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月是井中相濡月,鸟是岗丛单栖鸟 |
正文 | 我想,我来自井冈山。 我很相信,决定一个城市距离的不是天南地北的人情,是钢轨的绵长。决定一个人与叶落归根有关的去留,不是生活的方向,是车站的容量。还好,“井冈山”站,这个“京九线”侥幸脱离出来的分站,每年接纳我两次外出,回来。而我,因为它崭新的站容,也很乐意在它面前瞻仰,或者留影。 这个时候,是11年6月。浅浅的阳光打在蓝色短衬衫上。有一种温度,在6月的空气里和着不远处稻田里芳香蔓延。我的心情像头上没有任何修饰的湛蓝的天。随行的人说,鹏,只是在这个时候我才能感受你的快乐。你脸上的落寞,让我觉着很衰老。我笑笑。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年轻。因为相片里,我从没有翻到自己嘴角的笑意有衰老的痕迹。 站门外会停留一些不怎么出名的大大小小车辆。桑塔纳,大众,吉普。偶尔也会冒出拖拉机。名车很少,甚至没有。每当列车到点的时候,跑路司机呼的聚集出口,操着浓重的方言大喊,茨坪——井冈景区——宁冈——白沙的有没有!!?对于在异乡听惯普通话的人们,当走出验票口,迎头装进围拢上来的拉客乡人,一般是不会厌恶。站台防弹玻璃的密封性不是很好,可以勉强维持站内中央空调的冷气不外漏。但女播音员标准的普通话会一览无遗飘向站外。不论是从站内走出的归乡人还是站外的跑路司机,没听清或么听懂也罢,纵然听懂了也觉得那是一段不小的距离。在熟悉的土地,空气传过来的乡音不经过任何过滤,这样的乡音纵然带着情绪,悠悠然听来,只会觉得——这里,离我不遥远。 父亲那老掉牙的二手摩托车是我每次回家的代步工具。井冈山站离我新居大概是25分车程(以父亲的车度,约莫要35分)。父亲很瘦小,但他一直习惯穿肥大的衣服。当发动引擎,那硕大的衣袖噗噗飘扬起来,一下就遮全我的身子。继而,父亲几日积攥的山林草气味和浅浅的汗臭扑鼻而来。这个时候,我会把头扭向车后镜看不到的地方。看道旁碧绿的稻田,以及新冒出的屋舍。 六月的稻田经不起风的挑逗。只那么一丁清风,足以掀起一阵有声有色的稻浪。白鹭穿梭隐隐结着禾穗的苗丛。几个村中小子从田垄走过,他走过的地方,田蛙跃进塘中惊起的水声盖过阵阵跫音。 我不知道如何打破父亲之间的沉默。父亲把我从家载向车站与从车站把我载回家,这二者的时间跨度越长,再次见面我们的沉默也会越长。就像无言的约定,好像一定要经过一定沉默的形式,把心绪真理好了才不会冒昧。才不会突兀。终于,我开口了。爸,最近头还像以前痛吗。家里最近怎么样。见我主动打破沉默,父亲干咳两声回应示。然后像要打开话闸子似的舒一口气。而后,似乎意识到这是别离后初次见面,有的话不便多说,他硬是把舒到嘴边的空气憋了回去。父亲有点尴尬。好咧,我和你妈身体好咧,不用担心。再然后,不光是他,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父亲忽然加大了马力。耳边呼呼的风声改过了所有声音。还好,这个时候可以不用说话。 忽然觉得,经过长久的或者不算短暂的别离后,再次相聚,每对父子都会无言以对吧。心酸还是幸福。其中情感的分量。孰比孰重一点。谁知道。 车子行到井冈山市与永新县地界处。路面突然由水泥路变为柏油路。地势由小丘岭猛的成了高山。从视觉到情绪,没有征兆,没有缓冲。一时间完成了所有蜕变。只有突兀的感觉。我看这突然高大起来的丘陵,一时换不过情绪。心一阵阵抽搐。疼痛难忍。 如果在井冈山路段,我还在为“生”这个字冠名“经历”的词义,这个词义多少还带有浪漫主义乐观主义情怀,那么在永新县这个路段,“生”这个字我冠名了“生存”的词义,这个词义纯粹的只是悲观主义情绪。 远山云雾缭缭。在深山里,纵然没有雨,依然能见雾。这一团,那一团。总带有那么一点凉,顺着地势无尽流泻。浪漫情怀在慢慢冷冻。多情渐变无情。冷静也只是冷酷。 父亲的摩托车依旧在一片吱呀声中行驶。硕大的衣袖遮住我镜片。拂下衣袖,眼帘是村屋破了乌瓦,干稻草进了茅房。这些景离我很近罢,这些情离我很远罢。这些情境足以让我回到小村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罢。 请由着我的情绪,在熟悉的的土地来一段本命回归。就当,原始的最初轮回。 ——月是井中相濡月,鸟是岗丛单栖鸟。 父亲说,我叫鹏。从来,先疼自己,再爱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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