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麦燕的心事(十六) |
正文 | 天麻麻亮。 清真寺的赞主声辽远悠长,传遍了山山墚墚、沟沟壑壑。 那些草草木木,飞禽走兽,男女老少……一切物儿,听到这声音,就结束了长夜里的梦魇,明净了梦魇中的心灵。 远处,苍苍茫茫的南华山,直起巨人的腰身,等待迎接曙光的出现。 上寺的三三两两上寺去了,家里的都早早起来,洗脸的洗脸,梳头的梳头,忙锅头的忙锅头。 麦燕也早早起来,收拾了自己,去伙房忙去了。 她经过大房时,看见婆婆默立在炕上,开始了当日第一番乃麻子。 她进了伙房生火,要熬米汤,热馍馍,好让一家子吃喝点,拔麦子去。 她边干边想: 自娶进门,婆婆待她胜如亲娘,时时关注着她,事事待谅着她。即使她说话有失礼数,做事有失路数,也从不嚷叫,从不红脸。 自己是从念书的路上走过来的,太多的老师教会了她太多的知识和道理,可这些道理用在家务上,用啥啥不合窍,好像一个在天空,一个在地上。她曾经暗自失笑地认为,哪一个书生,哪怕就是书呆子,也不会往锅里撒盐,说撒的是氯化钠。 在娘家时,母亲也没教会她多少。母亲总是重活不让干,轻活不让做。满心希望她能把书念成。结果书书没年好,工作工作没找上,茶饭针线没学下。 说句丑话,那真正是落了个洋不洋,土不土的半吊子命。 女子一大,说媒拉套的就一个跟着一个。 她到现在还伤心母亲的话:你这么大年龄了,死了找工作的心,嫁人吧! 她嫁了,嫁给依斯哈了。亲大亲妈得了五万块钱的彩礼,她知道,在大妈的心里,这远不够二十多年的养育之苦。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快一年了,她再没听到娘家的任何音信。她想这是远下一步吧…… 很多时候,她立在大门口,站在山洼里眺望,啊,那个山后的那个山后再那个山后是我的娘家,不知道我大我妈,我姐我弟在干啥哩……她泪落如雨,泣不成声…… 女人啊,女人这一辈子,嫁不好个男人真窝心! 依斯哈疼自己着又有啥用?他就是把山珍海味拿来,吃起来也是苦的。他不懂我的心事啊! 他肉头肉脑的,成天插缝缝睡,整夜压我的身子。家里的活计,地里的活计躲尖溜滑,能推就推,能搡就搡。老公公拿他没办法,凭他那两只鞋底子,咋能打出依斯哈的勤快来?结果,有啥活计就喊“黑蛋,黑蛋……”。 那回去河里担水饮菜,那担子压得我肩子疼,你死睡在凉房里咋没说出来替换一下?咋没说出来问候一下?晚上把衣服一脱,你眼睛连长虫一样,速溜溜地望哪里看?你咋没有扳住我的肩子看? 我小月(流产)了,那是我情愿吗?那夜,我肚子疼死了,你还要弄我。我肚子疼得爬到地下喊你的时候,你鼾声震得墙皮子淌! 医院里你在男房,我在女房,半夜里趁人睡着了,你头秃叽叽地,猫着个身子过来,还要挖抓我一把。 医院回来了,我哪里养好了身子?你就扳住我要那个…我要不是怕你跟信着问书的来历,我能支给你? 你还想另家呢,还眼热人家田三两口子在城里打工挣钱呢。哼!像你这样的懒干手,癞瓜子,老叫驴,到城里把门一关,不挣死在我肚子上才怪呢! 我就是要考工作,我知道指靠不住你,了了我还得靠我自己。 你真狠心斯我的书啊!这些日子我防着你呢,我还不知道你心里啥蛆蛆儿,你说你撕我的书擦了沟子不假,真正的是你贼心里吃醋着呢,你是嫌那书是我借下的,你更是不情愿让我看书。 要是我让你知道了我考工作的心事,不知道你还干出啥日弄人的事情来呢! “唉…”麦燕想到这儿,那个愁得啊… 婆婆礼拜罢进来了,见屋里水气大得很:“麦燕,你心哪里去了?水滚得咯当当地。” 麦燕一下子头比背斗大,赶紧挖半碗小米倒进锅里…… 黑蛋、老奎、阿舍、依斯哈先后进来,一人端了一碗米汤,拿了一个热馍,嫌屋里闷,出去蹲在门台子上吃。 麦燕听黑蛋说:“今天中午不回来了,加把劲,明天就能了。” 依斯哈嘟囔:“我手上血泡压落落,都疼得扶不住麦杆子。” 黑蛋在心里骂:“你扶球去!” 老奎说:“还是回来吧,反正剩下不多了,后天了地。” 黑蛋没言喘。黑蛋心里急着把麦子拔了,出去呢…… 黑蛋到底是年轻人,一天苦下着也不乏。 他去地里不走大道,连蹦带跳地走山路。山路捷,但难走废力。 这时,热头在山尖子上冒火火,一大片云,紫盈盈地,飘在东方,也许感斯壮美之景,也许要唱出自己的心事,他在半山洼里,用他那粗旷的歌喉边走边漫花儿: 阿哥么我就要上新疆 尕妹妹你泪蛋蛋往下淌 我说你是白牡丹天低下么最美 为啥嘛不跟着我上新疆 哎……来到这天山上望远方 阿哥哥你啥时间回家乡 我说你是山丹丹花天低下最红 哎……山丹丹就是我的尕妹妹…… 山低下的路上,羊群、牛群、人群,尘土飞扬。 花花提着一壶水,随着众人走。她听到黑蛋的这歌声,心里甜得酸得,搅糊驳了,眼圈儿也湿了。她抬头望着一身霞色的黑蛋,心里说:哼,想得美,还想一个人走? 同样听到的还有麦燕,她感觉这优美的歌声冰释了自己心里的好多好多……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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