上,并说年轻不注意到老了该找上了 。从新坐定后,我打量了一下父亲:父亲还是带着那顶半新不旧的灰色的夹帽子,此时的口罩已经摘下,只有一边的系带还挂在耳朵上;半年不见的光景,他明显地消瘦了许多,也老了许多,还不到六十岁的年纪却像个风雨飘摇中的老头子,以前浑圆的下巴瘦出了尖,浑浊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精神,脖子上系着围巾,一身黑色的棉衣棉裤,脚上穿着棉乌拉,身边放着一根极普通的柳木树棍。父亲告诉我,入秋后他得了一次感冒,现在好了点,还有些咳嗽,身子虚得厉害,走路时间长了都要上喘,不得不拿个木棍拄着,因为咳嗽怕风,又戴上了口罩。我劝他去看医生,他说不用,都是些老毛病,只是这回重了些,也没有什么,挺挺就过去了。说到他自己他总是轻描淡写,却急于想知道我的近况,知道一切都好,他放心了。并说家里都好,要我安心不要记挂。当我问及他这两天住在那里时,他简单地指了指身后的木板床。很难想像身体虚弱的父亲是怎样的一手拄着棍子一手拿着两大袋子的重物一路车上车下来到省城找我?! 又是怎样的在冰冷的屋子里冰冷的木板床上和衣熬过了这两夜?! 见面的时间不算长,父亲知道我忙,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急着催我回去。他说他也该早点回去,一是免去母亲的惦念,再者想农村的土炕了,热乎。父亲重新把自己整理一番:他按了按帽子,把口罩戴好。我这才看见,不知是他瘦了的缘故还是口罩太大的缘故,需要在一端的系带上打个结才能斜歪着戴在脸上,看上去有些别扭;父亲到不介意,他又把围脖紧了紧,站起身,那身肥大厚重的棉衣裤包裹着他那因为瘦弱而变得矮小的身子多少有些像逛元宵。他拿过木棍儿和我走出了那间让他遭了俩天大罪的冷屋子。分手时父亲不让我送,执意地要看着我先走,就在东站货场的那个大门口,灰蒙蒙的天空下,裹得严实的犹如棉球一样的父亲站在冷风中,双手叠落在一起拄着棍子的一端,身体前倾,半个身子的重量都要压在棍子上。记得朱自清先生描写他和父亲分手时的情形,他看到是父亲为他买橘子时如何穿过铁路又如何爬上月台的温暖的背影,而我和父亲分手时却是把我的匆忙的毫无知觉的近乎冰冷的背影留给了父亲。在路口的转弯处,我回过身形,发现拄着棍子的父亲犹如雕塑的一般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冷风中努力地向这边望,看见我回头,他缓缓地抬起一只手向这边扬了扬,似乎在告送我放心去吧他没事。也许那时的我真是太年轻,年轻的不知事理,把虚弱的父亲一人扔在冷风中,匆匆地走开,走得太冷漠,走得太无情。事隔多年,和父亲分手的那一幕常常会被我清晰地忆起,也常常会自责,常常会鼻子发酸,甚至会暗暗地落下眼泪。我常想,在我成长的道路上,父亲倾注了太多太多的汗水与心血,他是一个把我时时刻刻都挂在心上的用眼睛也要把我看大的人!而我又做了些什么? 就在那一次见面后的几年以后父亲辞世了,虚年六十二岁,死于肺病,死时嘴是张着的。当时,我们姊妹四人之中我数头大,尚未成家,最小的妹妹还在上小学二年。那时姥姥已经过世,把四个尚未完全成人的孩子交给孤寡的母亲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他有好多的话要说,有好多的事要做,只是这时的他已经爱莫能助了。 父亲至幼小时给大户人家放过猪,放过牛,逃过荒,讨过饭,当过学徒,当过兵,参加过解放战争,复员后被分派到沈城一家建筑公司工作,三年困难时期由于种种原因回到了农村,吃尽了苦。他没有读过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这个家过的好坏跟他有关,为了不让我们再受他那样的苦,他没日没夜地累,一点一滴地去拼去挣,我就亲耳听见他对母亲说:“这日子怎么就累不起来呢?”好像日子没有过好就是他没有做好,于是他更加努力地去做,像牛一样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终于有一天他把自己累垮了。我也曾陪着父亲去过一家省城有名的大医院,周折了一天大夫也只给拿了一些止咳消炎之类的药,得不到根本的医治,回到家里父亲从此不再提及看病的事,他是不想把有限的钱无端地花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一拖再拖到了病得不行的时候,再看已经为时已晚。父亲最后的日子让他受了不少的罪,躺在炕上整整四个月,全由母亲护理,很少要我们帮助。每日里不断地咳,大口大口地吐痰,直到慢慢地消瘦得只剩下一张皮。他一直以为自己得的是重感冒,于是执拗地出汗,出一身的汗,他也曾狠命地吃东西,尽管他那时只能吃到小碗的半碗饭,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地好起来走进阳光里,为这个家再多做些事情,多尽些他未尽的义务和责任。但是,他不知道他的病已经病入膏肓,这一倒就再也没有站起来。他是带着深深的遗憾和不安走的!他是带着一颗没有操完的心却是一颗完全操碎的心走的! 熟话说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在深切爱护女儿的同时也深切地理解了父亲的痛爱之心,父爱如山! 父亲去世以后,我也偶有和他梦中相见,父亲还是和在世的时候一样,穿着黑色的衣服默默地在某个角落注视着我,好像还在为他未尽的责任而内疚。我忽然会从梦中惊醒,心痛不已。在我心中父亲已经做到了最好,虽然他没有留下什么,但那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尽了力,我会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深深的满足。现在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日子也好过多了,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担心,现在可以对父亲说,您安息吧。 社会上流传着一句话叫做“养儿防老”,这句话我不太赞同,好像是为了防老才养育儿女,索取的味道太浓,这也和牛的品质有悖。牛的一生只为奉献,不求回报,死了都要把皮和肉贡献出来,这在我的父亲那里我已深有感受,何为父亲?就是勇于承担那份被浓浓的爱心包裹起来的义务和责任,不计较得失。 在父亲去世后的这些年中,闲暇之时我常常凝视远天扪心自问,父亲除了要求我好好做人以外,还要求过我为他做些什么吗? 没有!真的没有!即便是在逆流之际,也从来没有过!在他看来,你爱你的孩子吗?那就好好的全身心地去爱吧,儿女的快乐就是父亲的快乐!儿女的幸福就是父亲的 幸福! 父亲节这天,女儿打来电话,说了许多好听的让我高兴。其实,我理解她的工作忙,也不介意她非得来到我的身边,听到了她的声音知道了她的好我已经足矣。做为儿子,我会像我的女儿祝福我一样向远在天国的父亲献上我的祝福!做为父亲,我也会像我的父亲一如既往地深爱着我一样一如既往地深爱着我的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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