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谁的,八月,未央 |
正文 | 乔洋站在屋外抽烟,天渐渐的黑了,我看着那个纤瘦的背影,北风呼啸而过,落雪纷然而至,他的影子就像一个雕塑一样,矗立在寒风中一动不动,窗户上,已经凝结了一片片的冰花,晶莹而又冰冷,十二月的天色,有些灰暗,光线走的仓促,温度降的也比较仓促,我在北城,乔洋说来看我,于是那天天亮之前,我看着乔洋满脸的冰霜,然后乔洋抱着我,吻我,再之后便傻傻地笑,他说“平安,我来了” 我住在北城,从我十九岁离开长安开始,我就一直住在北城,乔洋说过,长安是一座有回忆的城市,而我的回忆,或许都绝灭于那半天的烟火中了。 盛然而绽,哗然而灭。 十九岁之前,我就认识了乔洋,乔洋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点了点头,乔洋十九岁之前就学会了抽烟,而我也从那时起便熟悉了乔洋的味道,乔洋说,平安你不能抽烟,我对乔洋说,可是我忍受不了那种令人绝望的孤独,我知道在熟悉一片片脱落之前,我必须要熟悉陌生的感觉。 在我即将二十三岁之前,每天夜里我都会做一个同样梦境,梦境里,乔洋留了长发,他看着我憔悴的笑着,然后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乔洋的旁边,冲着我笑,同样的憔悴而又疲惫,再之后,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女人涂了红红的指甲油,还有厚厚的粉底,她喊着我的名字,平安,平安,乔洋指着他们说,平安,你看到了吗,那就是你的爸妈,每次在我即将梦醒的时候,我总是会撕心裂肺的喊着乔洋的名字,乔洋,乔洋。。。。。。 十九岁的尾巴上,我在长安,这是一座繁华而又清澈的城市,乔洋说,长安把所有矛盾的事物,整合了起来,十九岁乔洋陪着我逛街,给我拎大包大包的东西,陪着我吃各种零食,然后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吸烟,干咳。 十九岁即将终结的时候,也是我学业终结的时候,我落榜了,而乔洋考到了财经大,乔洋抚摸着我干燥的头发,直视着我的瞳孔,他说,平安,我会回来看你的,我点了点头。 可是我知道我忍受不了哪怕那么一点点的寂寞,因为那里面有太多的安静和黑暗。 我记得小时候,我时常在一座空旷的大房子里一个人独自哭泣,外婆佝偻的身影,也总是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她轻轻的抚去我的泪水,她说,平安,不哭,你要学会坚强,外婆离去的那年,我正好十岁,一个不合时宜的年龄,一个处于懵懂似懂非懂的年龄段,我只记得外婆安静的躺在一张铺着凉席的大床上,一动不动,我喊她,哭叫,可是外婆一动不动,她没有像平时一样拭去我的泪水,然后耐心的跟我说,平安,不哭,你要学会坚强,直到外婆下葬的那天,我哭得撕心裂肺,然后我便被舅妈带走了,她安静的看着我,然后说,平安,外婆去了一个很美好的地方,平安要乖,外婆看到你哭,会伤心的,可是我知道,外婆再也不会陪在我的身边,于是我就不停的哭,无论谁劝,直到哭累了,我双眼看着灰暗的天空,我知道,外婆再也不能牵着我的手,陪我逛街了。最终外婆被安置在了一个黑白的相片里,她看着我安静的笑,就如同往常一样,那般的安祥,恬静,我仿佛又听到了外婆说,平安,不哭,你要学会坚强。 洛阳是舅妈家里的孩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洛阳,洛阳说,平安,我是你的哥哥,我叫洛阳。 洛阳有着好看的眼睛,嘴巴总是嘟嘟的,他用那双肥嘟嘟的胳膊拉着我,他说,平安,以后我要保护你。洛阳是个胖子,至少在十三岁之前,他是跑不过我的,洛阳说,平安,莫要跑那么快,然后我就会回头看着他,肆虐的笑着,洛阳说,那是妖孽的笑容,可是我只知道,洛阳跑不过我,每当我想起外婆的时候,我就会带着洛阳,跑到村落里的小山上,洛阳陪着我,直到舅妈喊我们吃饭,我和洛阳才会悻悻而归。 我知道没有人能够陪我走到最后,无论是谁,洛阳在我十三岁的生日那天,躺在了铁轨边,我喊着他的名字,我说,洛阳你怎么了,洛阳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他睁着眼睛,安静的看着我,不说话,也不哭泣,舅妈来的时候,洛阳的身体已经冰冷了,那天夜里舅妈哭的天昏地暗,就像外婆离开的时候,我哭得那般,舅妈嘱托过洛阳。她说,洛阳,要乖,千万不要带着你的妹妹去铁轨边玩,舅妈家住在长安的郊区,旁边有条铁轨,每天夜里,我都会听到铁轨和车轮相互碰撞咔嚓咔嚓的声音,我感觉那种声音仿佛能够击穿灵魂,那是一种妖冶而又妩媚的声音,直到洛阳躺倒在离血泊里,我依旧觉得那是一种优美的声音,那种声音里,沾染了洛阳的鲜血,我仿佛能够感觉到洛阳的灵魂,在黑夜里,随着火车轮子与铁轨的摩擦声,咕咕的流淌着。 十三岁的洛阳,变成了天使,我想我可能永远也跑不过洛阳了,洛阳永远停滞在了十三岁的尾巴上,他微微的笑着,我仿佛又听到洛阳在喊,平安,莫要跑那么快,然后我就会回头看着他,肆虐的笑着,洛阳说,那是妖孽的笑容,于是时间就停在了洛阳的十三岁,在洛阳的世界里,时间再也没有转动,它就那么停滞下了。 乔洋看着我,他又点燃了一根烟,长安的天色总是那么的耀眼,天蓝天蓝的,光线顺着乔洋的指尖,流转到我的眉眼间,乔洋,你进来坐会吧,乔洋站在太阳底下,他说,那样才有感觉,香烟加阳光的味道,乔洋说,那是无法比拟的搭配。 其实我是知道的,假如那天,不是我拼命的拉着洛阳去看火车,或者说,假如我没有站在铁轨上,洛阳便也不会,努力的把我撞开,而我十三岁之后的生活,也便不会那么流离,镇里的大人们说我是灾星,笑得时候没有父母,即将长大的时候,有把霉运带给了外婆,再之后洛阳死了,舅妈疯了,之后的之后大舅把我和舅妈甩掉了,找了别的女人,我整夜整夜的听着舅妈或笑或哭,她指着,平安,是你把洛阳带走的,然后便会把所有没摔碎的东西,都砸向我,扔累了便哭,哭累了便笑,十三岁的我,十三岁之后的我,我想我是讨厌长安的,至少在我里开长安之前便是如此。 十七岁,乔洋收留了我,乔洋说,平安,以后你住我家,那天夜里,舅妈家隔壁的猫死了,是被马路上飞驰过的汽车压死的,我看着那滩滩的血迹,竟然我有些熟悉感,我想起了洛阳,那个跑不过我的小胖子,我想就是从那天起,我再也看到舅妈,隔壁的猫死了,舅妈消失了,于是那个空旷的大房子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每天夜里我都听到火车咔嚓咔嚓路过长安郊区的声音,窗户外面的月光灿白灿白的,照的关灯的屋子里,也是灿白灿白得,房间里所有的事物,都笼罩在这种的光色,我哭了,泪水,一大滴一大滴的击落在地板上,那一天,我彻夜嘶喊,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回到那里了。 北城是一座美妙的城市,至少一直以来,我是认为如此的,乔洋在我毕业的那天,就消失了,他时而打过来的电话,并不说明他在我身边,反而我觉得他离我好远好远,至少我跟顺南在一起之前,我是这么感觉的, 顺南是一个安静的男人,而乔洋是一个喜欢抽烟的大男孩, 顺南时常拉着我的手, 直视着我的瞳孔,轻轻的说,平安,你冷吗,北城是一个北方的城市,每年的冬天,顺南都会给我很多钱,他说, 平安,拿去把空调费交了,顺南有着大把大把的金钱,这是毋庸置疑的,假如我说我爱上了顺南的人,大概你会撇一撇嘴,但是事实上确实如此,乔洋依旧会给我打电话,电话里的事物,总是那些不稳不暖的东西,而我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比如说,乔洋会说,平安,这个月我有拿了奖学金,比如说,乔洋会说,平安下个月我要出国,老师带我们去实习,而事实上,作为一个冷漠的女人,我是无法被这些恒温的事物所吸引的。 那天,顺南说在市区最繁华的地段给我买了套房子,我看着顺南成熟的侧脸,开心的笑着,顺南轻轻的抚摸着我的手臂,平安你开心吗,是啊,我开心吗,至少我再也不用租房子了,至少我比那些三陪赚的要多,至少我所知道的顺南,爱的只是我一个人,北城是一座美妙的城市,这在我的印象里,要比男人在床上喘息的声音,更具魅力的多,夜色下,我和顺南,彼此纠缠着,顺南干涸的嗓子里,有一把火,我知道我就是点燃这把火的火柴,顺南用力的抚摸着我,他说,平安,你开心吗,是啊,我开心吗,至少,我再也不是一个女孩了,至少我已经是顺南的女人了,在这之前,我还记得 乔洋在长安给我租的那套房子。 长安是没有冬天的,我看着乔洋站在角落里,安静的抽着烟, 我跟乔洋说我做的梦境,那个憔悴的男人,还有那个涂了红红指甲油的女人,乔洋说,平安,有我在,你便无法继续孤独的,这个大大的房间里,除了天花板,除了墙壁,我看不到除了苍白以外,还有别的颜色,乔洋高耸的身影,伫立在角落处,他安静的突出一口烟气,然后慢慢的转过头,直视着我,从容的,无所畏惧,我想那时候的我是那么的温顺,甚至从来没有想要抵抗乔洋对我的动作,乔洋轻轻的含着我的舌头,然后慢慢的脱掉我的衣服,直至我的身体触摸到除了乔洋身体以外的冰凉,乔洋看着我,亲吻我,我说,乔洋能不要这样吗,他看着我,慢慢的吐出一口气息,那里面带着烟味,并不想乔洋喷在身上的香水味道一样好闻,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强力的抚摸着我,并注视着我的瞳孔,我哭了,我不争气的哭了。 哭什么哭,你这种女人,还配么。 乔洋疯狂的想拥有我,我知道我是不能抵抗的,我唯有轻轻的啜泣,我想在我没结婚之前,我再也不可能纯洁了,我是一块沾了污迹的抹布。 婊子,假如不是你长得好看些,我才不会要你呢。 那天我把剪刀刺进了乔洋的胳膊上,我想我的手边,只剩下剪刀了,我能看到的也只剩下了剪刀。 可是我有什么理由恨乔洋呢,乔洋捂着胳膊上的伤痕,他说,平安,你能忘了吗,忘了那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吗,我笑了笑,我看着乔洋,他依旧是那么的风度翩翩,他的面庞上总是盈着阳光,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的道歉呢。 顺南看着我,他说,平安,我以为你是。。。。。。我用手堵住了他的嘴,我说,顺南不用解释,顺南走后,那条沾满污迹的被单,我没有清洗,我想那是一种见证,在雪白雪白的被单上,那曾经是我的青春。 顺南依旧会在每个周五的下午来看我,他总是拿着大把大把的钞票,扔给我,乔洋依旧会打电话,不温不火,而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我们都闭口不提。 我知道没有人能够陪我走到最后,无论是谁,即使是顺南,我曾经唯一爱过的一个男人。 当安拿着一个酒杯,轻轻的走过来时,他说,平安,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安是一个憔悴的男人,但是却有着优雅的气质,平安,你的稿子为何没有结尾,安轻轻的点燃一根香烟,就像乔洋一样安静,我笑了笑,安,你觉得生活总需要一个结尾吗,他笑了笑,平安,或许你的伤痛是别人无法理解的,就像这瓶威士忌一样,你的生活是有度数的。 我想在我那些伤痛的青春里,一切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结尾就可能了结的,安从包里拿出一打钞票,他就像顺南最后看我的那次,拿了一把钞票,然后红灯亮起来的时候,顺南永远躺在了那天他给我拿钞票的时间点,只是我依旧不知道,顺南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爱我,而我最终也无法给那篇小说写一个结尾。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安给我打电话说,这篇小说的反响很大,我轻轻的抿了口蓝山咖啡,那种苦涩在黑夜里,渐渐的蔓延至我的思想深处,我笑了,也许你说我笑的很讽刺,但是那又如何呢,而这就是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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