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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红暮
正文

这是正禄母亲回来的第一个晚上,邻里得到消息后,挨近的便纷纷前来探望。在这个未经装饰的不小屋间里,他们稀稀落落的坐散开来,一个个杵在那,倒越发显得空荡,清冷。

屋里点着亮敞敞的白灯炮,是正碌特地换了个瓦数大的,把每个人的脸上照的平添了几分光色,油亮油亮的,纵使他们已老的尽是褶巴巴的面子。那强劲的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打在屋外却是昏黄的倒影,在夜里,显得像这儿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似的,热闹的样子。

正禄的母亲睡在一进门,左侧的一个红木床上,这木床是正禄结婚时的婚床,因此刷的是触目惊心的红褐色。那床架的制造工艺简直不敢恭维,靠背的几根木头支柱粗细不一,歪七八扭,一副萧条人体骨架的感觉,而正禄的母亲是个偏胖的老妇人,像个陀螺一样,上身环绕一圈的体型,走起路来,让人为两条腿的丰功伟绩捏把汗。每当她感到不适,挪动身体时,那床架便发出刺耳的惨叫声‘咕吱——咕吱——’同老妇人的呻吟声类似,是不快活的叫喊。

正禄的母亲是今天早晨正禄同他大哥正福去城里接回来的。当时伟琪正靠在池塘半截围墙边读小说,车子轰鸣声,由远及近的停了下来,伟琪不知道是沉浸在情节里还是故作不予理睬,正禄在远处喊了声:“伟琪。”伟琪答应着,便把头转了过去下意识的喊了声:“爸。”车门已经打开了,伟琪望着奶奶苍白的脸上,连余光都没给他,那张脸上像极了苦相的菩萨脸,满脸干枯的肉团使劲的下坠着,像要掉到地上一样。于是正禄和正福合力托住她,架着她那俩臂松弛的臂膀,挪到了家中。

老妇人一屁股堕到红木凳上如释负重,她只是疲惫的坐着也不言语,眼睛呆滞的看着门口前方。伟琪跟在大伯后面,等奶奶坐稳了便细声问道;“还好点了?”便托着她枯皮似的手握着:“还有知觉吗?”老妇人费力的撑起眼皮,眼睛向伟琪这边翻了翻吱唔道:“不行啰,好不了勒。”说着便绝望的晃了晃脑袋。伟琪是她一手带大的,他记得小时候,奶奶放牛都会带着他,教他唱教堂里学的歌,因为奶奶信奉基督教,腿脚健好的时候,她总是会去教堂里做礼拜,他印象中教堂也去过一次,只是那里面阴郁的氛围,他不太喜欢,至于那些歌,成调但不成歌词,是随嘴中哼哼的小曲儿而已。他觉得有理由去安慰她几句,才够到孝顺的边,便道:“人老了,总会生病的,我们以后也会呵。”说完,便觉得这几句话丝毫没有任何力量,站不住脚似的,颤颤巍巍。

大伯站在一边,沉着脸,望着奶奶,可是却能看的出,他的心思已经飘离在别处了,但是事出的原因还在此。他正执花甲之年,微微驼着背,额头很高,他们那个年代的人长的都近似似的,所以没有可辨之处。老妇人生育了七个子女,他排老大,因为早在过去不管是婚配还是生育都极其的早,所以大伯也老了,但是像看父亲一样,总是会觉得像小时候印着中的那样,是个有担当的年轻人。只不过,他的后脑勺已经凋谢尽了,就像大哥一样,他要引领在最前面,落也要落的精光。然而前年大妈走掉了,在他们年幼艰苦的时候,爷爷业已病逝,所以那积聚着岁月的无情,阴霾的显现在他的脸上。

“哪块得好?还不是瘫的了。”大伯望着屋外,不留情笃定的说。话音刚落,地面已经湿了一滩,红木凳的边缘还在滴着水,奶奶想低头看看,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滑了下去,大伯连忙拖住了她两个臂膀,扶正了。父亲突然跑了过来说道:“小便啊,这衣服要换了,我去喊正凤去。”正凤是伟琪的三姑妈,住在一个村,当晚她就搬了过来,暂时照料着她。

那是发生在半个月前的事了,老妇人同往日一样,在家中忙里忙外,听到了门口的池塘有撩水的声响,她便屐着那双手工制的棉步鞋,托着长长的‘嗤——嗤——’声,慢悠悠的晃了出去,想望望是哪个。老太太对着晴好的天气,不加刻意的说了句:“洗衣服呐?”那妇人像突然回过神来一样道:“是啊,大妈,天气好,洗洗顺便过过。”那妇人蹲在低矮的石块和石板搭成的支柱上,肥硕的腰部臀部硬是下不去,半蹲着,那裤子像要崩裂开来一样。然后脸上仍挂着笑容,像是一下子回不过来似的,继续搓洗着衣服,举起棒槌越过头顶,使劲夯下去,一声声沉闷的声响‘噗——噗——’,有节奏的回荡在池塘边。

老妇人站了会,便又晃了回去,等到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忽然感到身体同以往不一样,没了力气,而且伴随着耳鸣眼黑,嘴也歪到了边,脸也扭曲在一起,便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庆幸的是她还能吱唔着,更庆幸的是门口正好有人。那妇人吓坏了,丢下棒槌,把衣服搁在一边,将湿淋淋的手在围腰上揩了揩,连忙跑了过来,问道:“大妈,怎么搞的啊?”边问边把她扶起来,因为老妇人的体重不轻,她一人着实无法将她挪到家中去,便把她抹正了,靠在屋檐的石柱边,就急忙的跑去找正凤了。

正凤气急败坏的跑了来,望着自己的老母,满是厌恶,便吼道:“就你吊事多,要死了吗?人家没有事做吗?”

那妇人住在正碌的隔壁,有天晚上,她老公迟迟没有回来,她的电话又停机了,着急之下,便来正碌家借电话。当时,正碌家正在做饭,堂屋里灌满了油烟子,厨房简直不能待人,一进去,只咳嗽的不行。“弄饭呵。”妇人饶有打扰的意思说道。“是诶,你啊吃过啦?”伟琪的母亲正在大锅边,抓着铲子,捯饬着里面菜,铲来铲去,满脸笑容的说着。“没喃,双友还没回来,我手机没有钱了,也打不了电话,这不问你借电话来了嘛。”说完电话后,便又和桂香攀谈起来,似乎借了别人家的东西,立刻走掉,是极其难为情的事情,纵使饭已经做好了。

妇人之间的话题是永远是停留在邻里周边琐碎的家常事宜上,再也触及不到有意义的层面上面了。谈着谈着就说到那天伟琪奶奶出事的事情,在叙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后,她便又占着桂香的耳边,谨慎的说道“你嫂子呵,我们也只是说的好玩额,也太内个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啊,养了那么多年了。”说着一脸惋惜的样子。桂香一脸平淡,她是个忠厚的女人,长的温顺的面孔,小眼睛小鼻子,没有一点锋利,让人觉得放心,便道:“这么多年了,她的性格我们都晓得的啊,搭她母亲的根,要强自私的很,只顾自己,反正我们也不和她过日子,也随她去啰。”那妇人又说了几句,便让他们吃饭,自己先回去了。

正凤照顾了几日后,就不大愿意照顾了,后来请了护工,一切都安顿了下来,像往常一样,这间屋子时常有人走动,可是时间久了,又像往常一样,变得安安静静。伟琪很少去,他占着母亲说,他对奶奶好像没有了感情,他母亲不语。

那朝西边的窗户,到下晚的时候,太阳的余晖便照到正碌母亲的床上,红红的光晕,预示着暮年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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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31 17:5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