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一块石头 |
正文 | 一块石头 (作者:马荣宪) 石头是有灵性的。 这好比一个人,和你静静的相对而坐,虽不说话,但都能感觉到相互之间的存在。 爹每次到南岭上去看谷子的长势,都要在那块静卧的丑石上,坐一会,或者吸袋烟,或者把脚上娘给做的千层底布鞋脱下来,就着腚下的丑石磕磕里边的沙土,亦或把锄印上粘着的黄泥巴顺着丑石的边棱给蹭下来。 我跟在爹身边的时候,爹都会说,这丑石呀,就跟人一样,不论俊丑,不论大小,也不论高低贵贱,都有用得着的时候。皇帝官虽大,可远在天边,对咱一点用也没有,可就是这块丑石头,土埋一半,外露一半,瞧着不起眼,可它静静地卧在咱家的地里,和咱就是有缘分呢。赤脚走在上边,夏里烫人,冬里寒刺骨。石头也是知冷暖的呀!爹说这话的时候,我还不明白话里的含义,但是爹说了这样的话,里边肯定有道理。 丑石头都能知冷暖,何况是人呢!爹肯定就是要告诉我这样一个道理,我想。 有时候我一想起老家,就会想起南岭上谷子地里的这块大丑石,按爹的话说,这块大丑石可真是个大家伙,卧在谷子地里,占了三间屋大的地方。 丑石修长,略弯,看上去圆浑、细腻,不像其他的丑石那样表面粗糙、纹路奔放,也不像其他的丑石那样长得张牙舞爪,伸胳膊拉腿,而是规规矩矩,像个板正人颈肩分明的卧在那里打盹,给人很可亲的感觉。 所以,爹就很喜欢这块丑石,也就时常念叨着南岭,念叨着谷子地,念叨着谷子地里的这块丑石。 或许就是天意吧,在老家村头上有一小块空闲场,场内置一盘石碾,媳妇婆子就天明到天黑的来碾些吃食,好热闹的闲人也就往那里聚集,大人去了,孩子跟着,男人去了,媳妇婆子跟着,闹腾得成了个戏台子。离碾不远有一个深坑,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就有调皮的孩子掉进那个深坑里磕破了腿脚。埋怨之声就塞满了街巷子。 于是,就有人提议非常有必要把这个深坑给填上,或者找一块石头挡上。填土的话是又要挖土,还要人工,闲人虽多,可都不想白出力。用石块堆挡的话,又没合适的石头。众人们随便的议议也就罢了。 说的人多了,爹就听进心里去了。那一天连着去南岭上的谷子地里看了好几趟,把那块卧在谷地里的丑石东西南北方向上瞅了个遍。回到村里就喊上好凑热闹的闲人去南岭谷子地集合挖丑石。 挖丑石,是个热闹场,也是个稀罕场,村巷子里一喊呼,就去了半个庄子的人。 先是挖埋在丑石四周的粘土,再就是把丑石底下的粘土挖空,垫上半米粗的圆木,一截一截的铺在丑石底下,再把耕牛牵来,套上犁地的绳索,牛拉人抬得就顺着小路给运到了村头的空闲场上。 有人说,正好把丑石盘卧在深坑的边上挡着,长短大小正好,就再也不会有人因不小心掉进坑里去了;还有人说,这丑石睡在谷子地里千百年了,也该睡醒了,就让它站在村头护佑着全村人的日子风调雨顺、平安祥和吧。 于是,老家的村头、路旁、石碾边就有了一尊立起的石人。 石人立起来,就有村里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来给石人烧纸钱,送贡品。或早或晚的来碾上碾压吃食的媳妇婆子们,也不忘了站在石人面前默默的念叨一番。逢年过节时,东家西邻在敬奉祖先和老天时,也专门的给石人送来了纸蜡香锞,俨然,昔日的丑石----如今的石人就真的成了老家村子里十分重要的一员。 对爹来说,让卧着的丑石站起来,是一件积德行善的大好事。以前,只是看护我们一家的谷子地,而如今,丑石站起来,守护的却是全村人的一种信仰,带来的是整个村子里的人们对自然的敬畏和崇尚。把村人们在内心膜拜的神灵给予了具体的物化,让每一个人的神往都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这的确是一件让人内心肃穆却又忍不住心花怒放的事情。 而在外村人看来,立起来的石人,就形象的代表了老家这个村子。如果有人问我是哪村的,我只要说“石人庄”的,问话的人就会立马对你友好起来。或许他们知道,说不定哪一天,他们就会有求于石人。因为,求婚姻,求富贵,求平安,求子嗣的,只要在石人面前一跪,心想的事儿指不定就能实现。 或许,在爹的眼里,从谷地里站起来的石人,和他的丑儿从乡村走进了城里一样,会让他和他的谷子地引以为豪。 一块石头,因为有了灵性,或许,它肯定就不再仅仅是一块石头了。 我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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