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散文:梪口 |
正文 | 沙田水乡灌溉农田建造了许多梪口,这些梪口 用水坭钢筋造成长方形的通心箱埋在基路下面, 两头都用木闸封住,要灌水或放水只要把两道闸 门拔开,涌水和田水可汹涌而入亦可顺势而出,十 分方便。掌管梪口的人叫放水公,此人不但要熟悉 农作物的习性又必须臂粗膀沉,因涌内外水平落差 形成巨大压力,要用铁笔把闸门撬开,“轰隆”一 声涌水若蛟龙般翻滚着奔泻而入。 坤叔是管我家附近的梪口的老放水公,整天都赤 着古铜色的疙瘩胸肌,他也是村里的贫农代表。有次 他给我们学校讲阶级课,讲到旧社会所尝的苦难,声 泪俱下。他说寒冬腊月给地主放梪水全身湿透,冷得 入心入肺,裤裆里的小弟弟都找不到了,还好回到地 主家,东家准备了米酒和热气腾腾的饭菜,特别还有肥 得颤颤的金黄色的腊肉……那时我分明地看到他缺牙的 嘴角流出一大沱口水,当时我就大为疑惑:不是说天下 乌鸦一般黑吗,难道地主恶霸之中还有比黄世仁、周扒 皮好的货色?! 清明过后,水稻“返青”,田埂纵横,禾苗青葱,夏蝉 鼓噪,宽阔的梪塘水面让风拂起涟漪,水梪有点漏水两边冒 出许些小水柱。那些当地人叫“暗哥”(近似笋壳)的小魚相 当活跃。先从鱼塘捞点小虾作饵挥一鱼杆坐在梪板上垂钓,不 一会十条八条就到手了,此魚人称“魚中人参”,肉质鮮嫩且 少剌,那时光堪比神仙的活法了。 梪塘水边长一丛丛乌茭(茭白),当时也不晓得可食用只知 它当中藏有许多鱼。这些乌茭是“跪崩”种的,跪崩是一位残废 的女妇人,年约四十岁开外,“跪”者指她两腿弯曲用膝盖走路, “崩”者指她兔唇特别厉害露出两边的黄色的长牙,样子十分可 怖。她住在水梪的旁边两间低矮茅房里,很少人跟她来往也不知 她有何亲人,却生活得自强不息,养鸡养鸭还圈养了一头母猪。 大伙都以为她会孤独一生了,其不然,供销社有姓苏中年寡佬不 知啥时与“跪崩”好了,下班后就到她家,象两口子般在梪口旁 空地上支好小桌吃饭。众人都说姓苏的是骗财不骗色,“跪崩” 不但身残脑也残了! 真耶假耶恨耶爱耶?都不重要,重要的“跪崩”尝过了人生难得 的滋味!“跪崩”的邻居是一户广州来的人家,据说男主人是位国 民军官,解放前夕去了台湾而杳无音信,留下妻子和三个女儿下 放到乡间。女主人长得白净斯文为人热情和蔼,乡亲们都热情叫她 柯婶。大女儿丽清,身段苗条容貌俏丽性格活泼,还有一副亮嗓子,是 乡里的文娱组的“花旦”。 梪口挨着一个宽阔的高坡,乡村小学坐落此处。学校一位姓梁的男老 师,梁老师年近三十未有妻房,自见了丽清,寝食难安。一者他年长些二 者容貌平常几经受挫。那梁老师也了得,每天晚饭后站在坡上对着丽清住 处放声高歌。时值腊月,寒风入骨,他往往唱得喉干舌燥,鼻子冷得通红, 就拿出藏在榕树头的温瓶喝几口开水继续放歌,足足唱了半月却毫无反应。 那晚天穹碧蓝,如盘的月儿在远处墨绿的香蕉丛中露出半头来,绽放出橘 红色的光晕,倒影在梪塘中闪烁着细碎的金光,此情此景令梁老师立时柔 情满载,不由脱口而出: 半个月亮爬上来 依拉拉爬上来 照在我姑娘 的梳妆台 依拉拉梳妆台 你想吃那葡萄 莫徘徊…… 依拉拉…… 朔风将曼妙柔美的歌声轻轻卷起,然后悄悄放下弥漫在夜空中。 忽然有了一串银铃般回响: 依拉拉爬上来— 依拉拉爬上来— 依拉!是丽清的歌声,梁老师欣喜若狂…… 他们往后的发展就不晓得了,只记得梁老师与丽清结婚的茶话会上,两人 应众同吃吊起的一条剥皮香蕉时,梁老师哎哟一声叫,让娇妻咬了嘴唇, 引起哄堂大笑。 丽清嫁了,至此,据说羡慕妒忌恨病在全村的年轻汉子当中流行。好 物沉底,其实真正的“极品”是丽清的妹妹丽玉。丽玉年芳十八,就若她的 名字一样如玉般玲珑如玉般剔透如玉般圆润,勤劳朴俭话语不多,说起话来 柔柔的细细的,宛若莺啼燕语。后来丽玉让全村最棒的汉子明哥义勇夺得, 此是后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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